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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了。”那兇手叫道,顯得分外高興,跪在地上直跳,“死了!那就叫做死亡!我說什麼?那比死亡還叫死亡!死亡,至少有一陣子還保持著人的模樣。可她的死亡要絕得多!連全屍也沒有了。亞森·羅平,只有一攤肉泥骨渣!那一座石山全砸在她身上!你看看這堆亂石!多慘的景象!好了,快點,該你發瘋了。你要不要一截石子?哈哈!哈哈!真叫人笑破肚皮。可亞森·羅平,我跟你說過,你們會在地獄門口見面。快去吧,你的心上人在等你哩。你猶豫了?法國古老的禮節,你還講不講?還要讓女人等你?快去吧,亞森·羅平,弗洛朗斯死了!”

  他說這番話時,實實在在感到快樂,似乎只有死亡這個詞,才讓他覺得美妙。

  堂路易連眉頭也沒皺,只是點點頭,簡單地說一句:

  “多麼遺憾!”

  殘疾人似乎一下呆了。那快樂的腔調、得意的手勢,戛然而止。他張口結舌地問道:

  “嗯?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堂路易仍然從容不迫,彬彬有禮,繼續用恭敬的口氣對殘疾人說話,“我是說,親愛的先生,你幹了一件壞事。比勒瓦瑟小姐更高貴、更值得尊敬的女人,我從未遇見過。她的美貌無與倫比。她氣質優雅,身材勻稱,又正是青春妙齡,你不該這樣對待她。說實在的,這樣一件傑作毀了,真是可惜呀。”

  殘疾人傻愣愣地望著堂路易,見他那樣平靜,很是困惑,聲音失真地說:

  “我再說一遍,她死了。你沒見到那個洞穴?弗洛朗斯死了!”

  “我不願相信。”堂路易還是平靜地說,“她真要死了,世界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天上會布滿烏雲。鳥兒會停止歌唱。大自然會披上孝服,一片哀傷。可現在鳥兒啁啾,天空湛藍,一切正常。誠實的人沒有死。兇手拖著腳走路。弗洛朗斯怎麼會死呢?”

  這番話之後,是長久的靜默。兩個對手相距有三步遠,彼此直視對方的眼睛。堂路易仍然沉著鎮定,殘疾人卻十分驚慌。這個惡魔明白了。儘管事情真相仍未點破,卻明明白白顯露在他眼前:弗洛朗斯·勒瓦瑟也活著!從人的角度,(禁止)的角度看,這是不可能的。可是堂路易的復活不也是不可能的嗎?然而,他現在好端端地活著,而且臉上毫無傷痕,衣服似乎也沒有撕破弄髒。

  惡魔覺得自己輸了。把他緊緊抓在手裡的人有著無邊的本事,就是被死神抱住了,也能掙脫出來,並把他看護的人也從死神手裡奪過來。

  惡魔挪著兩隻膝頭,在磚砌的小徑七慢慢後退。

  他向後退著,從蓋住先前那個洞穴的亂石堆前經過。卻不敢朝這邊望,似乎他終於相信弗洛朗斯安然無恙,從可怕的墳墓里爬了出來。

  他向後退著。堂路易撿起一卷繩子,不再望他,專心拆解起來,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他向後退著。

  他觀察對手的動靜,見他沒有注意,便突然車轉身,努力站起,邁開軟弱無力的雙腿,朝井口跑去。

  他離那兒只有二十來步遠。他跑了一半,四分之三,井口已經敞開在他眼前。他伸出雙臂,準備一頭扎進去。

  可是他沒有紮成。他在地上打了幾滾,猛然被拉向後面,兩隻手被緊緊地捆著貼在身上,動彈不得。

  原來堂路易一直在暗暗注意他,在他正要躍入深淵的時候,把那捲繩子甩了過來。那繩子像套馬索,結結實實地箍在他身上,把他拉回地上。

  殘疾人掙扎了幾秒鐘,可是越動,那活結頭勒著他的肉越疼,他也就不動了。事情完結了。

  這時堂路易牽著繩子走過來,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他被套以後在地上打滾時已經纏上了幾圈,堂路易又加了幾圈,還給他嘴裡塞了手巾。一切做妥以後,他才裝出彬彬有禮的口氣,說:

  “先生,你瞧,人總是輸在過於自信上面。他們總想不到對手比他們更有能耐。因此,當你害我落進陷阱時,親愛的先生,我這樣一個人,亞森·羅平這樣一個人,身體貼在井邊,小臂摳著井沿,腳抵著井壁,你怎麼可能以為我會像隨便什麼人一樣落下去呢?瞧,你離我有十五或二十米遠,我沒有力量一步躍過去,也沒有膽量去吃你的子彈。可又要救弗洛朗斯·勒瓦瑟,救我自己。不過,可憐的先生,請相信我的話,其實我只要稍稍努力就夠了。我之所以沒有作,是因為有更好的事要作。你要是有興趣,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有興趣吧?那好,先生,你聽我說,我的膝蓋和腳剛碰到井壁,就把它碰壞了,於是我明白,這個地方從前挖了一條暗道,被一層薄薄的石灰封住了。好運氣,不對嗎?而且是可以改變局勢的運氣。於是我立即想好了主意。我一邊假裝支持不住,臉上顯出驚恐萬狀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齜牙咧嘴,極為可怖,一邊悄悄地擴大暗道口,讓石灰塊無聲無響地落下去。時候到了,就在我支持不住的臉在你眼皮下消失的那一瞬間,我只輕輕一躍,憑著幾分腰功和大膽,跳到了地道里。我得救了。

  “我得救了,因為這暗道正好開在你離開的方向,而且它本身黑魆魆的,沒給井裡投下一絲光亮。這以後我只要等待就行了。我不聲不響地聽著你講話和威脅。我躲過了你扔下的石頭鐵砣。以後,我估計你去對付弗洛朗斯了,正準備走出暗道,回到光明之中,從你背後撲上去,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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