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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正試著回想至今與加賀的所有對話,有好幾次這名刑警的話聽來都別有深意,而且事後都幾乎發現確有其事。那麼,是否還有哪些話是尚未找出其中深意的?

  康正的視線移往加賀的身旁,只見羽球拍的握把從鞋櫃後面露了出來。

  他想起他們曾談過慣用手是左手、右手的事。當時加賀說了一句吊人胃口的話:

  “破壞中必有訊息。這句話在任何案件中都用得上。”

  那是甚麼意思?和這次的案子有甚麼關係嗎?不,康正心想,應該沒有。

  但這次有甚麼東西被破壞了?電毯的電線被切斷了。其他還有沒有?還有沒有其他被切斷的、被弄壞的、被打破的東西?對了,他還撕破加賀的名片,加賀對此還說了一大套理論。和這個有關嗎?

  內心深處一陣刺痛。接著他只覺眼前的霧頓時消散。

  他問佃潤一:

  “你拿菜刀來切電線、削電線外皮的時候,戴著手套嗎?”

  或許是突然聽到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潤一露出略感困惑的神情,才點頭答道:“是的。”

  “後來,你在菜刀上印了園子的指紋嗎?”

  “沒有,我沒有顧及這么小的地方,在那之前我就停止犯案了。”

  “原來如此。”

  所以菜刀上沒有園子的指紋,至少沒有兇手印上去的指紋。

  之前加賀提出慣用手的事時,康正推測他是從兇手將園子的指紋印上去,才發現兇手與園子不同,慣用手是右手。然而照潤一現在說的,菜刀上就沒有指紋了。

  那麼,加賀為甚麼會執著於慣用手呢?他從信件的撕法看出園子是左撇子確實厲害,但這件事與案子有密切相關嗎?

  他再一次想起撕破名片的事。

  幾秒鐘後,他發現答案了。

  原來如此,所以加賀才確信不是自殺——

  假使佃潤一和弓場佳世子說的都是實話,園子是自殺的話,那麼有幾件事就是園子親手做的。首先是燒掉留了言的周曆和照片;其次是把電線貼在自己身上,設定計時器;再來是吃下安眠藥,上床。這些行為當中,如果是由園子以外的人在沒有注意細節下進行,便可能會留下與本人明顯不同的痕跡。而這與慣用手大有關係。

  康正的眼睛為了找一個東西而游移了一下,但很快就找到了。那東西就在加賀的旁邊。康正竟不知東西是甚麼時候被移動到那裡的。

  “不好意思,”康正說,“可以幫我拿一下那邊的垃圾筒嗎?就是上面有玫瑰圖案的那個。”

  分明不可能沒聽到,加賀卻沒有立刻反應。在康正看來,這是一種表態。於是他接著這麼說:“或者幫我拿裡面的東西也可以。”

  這回加賀有反應了。他仍背向著康正,左手彷彿有幾千斤重般拿起垃圾筒筒緣,當場把垃圾筒整個倒過來。沒有任何東西掉出來。

  “你已經回收了是吧。”康正說。

  加賀站起來,轉身面向康正。臉色變得更加深沉。

  “這並不一定代表已經有答案了。”刑警說。

  “我想也是。對你來說也許是這樣,但是我已經有答案了,因為我親眼看到那一刻。”

  康正的話讓加賀大大吸了一口氣。看到這個樣子,康正點點頭。

  “你也可以因為我這句話得到答案,省了送鑑識這道手續。”

  然後康正注視手上的開關。他再也沒有任何疑惑了。真相已經完全揭曉了。

  “甚麼意思?”佳世子的聲音變調了。

  “好好說清楚啊!”潤一大吼,眼裡滿是血絲。

  康正冷冷一笑。

  “我用不著再向你們說甚麼,答案已經出來了。”

  “甚麼叫做出來了?”

  “你們看就知道了。”康正將拿著開關的雙手緩緩舉到與臉同高,說:“來吧,留下來的會是誰?”

  兩名被告的臉色鐵青。

  “等一下。”加賀說。

  “你阻止不了我的。”康正看也不看加賀地回答。

  “這樣報仇沒有任何意義。”

  “你不了解我的心情。園子就是我生存的意義。”

  “既然如此,”加賀身子靠了過來,“就不能和園子小姐犯同樣的錯。”

  “犯錯?”康正轉頭看加賀,“園子犯了甚麼錯?她一點也沒錯,她甚麼都沒做。”

  結果加賀的臉瞬間痛苦變形,先看了佃潤一和弓場佳世子,視線又回到康正身上。

  “您知道這兩人為甚麼要殺害園子小姐嗎?”

  “我知道,因為他們要在一起,園子是個阻礙。”

  “為甚麼是阻礙?就算他們兩人背棄園子去結婚,也不犯法。”

  “他們三人之間有甚麼過節我不管,也沒興趣。”

  “這才是重點。園子小姐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後,準備報仇。”

  “報仇?怎麼報仇?”

  “她打算揭露弓場佳世子的過去。”

  “弓場的過去?”

  康正往佳世子看。她的臉因痛苦而醜陋地扭曲。她顯然已經知道加賀會說甚麼,預先感受到這些話即將帶來的痛苦。

  而佃潤一看來也正處於同樣的痛苦之中。

  “我曾告訴過您,園子小姐遇害前的那個星期二遮起臉出門的事吧。您認為她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哪裡?”

  “錄像帶出租店。”

  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令康正有些吃驚。

  “……去做甚麼?”

  “租錄像帶,”加賀回答,“她租了所謂的成人錄像帶。”

  “我沒空聽你說笑。”

  “我沒說笑。令妹真的借了這樣的錄像帶。”

  “你怎麼知道的?”

  “令妹過世後,有GG信寄到這裡來不是嗎?其中便有一些郵購色情錄像帶的GG。不知道您曉不曉得,會收到這種GG的人,幾乎都曾在錄像帶出租店租過成人錄像帶。於是我到附近的錄像帶店去問,找到了當天園子去的店。由於很少有女性租這種片子,店員也記得。當天她租的錄像帶片名也留下了紀錄。那是一部很舊的片子,據店員說,那個女優好像只演了這一部。我推測這位女主角可能與案情有關,便印出了一部份,試著去查這部錄像帶拍攝當時園子小姐的交友關係,結果查出是她。”說完,加賀往寢室里的女人一指。

  她彷彿要與外界隔絕一般,雙眼緊閉。也許是事隔多年之後,為年輕時追求金錢的無知感到後悔。

  “我向園子提分手時,園子把佳世子的過去告訴我,說了些那種女人配不上我之類的話。”潤一頭也不抬地說。“我雖然因此感到十分驚訝,但我想過去的已經過去,所以決定不予理會。結果園子說,要是我和她結婚,就要把錄像帶寄給我父母……還要公諸於世。”

  “放屁!園子才不會說這種話。”

  “是真的。而且她還以此威脅佳世子,說如果不和我分手,就要把過去的事告訴我。她料想得到我在佳世子面前是絕沒提起過這件事的。”

  “放屁!聽你胡扯!”

  “和泉先生,”加賀說,“園子本來打算向隔壁鄰居借攝影機,這您也知道吧?攝影機不僅可以攝影,也有錄像機的功能。她的目的是用來對拷那捲帶子。”

  “但結果她沒有借。”

  “是的。在最後關頭園子小姐醒了,發現這種行為只會貶低自己的價值。”加賀拾起掉落在腳邊的信紙。“這裡寫了——就算把靈魂出賣給惡魔,毀了你們的幸福,到頭來我還是一無所有,只是徒留一具拋棄人類尊嚴的可悲空殼吧。您現在按下開關,就等於是把靈魂出賣給惡魔。這樣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加賀的聲音迴響了片刻。

  康正看著自己的手。兩個開關被手心滲出的汗水濡濕了。

  他再次將兩個開關拿到與臉等高。佃潤一與弓場佳世子充血的眼裡只有這兩個開關。他們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終於,他放開其中一個開關,只留下連接在兇手身上的那一個。

  “和泉先生!”加賀大叫。

  康正注視加賀,然後又凝視兇手的臉。手指放在開關上。

  兇手尖叫,不是兇手的那人也慘叫。

  康正指尖使力,眼角的餘光看見加賀飛撲過來。

  康正的身體被猛力撞倒,倒在地上,開關從他的手中鬆開,已經變成ON了。

  加賀轉頭看兇手。

  然而——

  甚麼事都沒發生。沒有人死去。兇手呈現恍惚狀態,空虛的視線在半空中飄。

  確定兇手沒事,加賀才又轉頭面向康正。

  “開關本來就沒接上。”

  康正冷冷地說,然後慢慢站起來。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膝蓋嗶啵有聲。

  加賀緊閉雙唇,注視康正。以這樣的神情向康正低頭行禮:“謝謝您。”

  “再來就交給你了。”

  兩個男人在狹小的室內錯身而過。康正穿上自己的鞋子。

  他打開門,往外面踏出一步。風吹痛了眼睛。

  他試著去想園子,但那個心愛妹妹的面孔,現在卻無法清晰浮現。

  過了一會兒,加賀從屋內出來了。

  “我和署里聯絡了。鏈條鎖的事,您願意說真話吧?”

  好——康正說著點點頭。

  “你以為我會殺掉兇手嗎?”

  “好犀利的問題啊!”刑警笑了。“我相信您,真的。”

  “好吧,我就當作是這樣吧。”

  開關內部沒有連接起來是因為——

  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再和你一起喝酒——如果這麼說的話,他會出現甚麼表情呢?康正如此想像著。而這個想像也稍稍撫平了他的心。

  “總覺得好像白忙了一場。”

  “您是指?”

  “誰殺了園子——也許只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加賀甚麼都沒說,指著遠方的天空。

  “西邊好暗啊。”

  “也許會變天吧。”

  康正抬頭觀看天色,也好讓眼淚不會掉下來。

  解說非整除的“除法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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