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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謎底太過駭人,讓林太郎一時不知所措。真相的確令人難以相信,但所有事實都明顯地指出兇手就是俾斯麥。

  他以喝醉般的蹣跚步履走在甲板上,不由得心想當時俾斯麥是如何看待“莎喲娜拉”這個字呢?是以為林太郎還淡淡地期待和克拉拉再會?還是內心驚疑林太郎已察覺真相?當然,這些他永遠無法得知了。

  “克拉拉!”他對著大海低喚。

  克拉拉仍然被一條粗鏈鎖著,牢牢地綁在德意志帝國宰相這株巨大的老樹上。或許她為了父親,不時需要擔負一些詭譎的任務,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只有知道憧憬的人……

  是啊。只有憧憬自由的人才能理解克拉拉的痛苦,她想掙脫束縛卻怎麼也無法解開,徒然掙扎著。林太郎不也一樣嗎?

  ——逃吧!和我一起逃吧!——

  ——逃到遙遠的地方,到德國以外的地方……

  那是克拉拉靈魂深處發出的沉痛告白。她放棄父親看好的魯道夫上尉,愛上異鄉人林太郎,也是這種心情的展現吧。

  “克拉拉,你在哪裡?在哪裡?”

  林太郎對著大海輕聲呼喚,打在船身的浪濤聲,空茫地傳進他的耳朵。

  因為他冷酷的拒絕,克拉拉失去了愛情,也斷絕了對自由的憧憬,走上寂寞的旅途。但總有一天,她仍會被那條鎖鏈再度拉回父親身邊……

  “克拉拉!克拉拉!”

  林太郎眼中流出無法抑制的淚水。

  我做不到!——這句話把克拉拉打入牢里,也讓自己像此刻般被隱形的鎖鏈緊緊拴住,回到牢中。

  “傻瓜!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林太郎胡亂捶打自己的頭臉,然後瘋也似地奔國船艙,撲在床上嗚咽不已。

  兩天過去。

  如病人般憔悴的森林太郎終於走出船艙,同行的石黑軍醫監督和其他熟識的船客,都對他判若兩人的模樣大吃一驚。

  另一個人——

  沒錯,青年森林太郎已經死了,那個面無表情默默凝視大海的,是個新生的人,是未來的軍醫總監,也是未來的觀潮樓主人森鷗外。

  後來他試著藉《舞姬》、《泡沫記》、《送信人》等作品,回憶他在德國的青春,描述心中的浪漫世界,也試著歌頌對自由的憧憬。但那些只不過是短暫青春的餘燼,不過是像死人遺發般寂寞的殘骸。

  眾所周知,《舞姬》的女主角名叫愛麗絲。根據森鷗外的妹妹小金井喜美子在《森鷗外的系族》一書中所述,愛麗絲是真有其人的德國女孩。

  真正的愛麗絲在林太郎回到橫濱約兩個星期後,也追來日本。她於九月二十四日投宿在築地的精養軒。根據喜美子的說法,林太郎因“公務繁忙且服裝醒目”,沒有直接去看她,而由喜美子的丈夫,東大教授小金井良精和弟弟篤次郎充當說客,勸慰愛麗絲,使她在十月十七日離開橫濱返國。

  當時森鷗外有去送行。他的長子森於菟記載當時的情況:

  ——即使愛麗絲是個值得憐愛的愚痴女子,為她送行的父親眼裡縱然有淚,但父親並未受此情所累。

  森鷗外眼中是否真有淚光,並沒有其他資料可考。

  青年森林太郎是否在印度洋上隨著對克拉拉的思慕而死了呢?

  森鷗外的辭世語只有一句“愚蠢至極”。對森林太郎來說,他那充滿歷史榮耀但也“愚蠢至極”的人生,仿佛此刻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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