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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下懷,有個落腳之處便可徐徐圖之!掌柜的話音未落,罹天燼已一迭連聲應道:“多謝掌柜的古道熱腸,俠肝義膽!在下銘感五內!”

  兩人一拍即合,一個留人留得豪爽,一個點頭點得痛快。

  自此,罹天燼便落腳於酒肆,化名“燼二”,風生水起地干起了跑腿送貨的兼職(今時今日稱其為:快遞小哥)。當然,他意不在此。他只是借送貨之際,行尋人之實。既知道了卡索如今的身份,打探起來自然有了方向和底氣。只可惜“子虛公子”名號響噹噹,本事噹噹響,飲食起居卻十分低調隱秘,府第居所竟鮮有人知。

  如此又蹉跎了半月有餘。一日晚間,店鋪吹燈上板,正要打烊,掌柜的將罹天燼叫到柜上,鄭重其事地擺出一三層精裝牡丹雕花錦面漆盒,囑咐道:“燼二,這是一位貴人所定的櫻花酥酪,定金已付到年後,著我們每月十五必送一次,今兒正是十五,勞煩你再辛苦一趟。只是這位貴人不喜生,特別囑咐,其邸址萬不可外傳。這是他的邸址。不可失了禮,擾了人,更不可久留,交與門上,速去速回!”

  罹天燼一面答應著,一面接了邸址,提了食盒便走,幾個上下,便隱沒於茫茫夜色中。

  上崗下坡,七拐八繞,費了半天找,繞了大半個城,罹天燼終於尋到了那貴人所在。果然是不喜生,住也住在了一人跡罕至,偏僻清冷的地界。前前後後人丁慘澹,大門也不似過去送貨時見到的那般富麗堂皇,倒是出人意料的樸實,甚至有些寒酸。

  罹天燼當即上前敲了門。不多時,便有腳步聲漸近。

  “何人深夜鼓譟?不知‘夜不待客’嗎?”一個脆生生的童聲從門內傳來,卻並無開門之意。

  罹天燼隔門應道:“深夜叨擾,請貴人見諒,受掌柜之託,來為貴人送‘櫻花酥酪’。”

  拉栓開門,“吱嘎——”大門開了一條縫。門縫裡夾著一隻大眼,閃著精光,上下打量道:“給我吧。馬上離開,不許逗留!”

  罹天燼一見來人當即一愣,沒反應過來,登時呆住了。

  門內小童見眼前來者長得人模狗樣,可惜一副呆頭呆腦,三腳踹不出屁的傻樣兒,當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伸手從門縫裡奪下食盒,“咣當——”插門上栓。

  罹天燼□□都趕不上熱的反射弧終於長途拉練似地駛入金光大道。顧不得夜深人靜,招人嫌,他登時上手“咣咣”砸大門,大叫道:“碧璽……碧璽……樣子變了,我也認得你!!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燼啊!!快開門!!碧璽!!我哥在嗎,我要見我哥!!碧璽!!”

  靜中鼓譟比鬧市取靜更顯聒心噪肺。四下里頓時亂鳥驚飛,雞鳴狗吠。

  “嘩啦啦——”院門洞開,四條白影“嗖嗖嗖”奪門而出。罹天燼旋身急退。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劍光。只見四個佩劍的白衣士子一順擋在門前,早已拔劍相向。

  “大膽狂徒!深夜滋擾,鬧得雞犬不寧,你當此地乃何處?!!”其中一個白衣士子越眾而出,提劍喝道。

  “煩請各位通報一聲,就說罹天燼求見‘子虛公子’!”罹天燼毫不在意這劍拔弩張的敵意,深深一拜懇求道。

  “罹天燼?”白衣士子們當即一愣,互相對視幾眼,面面相覷。

  領頭的那位嗤笑一聲,奚落道:“‘神武將軍’罹天燼?我還‘神皇大帝’卡索陛下呢!好你個不知死活的刁民,竟公然褻玩當今國輔,欺世盜名,失心瘋了不成!我家先生是你這瘋子能隨便見的嗎?念你粗鄙無知,蒙昧未開,即刻離開尚能饒你狗命,否則必做劍下亡魂!!”

  “瘋言瘋語的,還不滾!!”其他人應聲附和,紛紛亮劍在手,擺下攻擊陣法。幾把劍在月色下閃著凜冽寒光。

  罹天燼眼皮一跳,沉默下來。對峙了片刻,他一聲不吭,轉身而去。白衣士子們見他知情識趣,也紛紛歸還門內,不再理會。可罹天燼並沒有離開,他隱蔽在不遠處的大樹上靜靜潛伏著。待一切又歸於夜色如水,清冷逼人,他才賽一隻黑貓般,悄無聲息地躍入院內。

  小院不大,五進上下,一眼到底兒。最裡面的一個側院燈火通明,好似整個府邸所有的光都被聚集在此,其間隱約有幾條人影來回晃動。

  罹天燼幾個縱身,便上了側院屋頂。屋內傳來人聲,聽不真切,他悄悄扒開幾片瓦,掏了一個洞,屋內情形便一覽無餘。這是一個堂屋外間,室內陳設極其簡單,一群人正圍在一處說話。

  “莫神醫,我家先生究竟如何?”帶頭將罹天燼拒之門外的那個白衣士子焦躁問道。一雙俊眼緊緊盯在一個灰袍清癯的背影上。其餘幾個白衣士子也齊刷刷向那莫神醫行著注目禮。

  莫神醫是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不惑開外,身形如鶴。他負手踱步,一雙長眉拂塵一般搭在眉骨上。幾縷美髯飄揚胸前。

  莫神醫終於住了步,單手捻須,長嘆一聲:“‘子虛公子’人才難得,可惜了啊……”

  “哎呀,我說莫神醫!您是要急死我們不成?!我家先生萬不能有事啊……”不知誰急不可耐催促道。

  莫神醫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面前的幾個年輕人,又陰鬱地搖搖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萬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可惡!”其中一個白衣士子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憤道,“先生本就身子虛弱,在家將養尚有不逮。可恨那埠陽知府明知先生如此,還跪求先生出山治水,如今埠陽堰口是好端端沒事兒了,可是先生卻……”

  為首士子肅然喝止:“青雲師弟,勿要怨天尤人,若讓先生聽到,豈不寒心失望?先生豈會因那知府跪了三天才出山的?眼見洪水奪命,百姓橫死,先生焉能坐視不理?!”

  名喚青雲的小後生,聞之大窘,眼圈一紅,緊咬下唇低頭不語,手裡卻不停地絞著劍穗,好似渾身的毛都枝楞了起來。

  “好了,都耗在此處,與先生也無用,你們幾個先回房休息,明日再看先生情形吧!”為首士子背起手吩咐道,儼然一副發號施令的做派。

  “是!青風大師兄!”其餘眾士子施了禮,半推半拽著把刺頭青雲拉出了堂屋,小聲議論著回了房。

  青風見眾師弟都回了房,方才舒了一口氣,轉身鄭重而跪,向莫神醫一稽首:“求神醫實言相告,神醫究竟有幾分把握?”

  莫神醫一嘆再嘆,又捋捋鬍子道:“‘子虛’時昏時醒,時好時壞,能不能撐得過去,全看今晚了……青風,你家先生於我有恩,我定當竭盡所能,只是……爭利,爭名,爭不了命,爭勢,爭時,爭不過天……油盡必燈枯,你們還是有所準備的好……”

  “……”青風趴在地上沒動,卻恍惚成了一個沒重量的虛影,須臾,地上淌開一道淺亮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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