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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之頓時來了興趣,熱切地問:“為什麼?”

  唐佰越是從不在唐安之面前撒謊的,也不覺得有什麼需要隱瞞他的,如實地回答他道:“我方才在窗外看見巫瞑了。”

  暮色里,古扎巴布與柳白朗並肩走在盤岩的竹道上。出門前,柳白朗特意讓他換了一身嶄新的暗青色苗衣與一套簇新閃亮的苗銀首飾。他的樣貌本就十分出眾,稍加打理,更是光鮮靚麗,唐佰越遠遠瞧著便感十分心動,心裡不由自主的高興起來。

  古扎巴布也不是第一次來惡人谷了,但還沒有機會和唐安之打過照面。唐佰越的私生活一直一清二白的,唐安之也懶得打聽,是以乍然聽聞巫瞑之名,不由納悶道:“誰?”

  旁邊的僕從適時的上來告訴他,正是柳白朗身邊那個新面孔的苗人。

  唐安之聽聞後,輕敲著案腳轉頭問唐佰越道:“你認得他?”

  唐佰越又點點頭,說:“我喜歡他。”

  唐安之更加驚奇了,叫停了旁邊的琵琶曲,興致勃勃地問唐佰越道:“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能聽見眾人輕微的呼吸聲,唐佰越頓了一下,卻還是如實地重複道:“我喜歡他。”

  唐安之也頓了一下,隨後朗聲笑了,嘴裡直念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唐安之是惡人谷內的一位首領,惡人谷里眾人只知道他出身蜀中唐門,其餘的一概不知。剛入惡人谷的時候,就是一條乾乾淨淨的光棍,一點兒人脈關係都沒有,因此早年創業十分艱辛。此人先後有過七個徒弟,唐佰越排老三,除了唐佰越其餘六個如今也都死乾淨了。

  唐佰越是唐安之唯一活到成人的徒弟,也是他最喜歡的徒弟。

  因為在他看來,唐佰越的腦子迴路十分精妙,異常簡單,唐佰越什麼也不知道,也什麼都不問。

  唐佰越活了二十年,在他的世界裡,唐安之說對就是對,說錯就是錯,說殺就見血。

  唐佰越的口裡從來沒有出現過喜歡這個詞。

  如今這個平凡的詞語突然從唐佰越口裡冒出來,唐安之激動的就像看見了自己犁了二十年的荒地上眨眼間冒出了一顆鍾靈毓秀的水蘿蔔。

  神奇!

  唐安之興趣盎然地問唐佰越道:“你喜歡他什麼?”

  唐佰越認真的想了想,搖搖頭,答道:“不知道。”

  唐安之便又問了。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喜歡他?”

  唐佰越又認真的思量了片刻,回答道:“喜歡是一種感覺,不用過腦子。”

  唐安之驚嘆的忍不住扶掌叫好:“有理有據,不得不服啊。”

  這師徒二人正說著話,柳白朗一行總算進了門,正要浩浩蕩蕩的擺開陣勢。唐安之哐啷一聲合上茶蓋,對柳白朗笑道:“柳老弟,可真是對不住了,今夜煩勞你走一趟。老朽方才聽了徒兒的一席話,頓有所感。啖杏林與神池嶺日後皆可一同交由柳兄弟照顧。老朽只有一個條件。”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臉上莫不變色,皆顯出幾分驚詫來。

  柳白朗心道:這老狐狸平日裡最是陰險狡詐,根本不是什麼痛快人,今日卻這般開門見山,真不知葫蘆里賣著什麼鬼藥。

  因是如此思量,柳白朗沉默著未答話。只見唐安之抬手一指,目光落在古扎巴布身上,淡笑道:“只要讓他陪佰越一夜。”

  柳白朗臉色頓黑,心道這死老鬼真是老不要臉啊!

  其實這事在惡人谷里真算不上什麼稀罕事。因這惡人谷里聚集的皆是脫離世俗綱紀之人,談買賣的時候,什麼物件都能拿來做籌碼。只要得了實在的利益,便沒有什麼顏面上好不好看一說,舌頭再活泛不過是塊軟肉,硬不過拳頭。

  倘若是個尋常的姬妾奴隸,柳白朗怕是看也不會多看一眼,便說成交了。

  但古扎巴布對於柳白朗來說是不同的,這不僅是感情上的特殊性,更重要的是古扎巴布的身手能為不容小覷,真要動起手來,恐怕連唐安之也未必能在他身上占得便宜——柳白朗能心甘情願的同他睡在一張床上,可不僅因為古扎巴布那身好皮囊。

  權衡透徹了,柳白朗一字一頓的冷冷拒絕道:“不可能。”

  卻不想古扎巴布緊跟在後道:“就這麼定了。”

  這話立刻引來了柳白朗的側目,那目光似要活剝了他一般,古扎巴布卻分毫不在意,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足尖一點,飛身上了二樓,落在二樓的扶手欄杆上。他這一起一落極其漂亮,卻是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如意坊內越發顯得陰沉死寂,風聲鶴唳。

  方才唐安之的手下都吃驚於唐安之突然改變計劃提出的條件,因而注意力全放在了柳白朗身上,如今古扎巴布飛身上來,眾人的目光立刻被他牢牢吸引,不因旁的,只因他的容貌實在過於出眾。

  他們方才只能遠遠瞧見他與柳白朗一道進了門,見他風姿綽約,儀表不凡地站在柳白朗身側,料想必是柳白朗近日招攬來的一號人物。如今離得近了,頃刻被其殊麗的容貌所震懾,更有甚者不禁露出些痴迷神態來,就連主座上的唐安之亦不由眼前一亮。

  古扎巴布今夜著了一身暗青底色寬袖闊腿的苗衣,上頭用著金絲彩線與銀片絞繡了數尾斑斕的孔雀團花,花色艷麗的有些過了火——這衣裳真不是誰都穿的,一般人穿著難壓這艷色,准叫人被衣裳比下去。況這衣裳上身短,下身長,不僅非得四肢修長的穿來才好看,還需露出一小節腰腹來。

  但著在他身上,卻是妥帖無比,相得益彰,只因他不僅長身玉立,面容更比這衣裳艷麗幾分——巫瞑面容肖似他的母親阿依古麗,有著如刀刻一般深邃立體的五官,精緻的世所罕見。只有眉目的顏色遺傳自朗風惠,漆黑如不可見的深淵。他右眼眼角有一點淚痣,色比墨濃,那樣純粹的黑色與他那常年接觸藥物而蒼白薄透的膚色映襯著,別有幾分妖異惑人的味道。

  他摸著左耳下銀月孔雀尾的耳墜,朝唐佰越伸出手。

  唐佰越只覺心神一震,像是一束光穿越黑夜只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著迷的向前走了一步。將自己的手交到古扎巴布的手上,古扎巴布輕輕握住,一挑眉,用力一拉,將人攬入懷中,輕輕咬著他的耳朵問:“你想我了嗎?”

  古扎巴布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使上了些許內力,讓在場的皆聽見了。

  唐佰越轉頭看向他,略有些出神。他也知道巫瞑生的美麗,只是往日裡巫瞑美的細水長流,無論何時看著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不似今日這般美的有些咄咄逼人了。竟讓他生出一種被扼住咽喉的逼命感來。

  唐佰越正要開口問他話,樓下傳來柳白朗冷若冰霜的聲音。

  “我不同意。”

  古扎巴布往下望了一眼,笑了笑,道:“親愛的,我不是你的下屬,不需要你同意。”

  柳白朗怒的拔出身旁侍從的劍來,往上一擲,直直釘在古扎巴布倚靠的朱紅木柱上,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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