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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兒又咯咯笑了。「又不是烏龜,不管上哪兒都扛著自己的殼!」

  「夫人,要不要找上竹三姑娘一道去?」塔布細心地問過來。

  「千萬不要,要是找上她一塊兒去,看著好了,這一逛非得到天黑不可!」滿兒的臉色差點變綠。「咱們得從後門悄悄的溜!」

  「是,夫人。」

  金祿看看那個,再看看這個。

  「請問娘子,咱們究竟是要出門看熱鬧還是作賊?」

  說到陝北過新年,不能不提陝北人的傳統習俗扭秧歌拜年,當地人稱為:沿門子。

  自大年初三開始,伴有舞獅龍燈、高蹺腰鼓、大頭羅漢跑驢等的鬧秧歌隊伍就會抬著鑼鼓,穿得花紅柳綠,墨汁畫眉胭脂打臉,沿路又跳又扭又舞又唱,浩浩蕩蕩的去謁廟敬神,再到各家各戶向主人祝福,所以要看熱鬧就得跟著隊伍走。

  事實證明金祿確實還不適宜出門。

  也不過才在第三戶人家門前鬧活過一番而已,當滿兒回頭要招呼金祿一起跟著隊伍前進時,卻見到金祿竟然坐在石獅子座旁靠著烏爾泰睡著了,先前絲毫不見的疲憊倦乏,此刻毫無遮掩地爬滿了他的臉,清清楚楚的說明了他有多麼疲累。

  「塔布。」滿兒用的是比耳語更輕細的音量。「點點你們爺的睡穴。」

  「是,夫人。」塔布也細聲回應,然後一指點上主子的睡穴。

  「烏爾泰,抱著爺,咱們回去。」

  「是,夫人。」

  烏爾泰雙臂一橫托起沉睡的主子,滿兒再為金祿蓋上另一件大麾。

  「走吧。」

  然而當他們回到城南,暫居的四合院已然在望,滿兒正想加快行進的步伐,好讓金祿能夠儘快躺上床去休息,不料塔布反而猝然止步並橫臂擋住她,兩眼精光暴閃。

  「烏爾泰,護著爺跟夫人在這兒等,我先瞧瞧去。」

  滿兒這才注意到一件不尋常的事:四合院那兩扇門是大開的。

  「小心一點啊,塔布!」

  「是,夫人。」

  異常謹慎地,塔布一步步走向四合院……

  前院,竹承明、竹家姊妹、陸家兄弟、玉含煙姊妹、柳兆雲兄弟,以及王均與蕭少山一排十二人擋在通往後進的月門前,面對八個神態驕狂的紅衣喇嘛與十數個血滴子,雙方僵持不下,情勢愈來愈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讓開,不然佛爺們就先解決你們,之後照樣可以進去捉拿叛逆!」帶頭的紅衣喇嘛蠻橫地道。

  「大喇嘛,我說後進里沒什麼叛逆,只有病人,這是實話,奈何你不信,我也沒法子,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們進去騷擾病人,否則後悔的是你們!」竹承明表面上很鎮定地警告他們,其實心裡急得快跳腳了。

  正需要救命的時候,滿兒他們幾個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不會是偷偷溜回京里去了吧?

  「佛爺們明明瞧見叛逆往城南這方向來,不是在這兒是在哪兒?」

  「城南可不只這宅子。」

  「這宅子最大。」

  這宅子最大,所以人家一定往這兒躲,這是什麼歪理?

  「我再說一次,這兒沒有叛逆,只有病人!」竹承明的語氣很強硬。

  「有沒有讓佛爺們進去搜過就知道了!」帶頭的紅衣喇嘛的態度更驕狂。

  「我不能讓你們進去騷擾病人!」

  帶頭的紅衣囑嘛獰笑。「若是佛爺們一定要進去搜呢?」

  竹承明牙根一咬。「那就不要怪我們反抗!」

  帶頭的紅衣喇嘛目中寒芒猝閃,凶相畢露。

  「好極,膽敢包庇叛逆,佛爺們也當你們是叛逆,怪不得佛爺們心狠手辣!」

  話落,帶頭的紅衣喇嘛一揮手,其他紅衣喇嘛與血滴子迅速排成一列,竹承明這邊也紛紛取出武器,眼看雙方就要掀開一場慘烈的滿漢大對戰,驀地……

  「這裡是在吵什麼?」

  帶頭的紅衣喇嘛愕然回首,旋即大驚失色的低呼:「王爺?」呼完又慌忙哈下腰去。「卑職等見過王爺!」

  大門階上,允祿背著兩手,神色冷峻地望著帶頭的紅衣喇嘛。

  「原來是你,桑吉加,你在這裡做什麼?」

  「回王爺,卑職等是來捉拿叛逆的。」

  允祿眉梢子一揚。「叛逆?」

  「回王爺,呂留良一案,上判呂毅中與沈在寬斬立決,天地會的叛逆竟敢聚眾劫法場……」

  「人犯被劫走了?」

  「沒有,兩人犯已被處斬,但一干叛逆被脫逃,卑職等奉皇上旨意一路追緝,然每每在即將追到之際又被逃脫……」

  允祿冷哼。「無能!」

  帶頭的紅衣喇嘛身形一顫,不敢吭聲。

  「所以你們是追叛逆追到這?」允祿又問。

  「回王爺,卑職等一路追到榆林,又見他們逃至城南這方向,所以卑職等也追王這兒,誰知這裡的主人堅持不讓卑職等進後院搜查叛逆……」

  允祿沒讓他說完,再問:「你瞧見他們進了這宅子裡?」

  帶頭的紅衣喇嘛遲疑一下,眼中狡猾之色方閃,又聽得允祿的嚴厲警告。

  「在本王面前,你最好實話實說!」

  帶頭的紅衣喇嘛又是一顫。「卑職不敢欺瞞王爺,沒有,卑職等並沒有見到叛逆逃進這宅子裡,但……」

  允祿還是不給他說完的機會。

  「易言之,你並不知叛逆是否真逃進這宅子裡來了?」

  「王爺明鑑,卑職等奉皇上旨意,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錯放其一。」

  眸中冷芒乍閃,「怎麼,拿皇上來壓我?」允祿陰森森地-起眼。「你以為本王不敢先斃了你再去見皇上麼?」

  帶頭的紅衣喇嘛身形猛震,又誠惶誠恐地哈下腰去了。

  「卑職不敢!王爺開恩!」

  允祿的語氣更是陰鷙。「不要以為你們是密宗高手,本王就奈何不了你們!」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帶頭的紅衣喇嘛滿頭冷汗,幾乎要跪下去了。

  除了雍正,雍和宮的喇嘛蠻橫得誰的帳也不買,但就是眼前這位比他們更兇狠、更殘酷的莊親王,他的帳他們不買也得買,還得盡其所能多買一點,誰教他們打他不過。

  允祿又哼了哼。「記住,別拿嚇唬別人那一套來對本王,否則休怪本王先摘了你們的腦袋再說話!」

  「是是是!」帶頭的紅衣喇嘛垂首唯唯諾諾。「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現在……」允祿緩步走下台階,眼神冰冷得教帶頭的紅衣喇嘛不由自主發起抖來。「本王再問你,你執意要搜後院,可知眼下是誰住在那裡?」

  會這麼問,答案肯定不太妙,紅衣喇嘛心中的忐忑不由得又加了好幾分。

  「卑幟……不知。」

  「是本王的福晉。」語氣寒冽得教人心都凍結了。

  「咦?」帶頭的紅衣喇嘛駭然驚呼,神色大變。「這……這……卑職不知,請王爺開恩,王爺千萬開恩!」

  「開恩?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想進去騷擾本王的福晉,本王如何開恩?」

  一串撲通聲,紅衣喇嘛和血滴子們全跪下了,張張臉不是綠色就是青色的。

  「卑職不敢,請王爺千萬開恩啊!」

  「本王向來不懂得何謂開恩這兩個字,不過……」兩眼朝竹承明瞥去,允祿威態稍斂。「看在你們是為皇上辦事兒的份上,本王便饒過你們這回,現在,還不快滾!」

  「謝王爺開恩!謝王爺開恩!」

  不過眨個眼,那些紅衣喇嘛和血滴子們便仿佛潮流涌退,刷一下屁滾尿流地逃得一乾二淨,頭也不敢回。

  但允祿那雙森冷的眼神仍盯得竹承明渾身不對勁,背脊上好像有毒蛇在爬,爬呀爬的快爬進屁眼兒裡頭去了,忽又見允祿雙目倏闔,身形猛然晃了一下,躲在暗處的滿兒立刻衝出來,與緊隨在允祿身後的烏爾泰一人扶住一邊。

  「允祿,你還好吧?」她擔憂地打量他隱隱發青的臉色。

  但允祿根本沒辦法作任何回答來安撫她,只見他雙眸緊閉,手捂著胸口,呼吸急促,臉色也在蒼白中泛了青,仿佛隨時都可能暈死過去。

  經過好一會兒時間後,他才逐漸好轉過來,自齒fèng間徐徐吁出一口氣,再緩緩打開眼,這時,先前他那驚人的魄力與駭人的氣勢都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無盡的疲憊與倦怠。

  「我累了。」他有氣無力地低喃。

  「我扶你進去休息。」

  幾乎把自己的身子全掛在烏爾泰身上,圓溜溜的大眼睛淡淡瞟一下通往後院的月門。

  「後院有『客人』,娘子,岳父會讓咱們過去麼?」

  「為什麼不?除非他讓『客人』占了咱們的屋,那咱們只好另外找棟宅子住去。」

  「別胡扯,滿兒,人再多也不會占了你們的屋,」竹承明忙道。「快扶女婿進去休息吧!」

  一踏進後院裡,滿兒便注意到除了他們的堂屋以外,其他幾間屋子裡全都有人,看樣子受傷的人不少,還有痛苦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傳出,院子裡地上更有攤攤瀝瀝的血,憂目驚心。

  不過她也沒空去理會他們,逕自扶著金祿進屋休息。

  「烏爾泰,去把燕窩湯跟參茶全熱一熱來。」她一邊服侍金祿上床,一邊吩咐塔布、烏爾泰做事。「塔布,這炕不夠熱,快去想想辦法。」

  一躺上床,金祿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大眼兒無辜地瞅住她仔細端詳。

  「娘子,-……挫火兒了?」

  滿兒瞟他一眼,嘴角一撇,沒吭聲。

  小嘴兒趕緊咧出討好的笑,長又卷的睫毛無辜地揚呀插的,「娘子,別挫為夫的火兒嘛!」金祿低聲下氣地央告。「為夫發誓,娘子不允,我絕不再出門了,真的,娘子說不許,為夫連茅坑都不去了!」

  是喔,他想拉在褲子上嗎?

  滿兒瞅著他那副滑稽樣兒,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你說的喔,我說不許,你就不准再鬧著要出門喔!」

  「是是是,娘子說不許,為夫就算憋了一肚子屎也不上茅坑!」

  「誰跟你說那!」滿兒笑不可抑收回自己的手,為他拉上被子蓋好。「你啊,先給我乖乖歇會兒,等喝過燕窩湯和參茶後再老老實實的給我睡一覺,不准再-唆一大堆!」

  「都聽-的,娘子,都聽-的,不過……」賊兮兮地又擄來她的柔荑握住。「娘子得陪著我。」

  於是,他就握著她的手,喝燕窩湯,喝參茶,然後沉沉睡去。

  她明白,為了她,他可以幫那些「叛逆」逃過這一劫,但不要她更深入去和他們攪和在一起。

  特別是白慕天和王文懷。

  不過他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顧慮,既然得暫時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就必須先搞清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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