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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著在外打聽到的方向執著走去,沒腳踝的雪中寸步難行。

  溫無言冷得連打顫也不會,驀然看見幾具屍體,血上覆蓋半層銀色雪跡,他心中一沉,快步走過去,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凍裂的手僵硬地扒拉開一具具屍身。

  可是並沒有他想找的人。

  天地似連成一片,雪不大,風卻肆虐,溫無言把頭埋在膝蓋中,第一次感覺到害怕。耳邊呼嘯聲吞噬他一般,如遍野哀鴻。

  山中沒有山外的消息,他不知道其實穆玄沒有死。

  穆玄沒有如小說中的主角一般被樹丫網住。他一路摔下來,幾次用劍鑿如峭壁緩了緩下落速度,最終砸入雪中時還留有一絲氣息。

  他硬生生走出了這冰天雪地。

  穆玄帶著一身傷,絕望中卻想到了溫無言,想到了他的那句含了哭腔的話:“為什麼不信我,穆成蹊,你為什麼不信我。”

  穆玄想回去。他想,萬一呢,萬一有人在等著他呢?

  第3章戲叄

  可是他隻身回到都城,卻是準備辦喪事的府邸。府中人紛紛大喜,穆玄環顧四周,啞著嗓子:“他呢?”

  “將軍...念姑娘...走了...”

  “我是問,他呢?”穆玄說。

  “溫公子...也走了...”

  走了?走了。穆玄心中似空了一塊,本已料到的結局,確保了一絲該死的僥倖心理。目光望向池塘,想,虧得我為了他,走出了那塊地方,真不值。

  而那時,溫無言正向著山的深處蹣跚而行。

  溫無言沒有迷路,他從另一個山口出來,被送至燕城醫館中,聽說穆將軍身手高超,幸得一命,從鬼門關回來了。他連夜趕了回去。

  待他站在穆府前時,穆玄剛好拉開門。他怔怔盯著眼前人,良久,自嘲道:“聽說我還活著便回來了?真抱歉啊,我沒死。”

  溫無言眼神一黯。幾日幾夜不曾闔眼,翻山越嶺找他的蹤跡,手上凍裂的無數道口子,一切卻換來一句嘲諷,果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默默走入府中,與穆玄擦肩而過。

  “連句解釋也沒有嗎?”穆玄看著他的背影,回想起自己從山中徒步走出來時的感受,不由得有些難受。

  溫無言淺淺說:“解釋什麼?”

  是啊,沒什麼可解釋的。他戰死,總不能叫他守寡。何況半年前,他自己說的,從此兩不相犯。

  這一天正是除夕。

  穆玄入宮領了賞,宮中熱鬧非凡。回府後倒是一片淒清,差遣府中的侍婢們去玩,自己向溫無言的院子走去。

  他覺得,與其如此,不如就一刀兩斷吧。這是皇上賜的婚,但他總有辦法休了這個妻了結這樁婚事。從前他不願意是因為風險很大,如今他是功臣,可以趁熱打鐵。

  “到此為止吧。”穆玄心底淺淺的抽動,溫無言正趴在案几上,手邊酒壺空空如也。

  半晌沒有回應,正當穆玄以為他睡著時,溫無言突兀開口:“成蹊。”

  成蹊。穆玄一愣,溫無言動了動身子撐起來,眼睛通紅。他說:“我沒有走。”湧上心頭的酸楚讓他頓了頓,接著便是惹人心疼的嗓音:“我沒走。朝廷說你死了,我不信,我去燕城雪山找你,但我沒找到你。”

  穆玄又是一愣。

  “山里雪很大,風很大,我沒找到你。成蹊,我害怕。我看到了你部下的屍首,我把他們從雪中翻出來,可是沒有你。好冷啊,成蹊,我沒找到你。”

  “你喝醉了。”穆玄皺了皺眉打斷他。

  溫無言揉了揉額角,眼中無一絲光亮:“是嗎?或許吧。”他的確喝醉了,清醒的他是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的。

  單手捂住眼睛,蓋住漫出的水漬,溫無言輕聲說:“那便如此吧,你剛剛說什麼,到此為止,好,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不要冠冕堂皇地去為自己的一廂情願而索要什麼,他這叫自作自受,換言之這叫閒的慌。

  穆玄一把抓住他蒙在眼上的手:“這是怎麼弄的?”

  穆玄從小征遍四方,什麼傷都受過,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分明是凍傷。都城此時連冬風都吹不起來,怎麼會有凍傷?

  溫無言用力掙開手,抹了抹通紅的雙眼:“下午用開水燙的。”

  穆玄看著他,忽然像不認識他。溫無言沒有騙他,都是...真的,寒風捲地的深山,支離破碎的屍體,一個執著前行的背影。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穆玄心中一痛。

  他們在山中錯過,一個人因為對方活下來,另一個人因為對方差點兒死去。彼此明明那麼在乎,卻偏要在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雙方視野中時,說出到此為止這樣的話。

  溫無言真的喝醉了,卻即便醉了也要撒謊撒隱瞞這件事情。

  “為什麼不信我,穆成蹊,你為什麼不信我。”“好冷啊,成蹊,我沒找到你。”“那便如此吧。”

  穆玄這才明白有些人不需銘記,他們說出的話也會一直潛藏在心底,在真真正正瀕死時漫上心頭。他曾以為自己在那般絕境中記起的人是溫無言,只是因為自己沒出息,如今她才曉得,是因為那個人,也的確把他放在了心裡。

  第4章戲肆

  “今天除夕。”穆玄扯開話題,嘴角漫開一絲笑意,“別喝悶酒了,餃子還沒吃,走,吃飯去了。”

  溫無言快被他摸不出套路的情緒搞瘋了:“你是有毛病嗎?剛剛說的什麼,到此為止,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我明白。”穆玄把他從椅子上拎起來攬在懷裡,推開門就往外走,“我說到此為止,不許鬧了,該吃飯了。”

  “穆玄。”溫無言想推開他可他終究沒有一個將軍力量大,他嘆一口氣,“穆玄,你這又是什麼意思?不喜歡還不放手,難道不是很過分嗎?”

  穆玄把他深深卡在懷中:“你怎麼知道不喜歡?”

  “你......”

  “看天。”穆玄適時打斷他,“月亮真漂亮。”

  庭院中青石板鋪的小路反射著月光,剛好照入眼中,粼粼似水般閃爍,映得本枯萎了樹的一方院子竟有些生機。

  溫無言眯了眯眼,聽到耳畔迴響的聲音:“你是不是酒醒了?沒見過喝醉了腦子還這麼清明的,還是你壓根兒就沒喝醉啊?”

  “大概吧。”溫無言腦袋有些沉,用手按了按眉心,暗嘆看來是守不了夜了,剛嘆完,毫無徵兆的倒了下去,剛好滑落在某人懷中。

  穆玄將他抱起來,看來還真是喝醉了,而且還是閉眼就睡的那種。

  睡得還挺香,穆玄不自知地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從未如此濃郁。

  故事終於成功避免了看客唏噓。事實證明,有時候酒的確可以促成一件好事,此時正是崇宣十一年的第一天開始,合算是二人成親後的第八個月。

  大年初一,溫無言醒來,習慣性的翻了個身,這一翻身直接撞到了身邊的人,他一怔,呆呆的看著坐在一旁看書的穆玄。

  “醒了?”穆玄往床沿挪了挪,“給我起來,昨天晚上就沒吃飯,再不吃點東西對身體不好。”

  溫無言坐起來,點了點頭,緩了半晌,問:“我昨天喝了點兒酒,有沒有說什麼別的東西?有點記不起來。”

  “哦。”穆玄想逗逗他,“你說你特別喜歡我。”

  溫無言暗自計算了一下自己說出這話的概率有多大,然後無奈地撐住頭:“真是沒見過自戀到這個程度的人。”

  說罷要下床,才發現要是想下去,必須從某人身上經過,溫無言下不去,見他也沒有讓路的意思,便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嗎?”穆玄想笑,這人明明那麼在意他,還偏要裝出嫌棄的樣子,如果沒有昨天那通折騰,恐怕他們這輩子就真錯過了。

  溫無言心說媽的不對啊,難道真酒後吐真言?這態度不對啊,他有些納悶兒:“所以?”穆玄接過話茬:“所以?所以就揪你去吃飯,我要不來你是不是就一覺眯到晚上了?”

  被人扯了下去,強行披上外衫,一翻捯飭後被拉上了飯桌,清清淡淡一桌子的菜,眨眼間手邊的碗中被夾滿了青菜,還燙著的粥被吹了又吹,最終擺在他面前。

  溫無言連起床氣都嚇沒了。

  “穆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還是你打算殺了我,這是最後一頓了?”溫無言指著自己。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穆玄,儘管他知道這樣的穆玄一直存在,卻想都沒想過會存在於他親眼所見中。就在昨天那人還帶著一貫的冷漠,在府前對他冷嘲熱諷。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感天動地的事兒讓穆玄態度大反轉,溫無言暗罵從今往後再喝酒,他都是孫子。誓剛發了一半兒,一個念頭電光石火間劈入大腦,大爺的,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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