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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

  世界仿佛停止了轉動。

  “老樊!”是米蘭撕心裂肺的聲音。

  溫千樹聽得心魂俱裂,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一抹灰色像被寒風脫干水分的枯葉掉落在地上,她的眼淚也跳了出來,“爸!”

  她飛快地往山上跑去。

  “繁繁,危險!”白雪歌追上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白夜聽到這邊的動靜,槍口飛快瞄了過來。

  霍寒和唐海以及其他所有人的槍也齊齊對上了白夜。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

  白雪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猛地上前一把溫千樹撞開,自己暴露在槍口下。白夜目光一凜,扣在扳機上的手忽然輕顫了一下。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冬至夜,孤身一人等在高門外,全身凍僵,半夜時,有個小小的女孩從門內探出頭來,把一顆牛奶糖和一管藥膏塞到他手裡,她的小手暖得像火爐,她和他說話,他不理她,她也不惱……指間仿佛還停留著一絲淡淡的溫暖,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除了母親以外的人善待。

  幾乎就在這一兩秒間——

  霍寒上前,一記橫腿掃掉了白夜手裡的槍,其他幾人一起上來,不一會兒就把他制服了,跪在千敏之旁邊形容呆滯的米蘭也被上了手銬。

  距離並不遠,一路跌跌撞撞終於來到山頂,溫千樹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手腳發軟,連心跳都似乎停止了跳動,“爸,爸爸……求你……”

  “繁繁,繁繁……”

  誰在叫她?

  她終於來到了父親身邊。他的外套都被血浸透了,胸口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她的手抖得厲害,隔著布料壓住他傷口,血卻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白夜用的不是普通手槍,表面傷口小,可裡面的創傷面積會越來越大,估計子彈早已深入肺腑。

  霍寒看一眼,就知道人活不成了。

  他在旁邊跪了下來。

  千敏之聲音微弱,但聽得出是在叫“繁繁”。

  “爸爸,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他的手抬了起來,好像想摸摸她的臉,然而,只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爸!”

  風靜止不動了。

  哭聲響徹黃昏。

  第七十八章

  “先吃點東西,嗯?”

  溫千樹的臉埋在膝蓋間,聲音低不可聞, “我不餓。”

  她從生死坡回來就是這個狀態, 不哭也不怎麼說話, 一整夜都沒有合眼,霍寒擔心得不行, 握了握她冰涼的手,“繁繁,振作點。”

  有些坎,哪怕是最親密的人, 也無法代替她跨過去。

  他此時能做的就是陪著她。

  半晌後,溫千樹終於抬起頭, “燈還亮著嗎?”

  霍寒看了一眼桌上的長明燈,柔聲說,“還亮著。”

  她又安靜下去了。

  霍寒的心猶如鈍刀在細細地磨。

  傭人走進來,說是周潛和溫莞過來了。

  還不等霍寒說話, 溫千樹就說, “我想一個人靜靜, 可以嗎?”

  “好。”

  他起身準備出去,想了想,又把小桌上的水果刀拿了起來,在臥室里掃視一圈,這才輕輕關上了門。

  可還是不放心, 他又叫來傭人,讓她在門外等著,隨時注意裡面的動靜。

  霍寒來到樓下,客廳里坐滿了人,不僅周潛、溫莞母子和周暮山,唐海盛千粥和楊小陽都來了,溫莞最先沖了過來,“繁繁……她怎麼樣了?”

  她應該也是徹夜未眠,素著顏,臉色蒼白,眼底的青色厚厚一層,眼眶也紅腫不堪。在知道隱瞞多年的真相和前夫的死訊後,她承受的精神壓力必然不輕。

  “繁繁……沒有什麼大礙,”霍寒半摟著她清瘦的身子,“倒是媽您要多注意點身體,事情已成定局,總是要往前看的。”

  “我知道。”溫莞拍了兩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過一夜間,眼角又添了幾道深深的紋路,“我就是擔心繁繁,她親眼看到她爸爸……我擔心她承受不住。”

  縱然這些年母女倆都沒怎麼親近,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女兒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清楚呢?

  周暮雨也走過來,拉了拉霍寒衣角,“姐夫,我能上去看看姐姐嗎?”

  以前姐姐難過的時候,他都有法子哄她開心起來。

  霍寒摸摸他的頭,“你姐姐現在需要休息,等下次好不好?”

  周暮雨很懂事地點點頭。

  雖然他不是很懂大人的世界,也不知道什麼是臥底,什麼是因公殉職,他只知道,一個人要是沒有了爸爸,就會很可憐很可憐……

  想到這裡,周暮雨跳到爸爸身上,一把抱住了他脖子,使勁蹭了兩下。

  白雪歌昨天也受了不小的驚嚇,本來她也是要過來看看溫千樹的,但周暮山考慮到她身體狀況,屢次勸說後終於讓她待在家裡靜養。

  他後腦勺帶著傷,至今還有輕微的腦震盪,昨天發生了太多事,每一件都讓他措手不及,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航航的手術很成功,”周暮山說,“聽她姑姑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她能過去看看,畢竟那是……”

  他沒有說下去的話,霍寒都聽明白了,他點頭,“好。”

  周暮山又說:“好好照顧她。”

  “嗯。”

  唐海和盛千粥他們還有很多後續要處理,也是見fèng插針抽空過來的,坐了十分鐘不到,接了一個電話又要繼續去忙了。

  溫莞本來想留下來的,可這個她待了十多年的家,處處都透著熟悉,似乎連茶桌上的擺設都沒有變過樣,可那個曾和她建立這個家的男人……確實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點,心中一片淒楚,鋪天蓋地,她捂著心口,覺得連呼吸都艱難至極,長長地“哎”了一聲,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周潛火急火燎地把她送去了醫院。

  等人都走完後,客廳又恢復了冷寂,霍寒走上樓梯,剛到二樓,便聽到有東西落地的聲音,他的心揪成一團,迅速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視線和床上的人對了個正著。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溫千樹說:“我想看看電視。”沒拿穩遙控器,掉到地板上了。

  霍寒走到床邊坐下,把滑到她腿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蓋到腰部,又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主持人的聲音跳了出來,“昨日下午四點十五分,國內最大文物犯罪集團首領白某行……”

  他連忙換了個台。

  還是那如出一轍的平穩語調:“米某、黃某軍等犯罪嫌疑人在雲南省內的生死坡落網,這次聯合行動一共出動特警128人……”

  霍寒的指尖剛壓上遙控器的按鈕,溫千樹輕聲說,“別換。”

  她安靜地看完了整條新聞,忽然說了一句,“沒有他。”

  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提。

  他的名字,他的生平,他所有的一切,都永遠消失在生死坡的那個黃昏,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這就是最後的結局。

  “我爸爸他……最後有閉上眼嗎?”她的記憶只留在父親的手垂落那一瞬,醒來時人已經在西江市的家裡了。

  霍寒沉默。

  她說:“那他一定是想再看看我。”

  “是你幫他合上的嗎?”

  “嗯。”

  “好可惜,爸爸還不知道你是他女婿。”

  “他知道。”

  她:“嗯。”

  “霍寒,你剛剛衝進來,是擔心我又起了輕生的念頭嗎?”

  霍寒把她摟得更緊了。

  “我不會。”你說過我的命現在是你的了。

  她在他耳邊呢喃,“霍寒,我以後就真的沒有爸爸了。”

  他親她額頭,親得很用力,“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

  上午九點多,兩人來到市中心醫院。

  千穎之面容依然憔悴,但往日緊鎖的眉頭還是鬆了不少,看到自己的侄女,心情極為複雜,又是羞愧又是難過,又有一種身上巨石被搬開的輕鬆……想和她說些什麼,話到嘴邊,眼淚先流了下來。

  還是溫千樹先開口,“姑姑,我可以去看看航航嗎?”

  “哎——”

  霍寒陪著她走進病房。

  航航昨晚就做了心臟移植的手術,麻醉未退,人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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