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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想問一問,你那些年來,過得很辛苦很煎熬吧,疼不疼?

  你可千萬彆氣餒,他們不喜歡咱們沒關係,咱倆還有鴨嘴兒,永遠都是同一條戰線上的。

  他確實是站在鴻元那邊的,如果……方棋揉了揉抽疼的額角,實在一言難盡。

  他還能有什麼辦法?現在只能兩邊都不站。

  他滿以為已經把那個男人拉回正途,死拖硬拽地讓他做回了一個稍微正常的人,也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誰知道他瘋得比夢外更厲害,夢外至少還有幾個活口。可即使看到漫天紅血,幾近到了崩潰的邊緣,他甚至打心眼裡有點怕他,可比恐懼多得多的是疑惑,是那個男人他究竟以怎樣的心情做到這步,他在想什麼?

  一定有什麼原因。

  他一定要問……他一定要問清楚。

  然而沒什麼卵用,他走了大半天,幾乎是邊走邊吐,終於找到了他。那個男人他一點都不肯配合,他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帶著滿滿的惡意在他面前玩弄屍體,一句話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是你錯了,你從來沒有改變我。

  方棋垂下眼睛,摳了摳床板,這是鴻元打得他第二個巴掌,一巴掌把他從雲巔上扇到泥濘里,居高臨下的告訴他,你真失敗。

  雁文雁武收了笑臉,抬頭看著他。方棋抽抽鼻子,別過臉去,道:“看什麼看。”

  兩個小弟子頭對頭的嘀咕,“還是睡著的時候比較好。”

  方棋:“???”

  雁文朝雁武道:“人醒了就行,我去通知師尊,你留在這裡。”

  雁武應了聲好,雁文反身從這小房間裡走了出去,方棋皺了皺眉,問道:“什麼是睡著的時候比較好?”

  雁武輕車熟路地收拾好了床榻,哀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背對著他悶悶地說:“等雁文回來,我們一起告訴你。”

  方棋眨了眨眼睛,更莫名其妙了,他確定他不認識這兩個小弟子,怎麼他倆都是一副自來熟的臉?

  疑惑了沒一會,就把問題拋到了腦後,想到最後那一瞬間,方棋心口發酸,小心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雁武轉了半邊身體看他,眼裡似乎含著冤屈,看得方棋渾身起雞皮疙瘩,雁武道:“我問你問題,你都沒有回答。”

  方棋:“……”

  頓了頓,小弟子道:“你問吧。”

  “……”方棋郝然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種動物,有點四不像,有一張長得像是鴨子的嘴,但是有四隻爪子,身上有毛,然後還有一條尾巴,長得有點像是松鼠,尾巴和嘴都尤其大。最後……很通人性,很聰明,它什麼都吃,不挑嘴。”

  雁武愣了愣,想都不想,道:“這是什麼怪物,不曾聽說過。”

  方棋早有心理準備,聽完還是忍不住精神更萎靡,道:“沒關係,謝謝你了,你們這裡有什麼關於獸類的書?”

  雁武鼓著腮幫子道:“蒲江山就這麼大的一點地方,哪裡有地方放那些東西啊,你要是說功法劍譜一類的,這些倒有。”

  要的沒有,有的沒用。

  方棋頷首道:“那算了吧。”

  兩人沉默對了片刻,方棋心裡好幾團疙瘩,相對無言也顧不上尷尬。雁武則是一副早就習慣了的表情,站在一邊。

  方棋放任大腦空白了一會,然後迅速打起精神來。既然夢境已破,鴻元……不知道他有什麼動靜。但他現在肯定妥妥的被強留在蒲江山了,鴻元尚未表態,也不知道會不會找他,基本是生死吉凶都未卜,他斷然沒有束手待斃,放棄自救的道理。

  方棋走到牆壁前面,摸了摸觸手溫潤的白石一樣的石壁,轉頭道:“我能不能出去?”

  雁武走過來,道:“你等一會,雁文心細,一定會順口幫你問的。”

  方棋只好收回手來,轉而越來越奇怪,這半大少年與他對話,語氣頗為熟稔,方棋納悶問道:“你們認識我?”

  雁武翻著眼睛看天花頂,用鼻子哼出來一聲。

  方棋:“……”

  沒過一會,前面石壁水一般流動,雁文擠了進來,上下打量方棋一眼,眼裡充滿了崇拜。

  方棋打了個寒顫,他這是什麼鬼眼神,這也是修真界的弟子?

  這倆半大少年跟之前遇到的那些死板固執的掌門長老完全不一樣,說起來難道不是什麼師父教出來什麼徒弟麼,他還以為照著修真界那些大能的嘴臉來看,蒲江山的諸多弟子裡面也定然沒一個好相與的。這兩個小弟子跟他想像的……反差忒大了。

  雁武看到雁文回來,氣鼓鼓道:“他根本就不記得咱倆是誰!”

  雁文眨了眨眼睛,看向方棋道:“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

  方棋無比尷尬,有一種在街頭碰見了半生不熟的人,熱切地拉著他攀談,但他連對方姓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感覺。

  雁文道:“上回你醒過來的時候是雁若師兄發現的,然後你就去了乾陽殿,師兄不讓我們過去。”

  “哦,”方棋道:“然後呢?”

  雁文道:“你忘啦,你雖然神識在夢裡,但人在這裡躺了四個多月,你不會以為你躺在這裡就萬事大吉了吧。這四個月來都是我和雁武照顧你的呀,梳發洗臉,你每天的衣裳都是我倆換的。”

  方棋:“……”

  方棋表情裂了,不、是、吧?

  堂堂修真界,難道不會彈指一下就換衣裳嗎,居然還要人為的?!

  怪不得這麼熟,原來真是熟人啊,熟過頭了吧!

  “你餓不餓?吃不吃東西?”雁武道:“你說話呀,怎麼老是不說話,急死人。”

  方棋頭大想道,我跟你們說什麼啊。

  他摸了摸肚子,感覺並不太餓,明明已經餓了很長時間……方棋思緒紛亂,道:“謝謝,我不餓,這裡怎麼出去?”

  雁武看向雁文,雁文嚴肅道:“師尊說了,不能怠慢貴客,只要不出蒲江山就行。”

  不能出蒲江山,果然如此。

  一旁的雁文說完,隨即興奮地換了個語氣,道:“你可真厲害呀,師尊見都不想見你。”

  方棋:“……”不用見正好,見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以前是小人得志,現在實在得意不起來。

  不過這小弟子怎麼說話的?

  方棋無語道:“你這是誇人嗎?你師尊不想見我在你眼裡就是厲害?你也想讓你師尊不想見你?”

  雁文大驚失色,忙擺手道:“我可沒有這麼想!”然後四下偷偷一看,道:“好歹相識一場,你別害我!”

  方棋自己腦子裡一團亂糟糟,聽他們兩個嘰嘰喳喳更覺得煩亂,再次伸手觸上石壁,手臂像是穿過溫水一樣,方棋手在牆壁劃了劃,滑動自如,真神奇,這是什麼東西?

  他人在屋裡,手在屋外,外面突然有什麼東西敲了敲他的手背,動作很輕。方棋猛然縮了回來,穿過石壁走了出去,只見棧橋長廊的盡頭,跑過去一個藍衣弟子,旋身有些羞澀地朝他笑了笑。

  方棋:“……”

  是不是他醒來的方式不對?!

  他才把蒲江山的大能修士罵了個狗血噴頭,他們手下的弟子怎麼還會跟他開玩笑?有點略詭異啊,方棋陰謀論想道,他們有什麼目的?

  雁文雁武走了出來,方棋敵不動我不動,已然收回視線,挑眉望向遠處,上回匆匆走過一遍,也沒仔細看蒲江山是什麼樣子。

  蒲江山應當不是只有這一座山,而是連綿起來的數座山巒。他這座山峰左右兩邊還有幾道矮山,上面也是雲霧隱綽,依稀有許多人影。

  蒲江山多半是修士大能的核心基地,才把他安放在這裡。

  棧橋圍繞著山峰建造,低頭看,雲橋像是環形公路,一圈一圈往下,仰頭看,則是一圈一圈往上,如同摩天大樓一般,這山峰高聳入雲,山身也巨粗無比,按照剛才那個房間來算,一層少說有幾十個房間,住上百人。方棋摸了摸下巴,有點棘手,這麼多雙眼睛,以他一人之力,能逃出蒲江山的可能性太小了。

  方棋往左邊的長廊走,熟識一下環境,那兩個小弟子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跟著不算,嘴一會也閒不下來,比他還話簍子,一個勁地在後面廢話。

  方棋聽得心煩,猛然轉過身去,雁武忙道:“師尊讓我們跟著你。”

  是監視吧,方棋冷笑,知道說了也沒用,只道:“你們說話能不能小點聲?”

  雁文雁武相視一看,點了點頭。

  方棋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雁文看看雁武,小弟子使了個眼色,雁武顛顛跑到方棋旁邊,道:“鴻元神君會不會來蒲江山?”

  方棋嗖地剎住腳步,扶著欄杆愣住,這個問題無異於一把刀戳在他心口,鴻元會不會來?他破除夢境,連他是真人假人可能都還不知道。

  方棋無力地萎坐在地上,看著遠處發呆。

  雁文走上前來,道:“他是不是真的殺人如麻?大家都說他非常可怕,聽說比用活人修煉的魔修還要恐怖。”

  雁武道:“那咱們能跑得出去麼,我還不想死啊。”

  “不會死的,”雁文道:“這不是有他在嘛。”

  方棋遲鈍的轉過頭,雁文興沖沖道:“我聽雲音師兄說,我們這回下對了棋,抓准了七寸。這個人是鴻元神君的七寸,”小弟子看向方棋,兩人對視,雁文眉眼間仍有些擔心,但依然強笑道:“他們說你不是壞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鴻元神君作惡的,所有無辜的人都是你的七寸。他說得對不對?”

  第87章 退兵

  方棋被肉麻的起了滿身雞皮,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張臉,兩個小弟子眼神澄澈,與他對望,眼神毫不閃避。

  看了半天,方棋才慢吞吞道:“是啊,我不是壞人。”

  雁文雁武眼裡湧出一抹欣喜之色,方棋道:“我啊,不能看到有人傷害無辜,殘虐弱小。別說殺人了,我有時候看到網上的新聞,乘坐公交車,我們那裡的車都是機動車,不用驢和馬拉車,上面有很多座位。我要是看到車上站著殘疾人或孕婦老人,而一車人誰也不讓座,我都會罵上一句。要是看到有人虐貓虐狗,還拍視頻放到網上,我都接受不了,你說那還是人嗎?你想想,虐殺小動物我都受不了,虐殺人我更接受不能啊!”

  他才剛說完,身後便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三人齊齊回頭看去。

  原來是看到他們三人停下來,長廊另一頭的幾個藍衣小弟子偷偷摸摸地觀望了一會,探頭探腦的也走過來。方棋頭疼欲裂,這時候就想一個人靜靜待著想一想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可笑他破了夢境,做到了修真界委託他的事情,卻把自己搞得一塌糊塗。

  但看到又有人來,方棋忍了下來,到底也沒說什麼。他之前在蒲江山大放厥詞,不過就是相信鴻元還是一朵小白花,哪曾料到從裡到外早就黑透了,染了這些天,也沒能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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