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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這樣向她揮手。並不因為是她,而是因為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一切都安然有序,

  現在又是一個明媚的早晨,他想對人揮揮手,讓別人明白他心中的感覺是多麼美好。

  她將頭扭開去。並不是要避開他這種小小的友好的致意,而是因為這時她的房

  門上傳來了敲門聲,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她僵硬地站起身,向房口走去,把房門打開。

  一個孤苦伶仃、茫茫然的老人靜靜地、毫不起眼地站在門外。比爾的父親正站

  在門外,精神委頓,精疲力竭。一個陌生人,錯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她剛去世,”他孤苦無助地悄聲說道。“你的母親剛去世,親愛的。我不知

  道該去告訴什麼人,把這件事告訴誰——因此我就到你這兒來了。”看起來他什麼

  也做不了,只知道麻木不仁、困惑茫然地站在那兒。

  她也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這也是她現在所能做的唯一動作。這也就是她所能

  給他的唯一幫助。

  第四十五章

  由於她已死去,花瓣也在死去。季節也在死去。往日的生活也在死去,死了。

  人們剛把它埋在那兒。

  “多麼奇怪,”帕特里斯想道。“剛要開始,還沒來得及開始一個新的生活,

  不得不先迎來了死亡。總是不得不先有這種或是那種的死亡。就跟總有一種死亡伴

  隨在我的身邊一樣。”

  花瓣正在活生生地死去。她的面網的迷朦的黑色使她看不清這些紫色、橙黃色

  和赭色的花瓣的劇烈顫動,當參加葬禮的豪華轎車以平穩的速度穿過田野向家裡駛

  去時,只見在火紅的夕照下,它們的顏色也顯得更為柔和。

  她坐在比爾和他的父親之間。

  “我現在是這個家庭的女人了,”她想著。“是他們家,也是這幢房子的唯一

  的女人。這就是我為什麼會這樣坐在這兒的原因,處於這樣顯要的地位,而不是一

  個外人了。”

  儘管她並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這一切,甚至對自己也講不清,她的本能

  告訴她,她置身其中的這個國家和這個社會基本上是女人當家的,在每個家庭里,

  女人基本上都處於核心地位,是每一個小小的獨個家庭組成的頭腦。並不是對外部

  世界表現出一副強硬凜然、不可一世的樣子,而只是在四堵牆以內,在這個家庭真

  正所在之地。現在她繼承了這一中心地位。那個又高又瘦又難看的少女曾經站在一

  扇大門之外,而那扇大門並不肯為她而開。

  一個人,她會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另一個人,她會盡孝道全身心照顧他,

  減輕他的孤獨,盡她所能減緩他的衰退。在她的一切打算中,沒有背叛,沒有欺騙;

  所有那一切都過去了,成為了過去。

  她用一隻手輕輕把旁邊的哈澤德父親的手握住。而在另一邊,她的另一隻手嬌

  媚地順著比爾的手臂摸上去,停在了他堅實的肘彎處。她這是在表明: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豪華轎車停住了。比爾下了車,再挽著她的手臂讓她下了車。然後他們兩人一

  起扶著他的父親,一邊一個扶著他,慢慢攙著他走上了那條熟悉的層層向上的石板

  路,向那扇熟悉的大門走去。

  比爾叩響了門環,傑茜嬸嬸的下手以一個新手的全部靈活為他們開了門。傑茜

  嬸嬸本人當然算是家庭的一個成員,她也跟他們一起出席了葬禮,這會兒坐著較小

  的一輛轎車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她一言不發很恭敬地關上了門,他們全都到家了。

  是她,帕特里斯,第一個看見他們的。他們正在書房裡。

  比爾和他的父親走在頭裡,他用手臂扶著父親的腰,他們已經走過了門廳,對

  周圍的一切漠然無知。她卻稍稍拉後一點,悄聲作了些必要的吩咐。

  “是,哈澤德夫人,”傑茜嬸嬸的下手溫順地說。

  是,哈澤德夫人。這是她第一次聽人這麼稱呼她(傑茜嬸嬸總是把她稱做“帕

  特小姐”),不過從現在起,作為她應有的稱呼,別人就將一直這麼稱呼她。她的

  內心裡不停迴響著這個稱呼,不斷咀嚼著它的韻味。是,哈澤德夫人。地位。保障。

  不可動搖。它是一次旅行的終點。

  然後她又向前走去,剛經過門廳,就看見了他們。

  他們正坐在那兒,兩人都對著門口。是兩個男人。他們兩人用手捧著頭的那副

  模樣表明——他們並不是在為這樣的一個時候,在這樣的一個地點,為這樣的一次

  探訪而感到後悔, 想極力否認什麼。 在她看見他們時,他們的臉上並不是在說:

  “你隨時都得準備好。”他們的臉上在說:“現在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

  到我們這兒來吧。”

  恐懼伸出了一個長長的手指,觸到了她的心臟。她停住了腳。

  “這兩個人是誰?”她喘著氣問讓她進來的姑娘。“他們在那兒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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