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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比,你還不過來?我等著呢!”

  只要他能吸引孩子的注意力,讓他待在這裡,不聽他媽媽的呼喚,那她肯定會

  來拉他,怒沖沖地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麼使他痴呆呆地待在那裡。

  他帶著絕望,滑稽地向孩子轉動眼睛,閉上眼睛,一會兒又拼命地眨動眼睛。

  最後,那孩子地臉上出現了一種淘氣的笑容;儘管他這麼幼小,卻也已經懂得了身

  體傷殘或假設的身體傷殘是件有趣的事。

  突然,從氣窗右上角有一個大人的手伸下來,抓住了孩子的手腕,把他的胳膊

  往上一拎,地下室里的斯塔普就看不見他了。“媽咪,瞧!”他又說道,用另一隻

  手指著氣窗。“一個怪人,被綁著。”

  大人的聲音,有理智,合邏輯,不動感情地——對一個孩子的無傷大雅的小謊

  言和幻覺不當回事——回答說:“那有什麼好看的,媽咪可不能像你那樣朝人家的

  屋子裡張望。”

  孩子的胳肢窩那兒被抓著,站得直直的,腦袋消失在氣窗上方。他的身子一轉,

  也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只在一瞬間看見了孩子雙膝後面的凹陷處,接著,他的身影

  在氣窗玻璃上消失,他走了。只有他在那土面刮出的一片乾淨的地方還留在那兒,

  嘲笑著他的受苦受難。

  活下去的意志是不可戰勝的。現在,他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但是沒多

  久他又開始爬出了絕望的深淵,一次比一次爬得慢,像一隻被沙子埋了一層又一層

  的不屈不饒的昆蟲,每一次都想方設法地掘個洞鑽出來。

  他最後一次將頭從氣窗那裡轉開,轉向了鬧鐘。當那孩子在窗前時,他一次也

  沒敢朝鬧鐘看上一眼。現在,讓他驚慌的是,指針已經指向了三點缺三分。作為他

  的希望的打洞的昆蟲遭到了一個新的、致命的打擊,就像是被一個在海灘邊閒逛的

  殘酷的懶漢踩死了那樣。

  他再也無法感覺,驚慌也好,希望也罷,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全身麻木,唯

  一還保持一絲清醒的是他的腦子。等時間一到,爆炸所能消滅的也只是腦子了。這

  就像藉助奴佛卡因拔牙齒一樣。現在他剩下的就只有預兆這一根顫動的神經了;它

  周圍的組織都已凍結。所以,對死亡的延期的預知本身就是死亡的一帖麻醉劑。

  現在,就連在讓鬧鐘停下之前先試圖將他放開也來不及了。如果這時候有人下

  來,拿著割斷綁著他的繩子的尖刀,那麼他正好來得及撲想鬧鐘,把它向後撥。現

  在——現在就連這麼做也來不及了,做一切都來不及了,唯有等死。

  隨著指針慢慢的指向十二那個刻度,他在喉嚨深處發出動物搬的吼叫。像一條

  狗在啃骨頭時喉嚨口發出的那種聲音,只是堵在嘴巴里的東西不讓這種聲音完全發

  出來。他害怕地將眼睛周圍的肉皺了起來,把它們皺起一條條細縫——好象閉上眼

  睛就能擋住、減輕即將到來的可怕的力量似的!內心深處有某種東西——他沒有時

  間也沒有能力辨清那是什麼東西——似乎由於厄運的阻擋而順著昏暗的長廊退卻。

  他一直不知道他內心有那些用以躲避的方便的長廊,它們的保護性的轉角和角度拉

  開他與威脅之間的距離。哦,聰明的心靈的建築師,哦,大慈大悲的藍圖,讓太平

  門近在眼前。這某種東西,是他然而又不是他,向太平門衝擊,向避難所、安全區

  衝擊,向等待在那裡的光明、陽光、笑聲衝擊。

  鬧鐘的指針停在了那裡,成一個完全的直角,這是必然的結果,生存只剩下以

  秒計算的轉瞬即逝的滴答幾下了。現在指針不再筆直,但是他不知道,他已經像死

  過去一樣。指針與十二刻度之間的白色又出現了,現在白色落在了指針的後面。三

  點已過了一分。他從頭到腳都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大笑。

  他們把塞在他嘴裡的那塊濕漉漉的、帶血的東西拉了出來,一陣聲音也隨之爆

  發出來,好象他們用吸入法或滲透法將笑聲也拉了出來。

  “不,暫時別將他身上的繩子解掉!”穿白外衣的人厲聲警告警察。“等著讓

  他們先將緊身衣拿來,否則你們會忙不過來的。”

  弗蘭雙手捂住耳朵,含淚說道,“你們就不能別讓他那麼大笑嗎?我實在忍受

  不了了啦。他為什麼那麼笑個不停呢?”

  “他發瘋了,太太。”實習醫生耐心地解釋道。

  鬧鐘顯示已經是七點零五分了。“這隻盒子裡是什麼呀?”警察問道,隨意地

  踢了它一腳。它帶著鬧鐘輕輕地順著牆向前滑動了一段距離。

  “沒什麼,”斯塔普的妻子在她的啜泣和他的大笑聲中回答說。“只是一隻空

  盒子。本來放了一些肥料,但我將肥料用在了花上——我在屋後種著花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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