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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盞要怎麼肯原諒他呢?難道要他將陳賀之接進宮來,天天陪著阿盞?

  想到這種可能性,桓凜便覺得氣血上涌,恐怕阿盞剛消了氣,他便要氣死了。

  李得清看著鐵青著臉的皇帝,心中咯噔一下,最近皇帝難得好心情,他們的日子也跟著好過了許多,而此時看皇帝的臉色,心中忐忑,根本不敢說話。

  “李得清,朕當如何?”桓凜揉了揉太陽穴問道,臉上儘是疲憊。

  李得清本來還想裝啞巴,皇帝問了,他不得不說話:“能讓謝公子欣喜的人,想必不止一個。”

  桓凜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光,混混沌沌的腦袋終於清明了起來。

  ——

  武將和文人都是相互看不慣的,陸青桐是武將出生,所以十分看不慣那些舞文弄墨、每日只會吟詩作對、上了戰場只能做肉墊的文人,也因此,對於琴棋書畫,他都十分排斥。

  十字街雖然不是建康城最繁華的街,但絕對是最有名的街。這裡是書畫一條街,每日都集中了許多世家子弟,他們在此閒逛,見到看對眼的便會品評一番,如此消磨時間。

  陸青桐踏進這條街的時候便感覺到一股脂粉氣撲面而來,轉眼望去都是塗著脂粉的男子,看得令他頭疼不已。陸青桐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很快找到了要找的那家畫坊。

  陸青桐邁了進去,裡面就是空無一人。他有些心急,只想趕緊將那人提溜回去,因此便也沒敲門,直接去了裡間。

  然而,入眼的便是一個圓乎乎的屁|股。之間一人趴在地上,屁|股拱了起來,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衫,也沒穿外袍,因此露出白皙的腰間肌膚。陸青桐覺得十分有礙觀仰,目光卻又不自覺地盯著那截小白腰瞧著。

  “砰”的一聲,那埋在床下的腦袋猛地碰了一下床頂,陸青桐才回過神,走了過去,提著那人的褲子便將那人提溜了起來。

  朔風的腦袋撞得生疼,眼淚都撞了出來,然後還沒緩過來,便發現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等他睜大眼睛的時候,便看到一張英武的臉。

  陸青桐看著他,他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淚水,剛決定他有些可憐,想要放下他,一個拳頭便朝著他的眼睛砸了過來……

  朔風掙脫了鉗制,立即又要往床底爬。陸青桐抓著他的腿,便將他扯了出來。

  “你要做什麼?”朔風怒吼道。

  “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

  “你去了便知道了。”

  “我不去,我要找珠子,那是公子賞給我的東西,玉佩被狗皇帝搶了,珠子也不見了,公子會找不到回來的路的。”朔風越說越急,眼中的水珠也聚集的越來越多。

  陸青桐被他吵得心煩,直接將他扛到了肩膀上,便往外走去。

  朔風幾乎是一路吼著進了皇宮的,等他下馬後,回過神來發現是皇宮的時候,他差點哭了出來。這裡是他噩夢的根源,他在這裡是受了很多折磨,也是在這裡知道公子死了的。

  這一路上,他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陸青桐帶著他去見了桓凜,在踏入大殿前,陸青桐伸出手,用袖子擦乾了他臉上的淚水。朔風用手拍開了他的手。

  等見了桓凜,朔風也是橫眉冷對。

  桓凜皺著眉看了一會兒:“李得清,伺候他洗個臉,換身衣服。”

  朔風十分不情願,最後還是被弄得十分乾淨,又被帶到了一個院子中。

  桓凜推一步,他才走一步,等停下來的時候,他不自覺地抬起頭,惡聲惡氣道:“你到底要做什麼?要殺我就直接殺了。”

  桓凜指著那一扇緊閉的房門:“阿盞在裡面。”

  朔風嗤笑了一聲。

  “想見他便去吧。”

  “公子已經被你害死了。”朔風冷笑著道。

  “阿盞在。”桓凜的眼神暗了下去。

  朔風走了過去,他根本不信桓凜的話,只是隨意地敲了一下門:“公子。”

  門突然打開了。

  朔風看著站在門口的人,眼睛突然瞪大了,一時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第052章 記憶

  朔風覺得自己就像做夢一般。他知道公子喜歡風雅的東西,喜歡琴棋書畫,他學識少,只能靠著公子留下的錢在十字街開了一家畫坊,他期盼的便是有一日,或許是一縷魂魄,或許是個年幼的小孩,被他畫坊中的畫吸引,走進了畫坊中,流連片刻。

  但是,他知道那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公子永遠不會回來了。

  然而,現在,和他想像的有些不同,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人,確實是公子。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面容,也是一身白衣,氣質有些不同,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公子。

  公子沒有死?公子還活著?

  朔風的腦子亂成了一團,眼眶卻不禁紅了,半晌後才帶著哭腔叫出一聲:“公子,我不是在做夢吧?!”

  朔風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那種痛感是真實存在的。

  朔風先只是靜靜地流淚,到了後面便嚎啕大哭起來,抱住了謝盞的大腿坐到了地上,一張清秀的臉哭得格外扭曲。

  過了很久,他拿出手帕,將朔風臉上的眼淚擦去。那些哭聲,如石子一般落入他的心底,激起許多浪。

  謝盞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抑或說他是沒有表情的,他只是看著朔風,看著朔風激動地叫他,看著朔風紅了眼眶,看著朔風的眼淚流了出來,看著他哭得像一個孩子。

  當飯食再端進去的時候,沒有再被送出來。

  當朔風進入那個房間的時候,桓凜知道自己做對了。朔風跟在阿盞身邊十幾年了,而且比起陳賀之而言,他對朔風放心了許多倍。朔風將阿盞當作主子,並且忠心護主。

  如今他竟是要千方百計地尋其他人去靠近阿盞,想來還是有些嘲諷的。只是阿盞允許任何人靠近,唯獨不許他。他本以為做了皇帝便可以得到一切,讓阿盞永遠留在他身邊,如今想來,是錯得太過了。

  謝盞靜靜地看著他哭泣,腦海中卻再也無法平靜。

  差一點,似乎只差一點,差一點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便會在他腦海中浮現而過了。

  謝盞的眉頭皺了起來。

  朔風突然放開了他,看著謝盞緊緊皺起的眉頭:“公子,他們都說您……”朔風將‘死’字吞進了肚子裡,擔憂道,“您怎麼會在皇宮中?是不是桓凜?他對您做了什麼?”

  謝盞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探究,又像在努力回想什麼。

  朔風將飯食端到了謝盞的面前,謝盞依舊是看著他,若有所思,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

  “公子,您用早膳了嗎?”朔風問道。

  謝盞依舊沒有說話,沉默在房間裡蔓延著。又過了許久,朔風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公子,你的喉嚨怎麼了?是不是桓凜對你做了什麼?”

  這一次,謝盞搖了搖頭。

  朔風拉著謝盞的手,眼淚又忍不住往下落:“公子,您這是怎麼了?您還認識我嗎?”

  依舊是搖頭。

  朔風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又抓緊了他的手:“公子,我是朔風,是您的小廝,跟在您身邊十三年了。”

  幾番話下來,朔風確定公子確實失去了記憶。

  只是公子前二十八年的人生,似乎一直生活在悲苦中,所以忘記這一段故去,對他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朔風對過去的事隻字不提,只說一些開心的見聞來逗樂。謝盞聽得很認真,那皺起的眉頭也變得舒展開來了。

  不知道說了多久,謝盞突然露出了一個笑,目光卻透過打開的窗戶落在了窗外,飄去了遠方,不知道最終落在了何處。

  朔風離去後,謝盞一直維持著一樣的動作,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混雜的畫面,越來越清晰,臉色幾經變化,眼神從醒悟到仇恨再到平靜不過一瞬間的事,只是他身上的氣質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那般乾淨、毫無雜質。

  朔風再從那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朔風垂著腦袋走出來,很快撞上一個堅硬的東西,他後退了兩步,眼前站著一個人,目光正直視著屋頂。

  “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那屋頂有沒有掉下來。”

  那間屋子正是公子住的屋子,朔風嚇了一跳,連忙踮起腳尖去看:“屋頂為什麼會掉?皇宮裡這麼多房間,你們竟然讓公子住壞掉的房間!”

  “剛剛有個人哭聲震天,差點掀翻了屋頂。”陸青桐慢悠悠道。

  朔風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終於反應了過來,臉頓時黑了,一腳便朝著陸青桐狠狠地踹了過去。

  桓凜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兩人的模樣,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總是這般逗弄阿盞,那時的阿盞,也是這般反應,外人面前的翩翩公子,在他面前卻是傻乎乎的。

  桓凜負手走到窗戶邊,窗戶已經打開了,往裡看去,便剛好與一雙眼睛四目相對了。

  一樣的眉眼,每一分每一毫,都和記憶中的模樣一模一樣。

  桓凜從袖子裡抽出一本書遞到了他的面前:“若是覺得悶,便看看這書吧。”

  他昨晚在書庫里尋了半夜,終於尋到了一本古書。

  謝盞沒有接,桓凜便將書放在了窗台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便離去了。

  桓凜覺得,他和阿盞之間像是陷入了一個僵局,而他無論怎麼努力,也找不到破局之法。

  陸青桐回皇宮做了侍衛統領,皇宮的守衛森嚴了許多,尤其是西殿的事,更是不得談論半分。然而,流言還是悄悄在整個皇宮中流傳了出來。

  傳聞皇帝的宮中藏著一位美人,傳聞那位美人像極了前朝佞幸謝盞。

  這傳聞也漸漸傳到了顯陽殿中。歷朝歷代,顯陽殿中住著的女子都是當朝最尊貴的女子。昔日裡聚集帝皇恩寵所在的宮中,如今卻成了徹頭徹底的冷宮。

  何錦坐在銅鏡前,裡面映出一張蒼白的臉,黑髮披散下來,眼中帶著戾氣,面無表情,看起來格外可怖。那昔日裡的漂亮容顏已經很難窺見了。

  她在這宮中已經呆了無數的日子,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事,前塵往事,都在她腦海中閃過。若是讓此時的她來選,她或許會選另外一條路吧。

  她後悔了。

  她如今被關在這冷宮中,不如說桓凜顧念夫妻情分,放她一次,還不如說桓凜已經完全將她拋之腦後了。反正那個男人從來未曾將她放在心上。

  縱然後悔,卻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何錦看著鏡子,眼中迸發出一絲恨意。

  “阿錦。”

  “阿錦。”

  有人喚了她許多聲,她才回過神來,轉頭便看到她的兄長正鬼鬼祟祟站在門外。

  昔日裡榮華無雙的皇后和國舅爺竟然淪落到這般境地,想來也尤為諷刺。

  何勇悄悄地走了進來,他被剝奪了廷尉的官職,手下十萬大軍又給了陸家,如今領著一個閒職。何勇位高權重的時候,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落難了,落井下石的自然不少,他在這建康城也是活得舉步維艱。如今皇宮的守衛都集中在西殿那邊,顯陽殿成了一座廢宮,他才這般容易地溜了進來。

  何錦冷著臉看著他。

  “阿錦,我是你兄長啊!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在這宮中受苦了?都怪我沒用。”何勇說到後面,眼眶不禁紅了。

  何錦只是木著臉看著他。

  “阿錦,你難道便想一直呆在這裡嗎?做個廢后,這樣度過餘生?”

  何錦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眼中閃過不甘。

  “兄長覺得呢?你的十萬大軍沒了,我在這裡被關了一個月,宋硯從來沒有看過我,桓凜……更是未看一眼,你覺得我還能如何?”

  何勇被他這般一說,竟是愣了一下:“宋硯也是個瘋子,他夫人早就死了,他竟然想著法子復活那個人。死人怎麼可能活過來呢?真是瘋子!”

  兩兄妹相對無言。當上天都沒有一分站在他們這邊的時候,他們哪裡還有掙扎的餘地呢?

  何勇離開的時候忍不住道:“阿錦,西殿那邊,皇帝藏了一個人,聽說和那個人長得很像。”

  何勇離開後,何勇的那句話不斷在她的耳邊響起,想到後面,何錦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沒有半分笑意,格外悽慘。

  皇帝正在批閱奏摺,只是批閱了半天,卻依舊只是盯著手中的奏摺。

  “陛下。”李得清從外面走了進來。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摺,目光盯著他瞧著。李得清垂著腦袋,卻敏銳地察覺到,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帶著一些期待。

  “謝公子用了晚膳,朔風正陪著在宮裡走動,只是皇后……她在西殿外求見。”皇后已經在冷宮之中,但是桓凜未曾下廢后的旨意,所以他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那目光陡然轉冷,半晌也不曾有回應,李得清試探著道:“奴才去打發了她?”

  “該了結了,讓她進來吧。”

  上次見面,兩人之間的情分便已經徹底斷了。此時再相見,便也沒什麼話說了。桓凜看著下面跪著的女子,等著她開口。

  “臣妾這輩子犯錯太多,只希望陛下念著那幾年相伴的份上,能放臣妾出宮去。”

  桓凜目光直視她,似乎在考究她話中究竟幾分真意。相伴的情分確實是有的,然而她對阿盞的殺孽也擺在那裡。奪其榮華,削其富貴,關在冷宮之中,這便是對這個女子的懲罰。

  桓凜思索了半晌,終於回了一個字:“好。”

  他又對李得清道:“朕要擬旨,廢后。”

  李得清連忙去取空白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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