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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噎,清了清嗓道:“好好好,是我提的,那你可大發慈悲告訴我罷!”

  他這才舒慡了些,目視前方不看她:“皇祖父的意思,希望我們趕在年關裡頭儘快完婚。”

  納蘭崢復又一噎。這回倒非是因了湛明珩,而是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昭盛帝急著要他們完婚,恐怕是想自己時日無多,怕哪天撒手去了,屆時大舉國喪,兩人這樁婚事得再拖延不說,他也不得親眼瞧見孫兒大喜了。

  她心內一時酸澀,剛想開口說話,卻聽湛明珩頓了頓繼續道:“但我以數萬將士屍骨未寒為由拒絕了。”說罷看向納蘭崢,“洄洄,你可會怪我?”

  納蘭崢捶他一拳,生氣道:“你問的這叫什麼話,便是你應下了,我也要叫你回頭再去推拒的!”她有這麼不識大體嗎?

  湛明珩將她的手拿過來握在了掌心,笑道:“人心裡頭有個念想,總好過萬事了卻,凡塵可拋。我也是想皇祖父能多撐些時日,好歹叫我再陪他老人家守回歲,儘儘孝道。但大婚前的事宜確是要準備起的了,我過幾日約莫便能恢復身份,禮部已照太孫規制去擇定納采問名禮期,你先歇息一陣子,得空則多聽鳳嬤嬤講講規矩,到時一樁樁的,有你忙活。”

  納蘭崢前世幼時隱約聽聞過太子納妃的盛況,曉得前後諸儀繁複得足可叫人愁掉了三千髮絲,想來太孫與太子的規制當是相同,那些個儀禮行程恐怕比兵法書還難背,一時不敢小覷此事,鄭重地點了點頭。

  湛明珩見她毫無怨言地應下了,覷她一眼道:“你當真不急?”

  “那是自然,我有什麼可急的。”他如今還敢娶旁人不成。

  他輕飄飄瞥她一眼:“那是誰今早黎明非攥著我的衣襟,將我往她被褥裡頭拽不可的?”

  “……”

  她還做過這等事嗎?她怎麼不記得了。

  湛明珩“呵呵”一笑,顯見得說得更起勁一些:“我不過回宮喝盞茶,小坐片刻,竟就遭了你的毒手,險些爬不起身。照我看,你不早些嫁來,恐怕是不得在國公府睡踏實的了!”

  納蘭崢剜他一眼,根本不作辯解,只一針見血地道:“那麼大個承乾宮哪兒不能坐,你為何非到我塌子上來?有本事離我遠一些好了!”

  “你……我自個兒的寢宮,我愛上哪上哪!我貪戀承乾宮的床榻了不成?鳩占鵲巢還如此理直氣壯。”

  “那你來日可別求我占你的巢!”

  湛明珩被氣笑,長手一伸掐了她的腦袋按在懷裡:“你這還未嫁來,便已思忖起與我分床了?”

  納蘭崢氣也喘不過來,掙扎了半晌大喊道:“……湛明珩,你謀殺未婚妻啊!”

  他十分邪性地冷笑一聲:“要殺要剮也得等上了床榻!”

  卻不料話音方落,馬車便停穩了。鬧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動作齊齊一頓,聽得車夫正色道:“殿下,納蘭小姐,魏國公府到了。”不知為何,語氣聽來有些不忍心。

  納蘭崢斂了色,理理皺巴巴的衣裳,等車夫掀了車簾,方及起身,就見府門口站立了一排的人。

  祖母,母親,姨娘,弟弟,甚至是八歲的峻哥兒,俱都微微錯愕,微微凌亂地站在燦爛的夕陽下望著她,以及她身後的皇長孫。

  他們,顯然都聽見了方才那句葷話。

  納蘭崢和湛明珩化成了兩座石雕。

  作者有話要說:  洄洄:我仿佛有一種跟男票打啵被家裡人抓包的尷尬……

  太孫(摔):臉都丟盡了……!我先走,你斷後!

  作者:哎,一回京就鬥嘴斗不停,我給你們安排那麼多患難與共是假的嘛,啊?簡直無藥可醫!

  洄洄、太孫:說得好像我倆鬥嘴不是你安排的一樣……

  怕大家急,解釋一下,馬上大婚了,雖然是等過完年,但這段日子會快進,所以占的章節數不多,只是還有幾個情節得交代,重點是,狗糧不斷!

  第92章 岳父之怒

  八歲的納蘭峻眨著烏溜溜的眼, 頗是童言無忌地小聲問納蘭嶸:“哥哥, 殿下為何要將四姐姐抓去床榻上又殺又剮呢?”這也太殘忍了吧, 四姐姐犯什麼錯了。

  納蘭嶸低咳一聲,無從作答。這場面太尷尬了,本道是一家子轟轟烈烈歡歡喜喜將姐姐簇擁進府門的。這下子, 他險些盈眶的熱淚都給收了回去。

  瞧姐姐彎身僵在那處,臉燒得通紅的模樣, 想她大約也是內心百般煎熬。但長輩在場,他也不好搶著出口替她解圍。只暗暗驚訝, 姐姐與皇長孫究竟是經歷了什麼,尤其後者, 怎竟出言如此粗糙,如此不上道了。

  胡氏與謝氏自然比小輩鎮定多了,一愣過後就要給湛明珩行禮。哪知人家皇長孫卻擺了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勢,清了清嗓,聲色平穩卻迅速地道:“老夫人與夫人不必多禮了, 改日再來拜訪。”說罷悄悄拿指頭戳了一下納蘭崢的後背,示意她趕緊下車。

  待她遊魂似的踏下, 就聽身後咕嚕嚕一陣響動。回頭一看,湛明珩連人帶馬車跑沒了影。

  真是太卑鄙了!

  納蘭崢給他賣了,連姨娘何以出現在此都未來得及顧。是過後被迎進了屋才曉得,原是湛明珩和父親一道在外處置公務,回宮前與他許諾,說一會兒將送她回府, 父親又輾轉託手下將消息帶回府中,一家子人瞧時辰差不多了,故才候在了此處。

  至於阮氏,此前納蘭崢的繡鞋被送回府,為人母者崩潰痛哭之下不意給納蘭遠曉得了她裝瘋賣傻的事,因此想通了她的苦心,著實覺得歉疚與不忍。又想她多年隱忍,心性堅毅,口風也緊,且是一心為了納蘭崢好的,故悄悄將真相告知與她。此後偶爾得空,也去青山居看望過她幾回。

  今日阮氏能與胡氏和謝氏一道出來迎納蘭崢,且穿著也是體面大方的,不難瞧出這一年多來在國公府過得不差。

  納蘭崢得知此事後,因不大明了母親對姨娘的態度,也不敢當眾人面與她顯得太親昵熱絡,壞了尊卑規矩,叫母親看不慣,再針對於她。只給姨娘使了個眼色,示意一會兒將去青山居單獨望她,繼而便與母親及祖母說起了話。

  納蘭遠只將她假死的事告訴了阮氏一人,胡氏與謝氏是前幾日方才知曉,如今能夠這般從容自若,已是緩了幾天的結果。

  納蘭崢瞧得出來,她們的驚喜是真的。甚至祖母還與她掏心窩,說從前的確對她刻薄了些,自她走後,真是每每見了她手抄的佛經便要落淚,前幾日得知真相,氣得她險些沒將守口如瓶的兒子扒層皮。

  這話自然是說笑的,卻聽得她心內十分柔軟,只是也忍不住替父親說幾句。畢竟她究竟死沒死透,本身是不要緊的,卻一旦真相暴露,便得連累湛明珩。父親也是如履薄冰,不得不謹慎行事。

  以謝氏的性子,自不會說從前如何如何地錯了,卻是態度也比從前和藹不少,且此番著實感念納蘭崢。畢竟她與皇長孫得以歸京,不止是救了魏國公府,也一併救了謝家。

  一家子女眷孩童和和氣氣用了晚膳。見父親尚未得空歸府,納蘭崢便去了青山居望阮氏。

  阮氏起始尚有幾分拘謹,裝瘋這麼些年,她幾乎都不曉得該如何與納蘭崢相處了。反是納蘭崢寬慰了她,說自個兒實則早在松山寺那會兒便已猜得真相,只因曉得她的苦心,也知她不願承認,故而一直未有揭穿。

  阮氏這才放開了一些,責怪起她,說是方才瞧見皇長孫的面容,才知當年所謂的明三少爺原就是他。真叫她白白操了一肚子心,一個勁地考量,究竟是明三少爺好呢,還是皇長孫好。

  納蘭崢一時哭笑不得,倒險些忘了自個兒曾拿此事欺騙過姨娘。她與湛明珩定下婚約後,便不曾再向姨娘提過明三少爺,而姨娘回府兩年多,俱都待在這與世隔絕的青山居里,幾乎不通消息,自然始終不知此事。

  納蘭崢只得與她致歉,又關切問,母親這些日子是否為難了她。

  阮氏搖搖頭,倒說沒有。她這才知曉,繼二姐死於非命,長姐也因思慮過重以至小產,後身子一直不大康健,卻堅持帶了昀哥兒隨夫遠走。母親覺得兩個姐兒命途如此多舛,與她的教養及早些年對姨娘犯下的惡行不無關係,為替在外吃苦的納蘭汀及如今嫁去顧家的納蘭涓祈福,便誠心向佛了,為人也和善不少。

  納蘭崢鬆了口氣。若非如此,待她出嫁後無法近身照拂姨娘,還不知得多擔憂。只是一面也著實可惜長姐。納蘭汀早年仰慕顧池生,後歡喜地嫁給了杜才齡,何嘗不與前者有幾分干係。畢竟這倆人一個狀元郎,一個探花郎,一樣皆是公儀閣老的門生,且都在戶部任職,總想著許是差不了多少的。

  可以杜才齡好色的脾性,恐真算不得良婿。她此番追他去流放地,怕多是顧忌昀哥兒。她自個兒的名聲也就罷了,可在京城這地界,一個自幼沒爹的孩子是萬不能立足的。

  阮氏與納蘭崢說了會兒話,便催促她趕緊去瞧瞧嶸哥兒,說是這孩子想她想得厲害,一年多來竟畫了數幾十幅她的小像,俱都藏在屋裡頭當寶貝。

  納蘭崢聽罷有些訝異,卻是此刻夜已深了,怕姐弟倆久別重逢,嘮得晚了耽擱歇息,左右來日方長,便托下人給納蘭嶸傳了個話,示意改日再尋他說話。

  說是改日,納蘭崢卻翌日清早便去了弟弟的東籬院。

  納蘭嶸如今也有了單獨辟出的院子,且這名頗具詩意,她多看了幾眼匾額,只覺字跡隱約有些眼熟,見之如逢朗月清風,頓感一身的乾淨通透。

  思及顧池生與魏國公府如今的關係,她心裡冒出個念頭,詢問之下果不其然聽弟弟答:“的確是姐夫給題的,姐姐竟認得他的字跡。”

  納蘭崢當下嗔怪道:“談不上認得,只是個模糊猜測,你這話可莫去外頭講。”給某個小肚雞腸的聽說了,又不知得掀起什麼驚濤駭浪。

  只是既然起了這話頭,納蘭崢也就多問了幾句顧池生與納蘭涓的近況。這才知,此樁親事初始是父親的意思。這一年多,顧池生因政治上的站隊,與魏國公府多有往來。許是一來二去的,父親就替三姐相中了他。而顧池生也並未駁他的面子。

  大婚是在孟夏,彼時場面十分隆重熱鬧,顧家給的排場甚至遠勝過此前杜家給納蘭汀的,淮安的長輩不論親疏也都到了個齊全,似乎很滿意此樁親事。

  顧池生與故家往來甚少,且生母早已過世,納蘭涓嫁去了京城顧府,連個婆媳紛爭也斷不會有,必然是享福的。聽聞此前他陪納蘭涓歸寧,亦是一派和和美美,細緻入微,叫納蘭遠很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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