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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沈緣。"他正了正神色,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你在這裡也無聊,不妨跟我走吧。"蕭夜闌淡淡地笑著,說話時神情態度說不出的自然,就好像兩人很早便認識了一樣。

  於是沈緣成了世子的伴讀。看那人在身邊或微笑或凝眉,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由暗想,這種性子將來做了國主定會很辛苦,只是自己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幾年後,終有一天聽到國主猝死的消息。沈緣只是不信,父親厲聲呵斥叫他不要過問此事,他硬是闖進了宮。

  那裡早已守衛森嚴,侍衛們不攔他,是礙著沈家的勢力。可要是有什麼動作,那些人決不會手下留情。無論對他,還是對蕭夜闌。

  "沒事的,"蕭夜闌轉身看著他,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卻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成敗不在這一時,他既然下令將我軟禁起來,便不敢殺我,卻還是不夠果斷呢。"

  本是他要接任太子的一年,如今卻成為別人的階下囚,沈緣心中隱痛,看那雙眼睛依然明澈如水。"對不起。"因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

  蕭夜闌抬起手來,用手心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會難過。"

  沈緣一怔。

  "屬於我的,我會自己把它要回來,一分不少。"蕭夜闌逕自微笑著,"所以不要為我擔心了,我的沈緣。"

  很久之後回憶時,沈緣才發覺那竟是兩人最接近的一次。當時隱隱有種預感,一切會因此而改變,但是當時,他卻無力阻攔。

  新任國主果然沒有趕盡殺絕,他只把蕭夜闌遣往白國,想借對方的手除掉這個隱患。沈緣混在押送的隊伍里,他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帶那人遠走高飛,可是他也知道,那人不會跟他走。

  上了白國的朝堂,沈緣是做好打算的,一旦有什麼不測立時出手。卻不曾想,白清遠看到蕭夜闌落魄時仍然淡定的微笑,再掩飾不住驚艷的目光。早聽說過這七王爺荒yín無度尤其偏好男色……正要出手,卻被那人一記眼神止住。

  他曾說,會一分不少地要回一切,不計代價。

  沈緣沒有回蕭國,而是在白國京城裡買下一間酒樓。略經修整,招了些小倌進來。喜好此道的權貴居多,這種生意最容易探得消息。

  之後父親令他回去一次,偶爾在庭院中見到蘇家那孩子。自己救他頗有些奇貨可居的意圖,放在家中卻也沒多少時間過問。此刻一看,當時的清秀少年如今長開了些,眉宇間不自覺掛著幾分妖嬈,像極了蘇妃。再過兩年,定是傾國傾城……

  這樣想著,開口問道,"你願不願跟我走?"

  "好。"答得飛快,仿佛怕他反悔了似的,那雙明眸里欣喜之餘竟是超乎年齡的堅決。

  沈緣心中一動,終是硬下了心。

  蘇倚樓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走進這間院落,便已知做的是什麼生意。

  "我且問你,如果現在說後悔,我可以送你回去。"沈緣看著他的眼睛。

  他卻只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半天才說出一句,"我不回去。"那雙眼裡,不是沒有痛的。

  沈緣也不是不知道,只裝作不知。

  轉眼又是幾年。

  那天有人匆匆找來,說一位公子點著名要見管事的。沈緣皺了皺眉,跟他走過去。見那人年紀輕輕衣冠華貴,上下打量著自己,目光中沒有絲毫怯意。以為是哪家的紈絝子弟,卻見他笑了笑,有種清淺的嫵媚。才發覺之前看他態度從容,竟是猜錯了。

  "我只是想在這裡找份工作。"他說。

  應下來,看到他眉間飛起一絲喜色,卻不露痕跡地隱藏在淡淡的微笑里。或許,也是個有趣的人。

  未曾料到他與白清遠有所牽扯,本不是適合於這個濁世的人。沈緣暗自思量,計劃中用到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含糊。他幾次涉身險境,幾次心灰意冷,面對眾人時卻只是無奈地笑笑。當真沒有任何事亂得了他的心嗎?待到他乘舟遠去,蕭夜闌的一曲蕭聲才真正驚醒了沈緣。

  沈緣不由苦笑,是在為故人送行,還是讓自己斷了心思?曾幾何時,那人竟對自己也有所顧忌了。第一眼見到時就知道,他會是自己的主子。他要這天下,便助他得償心愿就好。因世事而錯過的人,終還能在他身邊靜靜陪伴,也是種圓滿。

  忽然回憶起多年前的事情,初見時那個淡淡的笑一直留在心底。可自始至終,那人從來不會許諾。

  "公子,時候不早了,您就歇了吧。"一旁的侍從走過來,續上燭台中的蠟。

  沈緣低頭看去,手中的書打開似乎很久沒有動過。

  "知道了。"他輕聲應著,翻過那一頁紙。

  番外四

  百花樓死了個過季的頭牌,其實算不得什麼事情。

  在雲落塵來看,她也只做了一個早該做出的選擇。她是那人的一枚棋子,連帶著兒子也一樣,可惜生性卻做不到甘願為棋。掙扎著過了十三年,最後終於瘋了。對於那人,他叫不出父親二字。

  她死前沒有留下任何話,想來,除了死,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

  而今又是三年。

  進府這天,雲落塵的表情是超乎尋常的鎮定。雖然七王爺的喜好早已喜好了熟於心,知道他心思深沉性情難測,真要面對時不免有些忐忑,卻分毫不能表現出來。

  "抬起頭來。"傳來的聲音聽不出語氣。

  怯生生仰起了頭,眼睛垂著不敢往上看。這是已經練習過千百遍的動作,看起來應是單純又不失嫵媚,會取悅到那個人嗎?

  "唔,樣子倒是清秀。"白清遠一眼瞟過來,目光銳利。雲落塵只覺心中一顫,卻不敢泄漏出一絲緊張,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留下來吧。"他說著,似乎突然間失了興致,身子向後靠去,整個人都陷入那蓬鬆的墊子裡,顯得慵懶而帶著點邪氣。

  雲落塵鬆了一口氣,這才算作第一步。

  府上男寵眾多,白清遠輪換著傳人侍寢,眼光卻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過。同樣身份的人都自顧自地活著,大多早已認命,剩下幾個互相找茬,也不敢過分折騰。白清遠平時不管這些,但若是招他煩了,把府上閒雜人等一起砍了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過著,雲落塵似乎已經習慣了安靜不被打擾的生活,可是他必須得到白清遠的注意,所以擺出一幅冷淡而高傲的樣子,是那人偏愛的類型。雖然這種時候他對自己冷笑,明明就是青樓出來的,還在這裡裝什麼清高。日子久了,才發現自己改變了許多,甚至在他的縱容下,卻好像真帶上了幾分烈性。

  白清遠漸漸開始寵他。喝醉了,抱著他翻到床裡面,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逕自睡過去。雲落塵躺在他懷中,可以感覺到他厚重的身體,可以聽到他不算均勻的呼吸。他睡得很沉,卻不安穩。

  蕭國終於亂了。

  世子被送來為質,卻給白清遠帶回府上。

  雲落塵第一次見到世子,也不由驚為天人。這樣一個人,又怎能不讓白清遠動心?他只覺得心裡鈍鈍地痛,細想來卻找不出理由。

  自己原本,也不是真心呢。

  既然失寵,再沒有等下去的必要。去找那塊玉,露了形跡。跑不掉,也躲不過,撞到白清遠房裡,以為徹底結束了。沒有見到白清遠,卻見到了世子。

  "是你?"他淡淡地問。

  他愕然望過去,才發覺原來世子也是知道的。只是這種氣度,自己窮盡一生卻也學不來,黯然想著,雲落塵竟有些失神。

  "這種情形下,你居然還會想到別的事情?"蕭夜闌略略有些詫異。

  雲落塵苦笑,"屬下無能,還望世子見諒。"

  "也怨不得你,"蕭夜闌有一剎那眯起了眼,聲音卻很快穩下來,"感情這東西雖說無用,但有時卻是最有用的呢。"

  雲落塵始終學不來,所以在那人冷聲問是不是自己的時候,竟然就那麼應了。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耳邊響著,你何苦,你何苦,你何苦……疼痛在背上裂開,本來就不是強健的身體。最後一刻,他只自嘲般笑了笑,本就是沒有希望的人,身世、任務,其實都不重要。絕望的是,他從來沒有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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