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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一笑,“既然已經睡醒了便一同起身吧。”

  雲裳只披了一件單衣, 系上腰帶就好, 不似秦王日日起身之後都要一絲不苟穿戴整齊。

  終是無事可做, 她到秦王面前, 看侍人服侍他穿衣,自己取了腰帶過去幫他系,一邊動作一邊說:“陛下莫要遠行了。”

  秦王病漸漸好了便又令巫師算出來一個吉日, 算是遠行的日子,距離近日也不遠了。

  “等這次過了,朕便一直在王宮陪著美人。此行有李斯作陪,美人且放心。”秦王溫柔安撫。

  印象裡面李斯是一個克制而有野心的人,雲裳對他的忠心持有表留意見。

  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有堅持自我的決心和清醒,但當秦王強大的時候他必定是一個一等一的忠臣。

  她不贊成,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算了!”雲裳把秦王手裡的腰帶推到秦王回來,“就信了陛下的鬼話。”

  秦王自己系好腰帶,把雲裳推坐到梳妝鏡前,親手拿起梳子給她梳頭髮。

  他是個聰明人,什麼都一學就會,只看過幾個簡單的法式就知道怎麼梳了。

  雲裳的頭髮柔軟如絲,烏黑惹眼,握在手裡就是一種享受,男人動作輕柔,不緊不慢,雲裳被他如此柔情蜜意也是享受。

  銅鏡里映出兩個人半身影子,女子面如桃花,嘴角帶笑,男子低著頭,認認真真,他發間雪白在鏡子裡照得不清楚。

  落在人眼中像是一幅夫妻恩愛的舊時留影,一片溫柔凝在光陰里。

  這是秦朝,阿曲聽了李斯的名字才能分辨出來,她記得秦王一共巡行五次,最後一次去世。

  如果幾日之後的巡行是最後一次的話,他們的甜蜜日子其實不多了。

  想到這裡,她心中平添傷感。

  看那女子笑得無憂無慮只是單純快樂,她不是當時人,再加上知道這裡是歷史,就更加清楚人力無可奈何了。

  秦王為雲裳梳好了頭髮,又把她遞過去的簪子一根一根插好,雲裳看鏡子裡的人滿意,她轉頭對人笑,眼睛裡都是亮晶晶的。

  下意識的,秦王回以一笑,不知怎麼就回憶起了從前。

  美人頭上的簪子釵子換了許多,居住的院子修了幾次,也換了幾次,唯一不變的只有她的臉。

  男人一隻手撫上雲裳的臉,雲裳看秦王眼神溫和幾乎要以為他是想吻她了,咽了咽口水,見秦王神色久久不變,也沒有動作,雲裳便問:“陛下?”

  “美人非妖似仙。”秦王嘆道。

  宮女每隔幾年便要換一次,都是嬌花一樣的年歲,除了幾個一直留下的老人,而宮裡的女官婦人卻是慢慢都老了。歲月不饒人,曾經窈窕多情的穆七子在這瑟瑟風聲里胖了不止一圈。

  雲裳卻是一直都沒變。

  妖魔仙人云裳都沒見過,她只見過一個詩仙,卻是人封的仙人,說到底還是一個凡人。

  而她自己從不以仙妖自居,只當活在芸芸眾生里不那麼一般的一個。

  秦王這句話似嘆息似贊,但云裳也沒聽出裡面有什麼喜意。

  “朕從前便信世間有仙人在,只是等閒人不得見。而侯生二人死後,那二人也不是仙人了。”畢竟如果是仙人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了呢?

  秦王婆娑這雲裳的臉,目光不落在實處,輕輕說:“然孤既遇到了一個十幾年不變不老的美人,怎麼能相信沒有仙人呢?”一個年華不老的就在他身邊。

  雲裳不希望秦王相信長生,她皺眉,“妾常以此為幸事,不想大王居然因此疑心有神助,倒不如叫妾早早老去。”旋即她的眼中就露出幾分為難來,“可大王素愛妾之容色,若妾不美了不如死在容色最豐美的時。”

  “糊塗話!”秦王皺眉,他不喜歡聽這個“死”字,“生死何重,美人不可輕言。朕在美人眼中便是如此薄倖之人?”

  非是男子薄倖,而是人心易變。

  雲裳這張臉,便是在與秦王相處幾十年後的今日在要他看,依舊可以叫他挪不開眼。

  一段感情生出來的原因可以是任何一個,千奇百怪,而一個人變心也只要一個理由就夠了。

  她本來就是為了好感度來的,當然也願意為了好感度不下降離開。

  當然他們已經好好地走了半生時間了,再有半生這一路就走完了。

  現在,也還好。

  秦王出城之前雲裳和他一起祭祀,她送行,車馬前秦王說:“美人安心在宮裡,莫要憂思太甚。”

  雲裳上了城牆,看著秦王的隊伍兵馬蜿蜒而去,天使青灰色的,茫茫無際,也沒有雲,風聲獵獵。

  車馬的影子模糊了,成了一片,馬蹄聲也聽不見了,馳道上也空了。

  小河扶了一把仍然望著前方的雲裳,輕聲說:“此處風大,主人還需愛惜自己。”

  雲裳便入了轎子,往回宮裡走,阿曲站在城牆上,夢裡常常的動作常常是沒有理由的,有的時候時間線整整齊齊,一分一秒都不少,有的時候直接突兀的跳轉了場合,她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看二人離別,忽然明白過來這是秦王和這個叫美人的皇后最後一次見面了。

  因為他會在路上死去,原因是疑點重重的暴病。

  她隨著雲裳的轎子往內宮走,雲裳不是第一次和秦王分開了,二人相處的久了,再與人分別也沒有當初一人出宮時候那種驚喜的樂趣,而是很平靜。

  這樣也過了一段時日。

  穆七子來見雲裳,照舊奉上珠花,得了點心卻沒急著走,而是小心翼翼地問雲裳:“小人可否在這裡陪您一會兒?”

  她是太老實了,從來沒有和雲裳套過近乎,從前獻物也是悶不吭聲送上來,說想要賞賜的時候臉憋得通紅。

  雲裳看出來穆七子是想陪她一會兒就點了點頭,“那就邊吃邊說吧。”

  穆七子有些驚訝,等幾盤點心上來,心情好了也就沒什麼驚訝了,都是美滋滋。

  來宮裡太久從前就模糊了,穆七子說的也是宮裡的事情,她說自己交過的幾個朋友,一個喜歡種花,便偷偷挖了花園裡的一個自己生出來的小苗,養出來卻是一棵野草,後來捨得不扔,養了三年。不過這個朋友後來去世了,她又講起另一個朋友,早些年出宮去了,沒回老家,而是在一個小城安家落戶,開了個小小的食肆,頭幾年成了親生了一兒一女,一家人很是快樂。還有一個性子軟綿綿的,從來不敢見陛下,頭幾年由父母接回家招了上門女婿。

  雲裳聽穆七子說哪一個都帶著羨慕,便說:“七子若是心生羨慕,便是現在也可以回去,三四十歲也還年輕。”

  徐娘半老的年紀罷了,依照雲裳看,穆七子雖然胖了些,但人很可愛,而且這時候人胖是難得,也是福氣。

  穆七子搖搖頭,“妾不敢。”

  “陛下寬仁,有何畏懼?”雲裳道。

  “妾是怕人不喜歡,等閒人養不得,到時候又要挨餓。”穆七子紅著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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