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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圓月當空, 水波粼粼。

  雲善淵與獨孤香迎風站立在大船的甲板上。

  即便在這幻境之中無法使用法力,但奇妙的是內功並不受到限制。而內功與法力之間沒有絕對的界限, 這個模糊的界限究竟在何處, 只有放手打了才知道。

  從手中有劍到心中無劍,兩人一路走來經歷所悟各有不同,但在最後卻殊途同歸, 所以當不再以法力境界去衡量高低時,以劍論劍,很難說清是誰輸誰贏。他們需要的不是輸贏,而是一個了斷。

  第一個被毀去的就是他們腳下的這艘大船。

  既是以萬物為劍,當兩人凌空躍起, 急速朝外側退去之時,大船則被兩道真氣同時一劈為二, 兩半船身變作了武器衝撞向了對方。一時之間, 只可能見大船上的木塊分裂了開來,散落成了一片片化為利劍,從各種古怪she向對方。兩股力量對撞在了一起,木塊終是湮滅為粉塵飄在風中。

  既然船隻已經毀去, 那麼輕點水面而立的兩人,隨即就揮袖一把攬起了湖水。

  原本在清風之下泛起徐徐水波的湖面, 此刻仿佛被狂風侵襲, 捲起了千尺高的浪頭,驚濤拍向了遠方的湖岸。

  水聲轟鳴之中,兩道身影交錯往來, 急速如電難以分清一招一式到底是出自誰手,但可以分辨的是,夾帶著水珠的進攻,或是剛猛、或是陰毒、或是刁鑽,每一招都是帶著置人於死地的決絕。雖然兩人不一定會有殺心,但是高手對決怎麼可能沒有殺意。

  月光灑在湖面上,灑在飛濺的水珠上,灑在偶爾可辨的人身上,天上月的光芒是淡淡柔和的黃,可是水中月的光影卻是冷冷蕭索的紅。

  圓月其實早就不能似心中模樣,團圓既然早就成了一場笑話,那麼根本就不必手下留情。留情是對人而留,人不在了,情則早該全都斷了。

  **

  “花道友,你不能去啊!”就在秘境山洞之側的幻境虛霧邊,逍遙子死死地拉住了花滿樓。

  在三不像追殺雲善淵三人到河邊時,逍遙子就在河的對岸遠望到了三人的身影,他剛剛想要打招呼,但誰能想到夭醉林的奇異空間位置變化出現了,將河面上的三個人分了開來。逍遙子當然隨著空間位置變化移動了,他與花滿樓落到了一處小溪之側。

  逍遙子來到夭醉林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一直在尋找這位劍修大能的秘境所在,與一般來找秘境的修士不同,他的主要目的並非為了其中的寶物,而是因為其中可能存在的一個線索。

  既然是在此處遇到了老熟人云善淵,逍遙子也就想與她給招呼,他與花滿樓簡單認識了一番,兩人行至山洞之側時,發現此處的幻境出現了劇烈的波動。

  逍遙子不只一次闖入過幻境中,對這個幻境還算有所了解,它由心而生,進入的人越多,幻境越是複雜就越是難以脫離,幻境中發生的一切都會真實反映到人身上,受傷則是真的受傷,死了也就是真的死了。

  “我已經告訴過你,這個幻境進入的人越多就越複雜,你不能進去,這不是對你好,更是為了裡面的雲道友。”

  逍遙子拽著花滿樓,說什麼不讓他進入幻境之中。因為眼前的情況表明幻境之中發生了極大的波動,才會讓本來無影無形的幻境界限已經顯露了出來,也能讓人直觀地感受到其中發生了某種變動。

  花滿樓知道他應該等在外面,現在進入幻境不知會引發什麼變動,可是他真的無法安心。方圓百里,只有四個人來到秘境之側,他與逍遙子已經反覆找過了,沒有雲善淵與獨孤香的蹤影,那麼他們極有可能先一步進入了幻境。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那兩人真的一起進入了幻境。

  花滿樓掙開了逍遙子的手,他沒有執意再繼續沖入其中,他分得清孰輕孰重。

  逍遙子說了其實一人進入是最安全的,如果能毀掉幻境的陣法陣眼所在,那麼就會破除了幻境。然而越多的人進入,幻境會滋生出了複雜的景象,不管進入的人有什麼樣的心境,情況如果越複雜就越難全身而退。

  逍遙子每次都是一人進出,獨孤香只與兔子一起進入過其中,他們才能都重新走了出來。

  所以,不論現在他有多麼擔憂,都不能把這份擔憂轉嫁成為一份更大的危險。

  “我猜他們應該是觸動了陣眼。雲道友是一個很清醒的人,眼下我們只有相信她。” 逍遙子在花滿樓身側坐了下來,他關注著眼前的幻境波動變化,覺得陣法被破的可能性很大。

  當下,逍遙子對於雲善淵三人之間的關係還不太明白,卻也不必太過明白。他與雲善淵交過手,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有的人寧願清醒到痛,也不會沉迷一絲半刻的虛妄。

  “花道友,我們只能等待。等待與忍耐其實才最需要勇氣。”

  花滿樓沒有說話,他苦笑著點頭。等待與忍耐去面對一個無法插手的未知結局,這確實需要極大的勇氣。

  **

  “轟——”,兩條水龍咆哮著絞殺在了一起,龍身之上的兩人臉上都只有清冷的神色。他們的衣衫早就被割破,身上早就染上過血跡,卻又被水珠帶走了血跡,這會完全不可能停手。

  從湖面打到了半空之中,四周的景色都被水簾隔絕了開來,遠方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當下,唯一的真實則是來自對方的進攻招式,劍氣相撞,劍氣刺破了身體的某處,劍氣構成了劍光,讓月色都變得更為不真實了。

  “獨孤香,世人都說人月兩圓。不過,這對我們是個笑話。”雲善淵說著就看向空中的圓月,它圓得讓她覺得虛偽。

  獨孤香也看向了圓月,它明亮得讓他更添一層憤怒,“既是如此,它就不必存在。”

  水龍在互博之中沖向了天空,人本該是無法觸及到圓月,但這畢竟是一輪幻境之月。只見,兩條虛影水龍沖向了圓月,兩者各占了月亮了一半,神龍擺尾盤踞月間,而下一刻竟是開始撕裂了圓月。

  月光搖曳不停,整個空間都開始發生了劇烈的動盪,卻是沒有阻止仍在纏鬥之中的兩人。兩人以月亮為爭鬥點,分毫不讓地廝殺起來,此時此刻,天上月終也不再是黃色,在兩股力量的拼鬥之中,它裂開了一條小口子,仿佛從那裡流出了鮮血一樣,將整個月亮漸漸染紅。

  嘩啦一聲,圓月終是一裂為二。

  最後的月光灑落了下來,斑駁月影之中,層層疊疊都是昔日舊影。

  有人在西湖聽雪閣相識,在相識之初,誰不是多情到無情的地步,誰也沒有想過會有後來的所戀所痛。淮安的客棧中不留情地上藥、蝙蝠島的暗室里方知佳人真容、崆峒山澗的同食一頓素齋、山底崖洞中的靈犀相救、麻衣教內走過通天險途、大漠一戰中的死裡逃生。

  其實,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分離之際將所有一切都寄予未來,卻沒有想到有的感情只能戛然而止,不會再有任何的未來。

  雲善淵看著月影之中的過去,這一幕幕啞劇終是不能再激起她心中半點漣漪,斯人已逝,就讓他安穩地離去。

  獨孤香望著這所有的往事,往事再美與他又有何干?他只願意是獨孤香,至於其他應該徹底地拋去。

  兩人同時捲起了最後的月光,月光化作了冰冷了長劍,徑直刺向了對方的心口。

  噗嗤聲同時響起,淡黃色的月光刺穿了身體,徒留一抹鮮紅的血跡流了出來。直到這一刻,終是有什麼徹底地遠去了,它消散在了風中。

  圓月不復,幻境不存。

  所有的幻象在一瞬間崩塌了,沒有太湖之景,沒有姑蘇古城,甚至沒有漆黑夜空。

  在幻境之外等待的花滿樓與逍遙子,就看到了雲善淵與獨孤香捂住了胸口,鮮血流過了指fèng,兩人都從高空中摔落了下來。

  “小愈,你,你們……”花滿樓一把抱住了下落的雲善淵,只見到她面如金紙,是當即封住了她胸口的穴道,將藥丸塞入了她口中。他的雙手克制不住地顫抖,這一處劍氣所傷,距離心臟是險險擦了過去,如果偏離了分毫,就是金丹修士的身體也是重傷至極。

  花滿樓眼中全是心痛與後怕,侯濤山雲善淵與午怺一戰,他曾親身聽到雲善淵消失在了世間,那種痛苦他真的承受不了第二次。

  “你說過,你有分寸的,你的分寸就是這樣嗎?做到剛剛好的死不了嗎?雲愈,你想過我沒有?失去了你,你是不是想讓我一個人獨活下去?還要活得好好的?”

  雲善淵握住了花滿樓的手,她可以對自己狠心,也能夠斬斷過去的一切,但總不可能毫無弱點。她心甘情願留有這樣的弱點,這個弱點能讓她想要活得更好。只是,現在她真的有些詞窮,不知能說什麼。“七童……”

  “花兄,你要怪就怪我吧。”獨孤香在逍遙子的幫助下在地上坐穩,吞服下了藥丸,先制止了胸前的劍傷,他知道此傷是因他而起。“是我執意要把過去的事情了斷。這下,我與雲兄是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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