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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長得很像大小姐,很像很像……尤其是性情……”

  她說完,又似懊悔不該多嘴,嘆了地聲,轉身出門讓人倒茶。

  我盼著用孩子穩住司徒凌的心,待素素入宮,司徒永也會略為安心,如果一切順利,大芮朝堂在

  幾年內都應該會是我所期待的平穩狀態,芮帝,定王相安無事。

  消息傳來時,我和司徒凌正在一間臨水的抱廈里對弈。我早早穿上了厚厚的水碧爭羽緞披風,司

  徒凌依然只是夾衫,聽我吩咐了,才由著侍女為他披上一件玉白色的大斗篷——因德太妃過世不

  久,文武官員依然得穿素服。司徒凌酷愛深黑衣袍,但接二連三出去,這身素服竟似脫不下來了

  。

  這樣的淺色衣裳映得他陽光下的面龐甚是柔和,拈子沉思時神情更是安謐,再沒有尋常那冷冽得

  讓人不敢逼視的凌厲鋒芒。

  如同被小心收藏於鞘中的絕世寶劍,握在手中也覺安心,不怕哪天不防備劍芒便奔了出來,傷人

  傷已。

  我微笑道:“凌,你還是下棋時看著最是英姿瀟灑,別有一番風光霽月的氣度。”

  他緩緩落下一枚黑子,唇角揚起,陽光般暖洋洋的笑意便輕輕散了開來,他慢悠悠道:“你便慢

  慢哄我吧!橫豎聽著也不賴。”

  “何嘗哄你了?”我將手指划過他濃黑的眉,輕笑:“你明知我不擅棋藝,既不想我輸得太慘,

  又不想讓我贏,這一步步棋不知該走得多累,你卻能這般舉重若輕,收放自如。看著實在讓我羨

  慕。”

  他笑意更濃,手指下的濃眉舒展,微微地癢。正要收回手,他捉過我的手握住,微笑道:“那你

  便慢慢看吧,你夫婿總不會讓你失望的。”

  話未了,那過有人匆匆奔至,在守在階下的靳大有耳邊說了一句,靳大有神色一緊,已走上前來

  低聲回道:“王爺,王妃,宮中傳來消息,端木皇后……暴病而亡!”

  我不覺變色,手中的白子滴溜溜滾下,沿著地面飛快滾過,從朱漆欄杆下鑽過,咚的一聲脆響, 已落入水中,飛快沉了下去。 下意識地,第一眼先看向司徒凌。

  “不是我!”

  司徒凌猝然說道,臉色驀地沉了下來,慢慢地鬆開了我的手,目光已是異樣。

  他看到了我的猜忌,也料到了我會猜忌。

  甚至不用我問出口去。

  原來溫煦暖陽的氣氛忽然冷了下來。

  他側頭看著我,忽然站起身,將手伸到欄杆外,讓指間本預備落子的一枚黑子順著方才我那枚白

  子沉沒的方向滑落。

  很輕的聲響,黑子似悠緩卻決絕的姿態,擺動著光亮的身子,逕自向那枚白子所在的方位追逐而

  去。

  他道:“孤零零的一個,總是太寂寞。不論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沒有人相信端木皇后會暴病而亡,哪怕所有的太醫一齊下了這個論斷。

  我不便直接到現場查看,遂留於王府,估量著宮中最忙亂的時候已經過去,讓衛玄和桂姑拿了我

  的手書進宮,仔細檢查皇后死因。

  回來後兩人臉色都有點怪異。

  我問:“怎麼死的?中毒?”

  衛玄和桂姑對視一眼,都是苦笑。

  衛玄道:“王妃,貧道不才,看皇后那樣子,的確像是……暴病而亡。”

  我看向桂姑。

  桂姑垂頭道:“不錯,皇后並無中毒症狀,也沒有傷痕。據說昨晚她和以往一般早早安睡的。她

  這半年常睡不好,平常也沒什麼事,有時會睡到巳時方起,侍女們見巳時過後她還未起床,這才

  入內查看,已在床上斷氣多時,連屍體都僵冷了,想來是半夜突發心疾,來得猛了,就一下子沒

  了。”

  不想司徒永和司徒凌的人居然會在這件事上意見一致,我雖疑惑,也只得揮手令他們退下。

  夜間服了桂姑端來的安胎藥,估料著司徒凌應該沒那麼早回來,正想先去睡。見桂姑端著空碗立

  在一邊皺眉凝思。

  我問:“怎麼了?”

  “也沒什麼。”桂姑苦思著,“只是總覺得皇后寢宮中的香氣似乎在哪裡聞過。”

  “香氣?難道不是尋常用的那些薰香?先帝極寵她,或許是別處番邦小國進貢來的異香也說不準。”

  桂姑搖頭道:“不是,這香味只有皇后臥房中才有,並且越近床邊越濃。這香味我一定是聞過的

  ,並且應該是很多年前聞過的。”

  他們行醫之人,習慣了分辨各類藥材的氣味,對香味當然也敏感了些。桂姑是司徒永千方百計尋

  了來為我治病的,醫術未必遜於衛玄,能讓她記掛那麼多年的香味一定有蹊蹺。我便道:“那你

  仔細想想,若想起什麼來,立刻來告訴我。”

  桂姑應了,轉身離去。

  司徒凌到了三更天左右才回來,我半醒不醒間覺出臥上床頭,模模糊糊問道:“可查出些什麼來

  ?”

  “沒有。”

  他抱住我,衣衫上帶著夜間空氣的薄薄涼意,但很快被健壯體內傳來的熱意衝去。他將手掌小心

  覆於我的小腹,暖暖的,蘊著極剛強的力道,卻努力地柔軟著,包容著。

  我感覺出他的珍惜,將頭向仰了一仰,靠在他胸前。

  他用下頦輕輕蹭著我的發,低低道:“晚晚,什麼都別多想,一切有我。”

  “嗯。”

  我含糊地笑一聲,繼續合著眼睛臥著。

  別多想?那麼,一定已經出了什麼事會讓我費神吧?

  他不過睡了一個更次,門外便有人低低喚他起床,想來又得入宮了。

  他極警醒,立時低咳一聲,止了外面的呼喚,才輕手輕腳地坐起身,為我掖好被,披衣下了床。

  我其實並未睡首,也坐起了身,說道:“這時候外面冷得很,穿件大毛的衣裳。”

  他應一聲,一邊繫著衣帶一邊道:“你繼續睡,小心著涼。”

  我笑道:“我最近藥吃得比飯還多,還好這個孩子極乖,並不怎麼害喜,不然,准給折騰死。”

  他瞪我一眼,慍道:“什麼死不死的,大清早的胡說什麼呢?”

  以前倒沒見他有這麼多的忌諱,我也不跟他爭辯,自已重又鑽回被窩,打著哈欠道:“吃點東西

  再去。想著你今天得一早起床,我讓他們燉了人參雞湯,估料著這會兒火候正好。”

  身後好久沒有動靜。

  正奇怪出門怎麼聽不到一絲聲響,睜開眼,恰對上司徒凌近在咫尺的面龐。

  大約剛從暖意的被窩中出來,他的雙頰微紅,薄薄的艷色,全然不見以往的冷肅。陰翳盡去的明

  亮雙眸,在黯淡的燭光里居然也能清晰地映出我驚愕的面容。

  張嘴欲問,他的頭俯下,已親住我的唇。

  未及梳理的黑髮散落在我脖頸間,光滑柔順,宛如……他此刻的神情。

  我捏了捏他的臂膀,想掙開他,卻覺指下的肌肉堅硬如鐵,哪裡捏得動?

  我別過臉哧地一笑,說道:“大清早的,你還沒洗漱呢!”

  他又在我頰邊親了一親,低著眉眼淺笑,“死丫頭,還敢嫌棄我了?”

  我繼續捏著他的臂膀,笑道:“我便嫌棄你了,又怎樣?”

  他坐在床畔,鬆了臂膀間的力道,讓我一下一下地捏著,揉著我頭髮道:“我又能怎樣?從小被

  你欺負到大……只怕還會欺負到老。”

  我微笑,又捏了幾下,垂下手臂打了個哈欠,側了頭閉上眼睛。

  他在床邊又靜靜地坐了片刻,才輕輕將我手臂塞回衾被中,熄了小燭,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的聲音,我轉過了臉。

  外面有隨侍提著燈籠等候著,引了他沿前廊向前走,高大的身影投在窗欞上,越來越長,然後漸

  漸遠去。

  唇角笑得有些僵,面頰還帶著他唇舌間的溫潤。

  我摸了摸他親過的地方,定定地在黑暗裡出了一會兒神,將被子蒙到頭上。

  其實,這樣也不錯吧?

  他對我極好,我對他也有著從小的情誼,只要安了他的心,這般穩穩妥妥地生活下去,似乎也不

  錯了。

  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溫柔體貼的尊貴夫婿,前呼後擁的安定生活,旁人企盼了一輩子都無法如

  願的一切,都已在我跟前鋪排得滿滿當當。

  我該知足。

  可為什麼心裡還會這樣空落落的,空得好像被人掏去了一塊。

  疼極了,卻不敢告訴一個人。

  徹夜難眠,卻不敢在床上輾轉反側。

  思念刻骨,卻不敢去想像那對父女或悲或喜或向我傷心凝望的神情。

  我又在被窩裡若無其事地笑笑,慢慢讓乾燥的衾被帶走眼眶裡的沾、cháo濕。

  第四十一章 恨切切,誰縱霜風緊

  不知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

  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我看看天色,已是詫異。

  喚人進來,侍女匆匆奔上前,答道:“皇上傳來旨意,宣昭侯即刻進宮。”

  我一驚。

  司徒永當然知道我懷孕,也知道以我的體質想保住胎兒有多困難,而司徒凌又多想要這個孩子。

  若非十萬火急,他不可能這麼急著宣我。

  換了素服急急趕到宮中時,朝陽剛從東邊露了臉,鮮血一樣殷紅,把大片大片的金黃色琉璃瓦也

  映得泛出淺紅,像一點點蔓延開的血光。晨間的空氣極清冷,呼吸到肺中仿佛連血液都隨之冷得

  快要凝固。

  近來只在定王府秦府起居,四處屋子裡都籠上了火盆,天氣和暖或陽光明媚時才會出來走動走動

  ,竟也沒覺得天氣有多冷。

  又或許,這天底下最冷的地方,就是這高高在上深不可測的九重帝宮。

  高處不勝寒。

  何況又隱藏了這人世間最骯髒最見不得人的屠戮,怪不得我平時不害喜,一入宮便覺得胸中翻湧

  ,陣陣作嘔。 未出世的胎兒當然是最純淨的,他們有著這世上最靈敏最乾淨的感受,受不得這樣的骯髒和血腥

  。

  跨入武英殿,我的身體便不由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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