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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精明,太叔玉只有算得比他更透!

  名份!

  誰主誰次?聯姻是合作,無論夫婦二人是否情投意合,諸侯間的婚姻,都免不得算清這一步。太叔玉的頭腦比陳侯冷靜多了,深知在中土,婚姻是以男方為主的,看看他自己的婚姻,看看申王的婚姻,再明顯不過的例子了。然而,這個規則套到衛希夷的身上時,便違和了起來。在天邑與姜先議事的時候,這個想法還不明顯,待到陳侯插言此事,太叔玉的意識便清晰了起來。

  【為什麼我妹妹就得跟著你走呢?】

  這是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夫婦二人既然結合,必然要有固定生活的居所,但是,以誰為主,就值得說道說道了。若是以姜先為主,太叔玉等人皆變作姜先的附屬,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妹妹不是這樣的性子,也不該過這樣的生活呀!】

  可是,要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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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夷,不已經是越君了嗎?”回答太叔玉疑問的是屠維,他不覺得太叔玉有什麼好苦惱的,“難道有了男人,她就不是她了?就不是越君了嗎?”

  “可是……”太叔玉猶豫地道,“她若與唐公成婚,不要依夫而居嗎?可是,那樣,恐怕希夷會憋悶。”

  屠維問道:“北人難道沒有女君?北人都是如何相處的呢?”

  太叔玉博學多識,女息之為將、戎人有女主,離衛希夷更近一些的,女瑩南下而承嗣,風昊門徒之內,亦有女性封君狼金。然而,大多數的情況下,婚姻還是以男家為主的。

  太叔玉也想知道:“南人女君很多嗎?都是如何相處的呢?”

  女杼以前只想著女兒從心所欲,不必拘泥與婚姻,此時不得不以這種形式結盟,且姜先為人亦可,便要思考這個問題。

  兩個男人,全不如她痛快:“那便再建新城好了!”

  她經歷過許多城池的毀壞與新建,看過許多國家的興衰,不以為再建一城又有何不可:“大水來臨,多少人拋棄家園另建新城?洪水退去,難道不要重建?離開舊地,選一個全新的地方就好了嘛。”

  女杼的辦法簡單粗暴,然而卻是十分有效的——離開原有的地方,勢力必然會受到削弱。

  太叔玉問道:“希夷,是怎麼想的呢?”

  女杼道:“我絕不許她過得像王后一樣!”

  屠維比她樂觀得多:“希夷會有她自己的主意的。”

  太叔玉不得不提醒他們重點:“名份,名份!”

  屠維恍然大悟:“你是說,希夷也稱王?”

  “稱稱稱……稱王?”

  “她不已經是越君了嗎?”屠維理所當然地道,“更進一步,有什麼不可以?集了這些人,一道從天邑出走,難道只是與申王鬧個彆扭撒個嬌嗎?”

  那必須是要扯旗單幹,還要做好與申王對立的準備呀!都與王鬧翻了,再自己做個王,有什麼不可以?屠維的想法很是簡單明了,若說發家史,獠人的傳說里,也是天神造出來的、流傳至今的血脈呀,有什麼不對?

  南君一著不慎,還要被自己的母親掀翻在地,當然,他爬起來了。老虞王身死,家國分裂。申王又面臨這樣的窘境,朝不保夕。

  王,有何難以攀登之處麼?

  並沒有!

  一個王,如何從小國之君,變成南方霸主,又如何跌落王位,再爬起來的,屠維圍觀了全過程。雖然敬佩南君之能,也佩服他的堅持,卻不覺得王有何神秘之處了。

  王后更是廉價!知悉許後所作所為,再想昔日蠻人對許後的歌頌,真是莫大的諷刺。再看陳後,比許後強了不少,出事也只能跑回娘家去,也不曾有自己的勢力。

  屠維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閨女,得自己單幹。

  太叔玉有些懷疑:“唐公,答應嗎?”

  女杼奇道:“我們在做的事情,他答應不答應,有什麼干係?若是不願意,我們讓步了,便會甘心嗎?此事於他原有的,有何損害?得到的不如以前多了嗎?”

  太叔玉還有微不樂觀的:“日後……”

  “日後難道不是他們的孩子繼承一切嗎?誰來的孩子,不能繼承父母的一切呢?”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哈……

  太叔玉帶著最後的一點猶豫,道:“那,跟希夷說說?”

  女杼與屠維都不以為意:“當然要告訴她,不然她還不要掀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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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希夷沒有掀開房頂,掀了還要再重蓋呢,現在人手緊,經不得這樣的折騰。聽太叔玉將自己的擔心、與長輩商議的結果原原本本告知,衛希夷手指一松,笑道:“這麼相信我呀?”

  太叔玉今天受到的衝擊,有一點點大:“什、什麼相、相信?”

  “信我能做好王呀?”

  “……”我看你一點也沒有不自信的樣子呀,太叔玉突然明白了,親生父母果然是最了解衛希夷的人,“是,是啊。”

  女杼就不客氣得多了:“幹不了趁早說,幹得了,就給我幹下去!”

  “哇!好兇!”

  “少裝,”女杼沒好氣地給了她一個白眼,“變亂之前,我從沒想過讓你走上這條路。造化弄人,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哎。”

  “唐人那裡,我與他們王后講去。”

  “咦?”

  女杼翹起一邊唇角,露出一個微帶輕嘲的笑:“陳侯未免將自己放得太高了,唐人的事情,他哪裡做得了主?”昔年老虞王為何一意孤行想廢黜年長諸子,就是因為疑心他們受母族的干擾太多。姜先沒有這樣極端,然而唐人必然不想受別國的差遣控制。

  【要怎麼談呢?】沒有人將這句話問出來。

  衛希夷老老實實地說:“我著手繪輿圖,堪河道。”

  “嗯,”女杼鄭重地說,“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根本。”

  “我與阿瑩約好了的,不能嫁同一個丈夫,就要征服同一個天下。我不會放棄的。”衛希夷認真的說。

  太叔玉還沒從妹子的偉大志向里回過神來,女杼已經雷厲風行地約見了唐人,並且主動要求前往唐宮面見陳後。

  最初的時候,容濯等人,包括姜先,都認為她是要與陳後商談婚事。再者,太叔玉也與她同往,更是被視作是一個可以商談任何大事的人。許多人都認為,太叔玉才是此行的主角。

  姜先自告奮勇,親自護送她往唐地。陳侯等人納罕驚訝之餘,也不覺有異。姜先生父早亡,所親者唯母親而已,雙方母親見面,也是應有之義。在天邑,是陳後先登門,此時由女杼往唐宮,也是情理之中。

  臨別時,衛希夷先與姜先透了底。姜先才驚訝起來:“原來是為了這個?”

  這便是當事人的無奈了,情感再好,當你的背後站著無數依附你、有立場的人的時候,也需要就利益進行協商。姜先驚愕完,在衛希夷擔心的目光里,微微點頭:“會有人反對。我,答應你。”

  衛希夷咕噥一聲:“我小時候,從未想過會為這樣的事情發愁。”

  姜先微笑道:“我小時候,只想過從父親的手上,接過王的冠冕,可從沒想過自己去做王呀。其實,我與申王,有些時候的差別也沒那麼大。我不想太像他,一定要做一件與他不一樣的事情。與另一個王相伴一生,可比娶個王后……風光多了。”

  說著,低低地笑出了聲。

  衛希夷心有戚戚焉:“生是猛虎,求偶於猛虎,讓我逮只兔子,確實沒滋沒味。”

  姜先悄悄抹了一把汗,慶幸自己不曾被當作兔子。他的心裡,自己還真是有些像兔子的,如今不被視作兔子,得到猛虎的評價,無疑增加了他許多的信心。心裡同時也在嘀咕:外祖這些日子過於亢奮,將虞、祁、越等國隱隱有視作自己附屬之意,太叔等人不滿,也是情理之中的。

  【沒耽誤我娶妻就好……】這麼一想,也就沒有什麼不滿了。

  唐離虞不遠也不近,一路上也不辛苦,太叔玉十分滿意,這樣長的旅途,可以與母親同行,這是以往沒有經驗。只有他和女杼,姜先……估且當他不存在吧。行程,還是很美妙的。

  太叔玉興奮不已,對即將要面對的事情,也有充份的準備——唐人若是不答應,要如何應對?

  想得多了,女杼很快便發覺了,安撫地說:“不用擔心。”

  太叔玉如何能不擔心呢?“新築一城,恐怕不行……”

  女杼理所當然地道:“當然啦,多提一些,才有讓步的餘地嘛。”

  = =!太叔玉默。

  女杼道:“你說的對,名份的事情,不可輕忽。”

  “是。”

  “名份已定,唐宮還能久居嗎?宮城不要擴建嗎?哪個王沒有建過新城呢?”女杼慢悠悠地問。

  太叔玉心中越來越有底氣,心中詫異也越來越重。早就知道女杼不是尋常婦人,辦這樣的大事也這般熟練,就出乎意料了。女杼半合著眼,倚著車壁,含糊地道:“老了,能為你們操心的事情也不多了。”

  車輪吱呀作響,軋在不平的路面上,細微地顛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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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太叔玉的意料,女杼與陳後的會面出奇的順利。女杼說服陳後,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二人說了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總之,秘會之後,兩位婦人攜手賞花,仿佛舊友。太叔玉自己,卻遇到了各方的疑問。

  太叔玉:……

  他以為,事關兒子,陳後會更加堅決,反而是與唐國諸臣周旋,要容易一些。

  凡事都有出乎意料的時候,太叔玉只能硬著頭皮,對上陳侯的目光。誰能告訴他,陳侯怎麼湊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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