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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留抓了抓頭髮道:“她不吃人……她……”

  鍾留話音一止,頓了頓後,還是將這些天發生的事兒全都給沈長釋說了。

  他與白球二十年後首次相遇便是在晚間林子裡,白球被幾個男人調戲,他救了那幾個男人一命,白球卻莫名其妙要以身相許。

  這事兒過了之後,鍾留原以為自己是躲過去了的,誰想到他才剛捉了個小妖,便又碰到了白球,才知道那五個男人都是她十多年前從窮村莊死人堆里救出來無家可歸的少年,這些年跟在白球身邊長大,與她開了一家酒坊,當夥計打雜,也都各自成家,稱白球為‘老闆娘’的。

  白球表現落落大方,衣服也穿得得體了,說話不再嬌滴滴讓人想逃,裝扮素雅許多,雖然依舊漂亮,卻不至於讓鍾留看了害怕。

  她當時為鍾留倒酒,致歉道:“恩公請贖我前段時間無禮,我是妖,對人事不通,這幾個小子天天去聽書,說是報恩便是以身相許,我當真了,卻沒想到嚇到恩公。我原本也不是那個意思,今日與恩公喝酒,還請恩公不要把那荒唐事放在心上。”

  賠禮的酒,沒有不喝的道理,況且鍾留見自己當日隨手救下的一隻妖不僅解決了無常大人的案子,而今還救了好些人,好好地經營生意,本分修煉,已是難得,便不推辭,喝了兩碗。

  結果……

  “酒里下藥了?”沈長釋問。

  鍾留眼眸一亮:“你你你……你知道?!”

  鍾留嗨了一聲:“你與我說說後來。”

  後來……

  鍾留就昏昏沉沉,渾身發熱,怎麼看白球的笑容怎麼不對勁兒,白球還用軟手貼著他的心口,說他喝多了把他扶到樓上歇下,屋外天色已暗便在她這兒留宿一晚。

  鍾留本來緊張,卻沒想那麼多,結果白球把他扶到房內關上了房門落了鎖,一把將他推到床上還說他熱得滿頭大汗給他脫衣服涼快涼快。

  鍾留的衣服沒脫下來,白球身上脫得差不多了,肚兜之下就是瑩白的肌膚,鍾留看著兩管鼻血流下,頓時明白過來事情不對,他將白球推開,一張黃符貼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使法逼出剛才喝下的兩碗酒,悉數噴在了嬌滴滴軟綿綿的白球身上。

  “你你你……”當時鐘留口齒不清,一邊擦掉自己的鼻血一邊指著對方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說完這話,他就從窗戶跳出去逃了。

  “噗哈哈哈……”沈長釋盤腿坐在地上對著鍾留笑,伸手指著對方搖頭:“你還真慫啊。”

  收到了鍾留無辜且哀怨的眼神,沈長釋道:“她這是打算生米煮成熟飯,先把你‘就地正法’,等事後你也不能不賴帳。”

  “你都懂?”鍾留皺眉。

  沈長釋說:“我活著的時候也是在天橋底下說過書的,不過她既然對你沒有惡意,你何必怕成現在這樣?”

  鍾留嘆了口氣:“你當只有那一次嗎?”

  “還有?”沈長釋挑眉。

  鍾留點頭:“再後來,我又碰見了她,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張滅妖符,握在手中手都快爛了,站在我跟前哭著說我若不和她在一起,她就將符貼在心口一死了之。”

  “這是苦肉計。”沈長釋搖頭:“後來她貼了嗎?”

  “她想貼的,我……我又給救了。”鍾留伸手抓了抓臉:“救完我就跑了。”

  “還有嗎?”

  “還有……她幫我抓過鬼,抓了三十多隻惡鬼,渾身都是傷,帶著惡鬼來找我說要認我做師父,跟著我一起修行。”鍾留眨了眨眼。

  “還真是花樣百出啊。”沈長釋嘖了嘖。

  鍾留嘆氣:“鬼我收下了,傷也給她治了,她這幾個月天天跟著我東奔西跑,我走哪兒她都能找到,她開的酒坊都快倒了,那五個夥計天天坐在門口哭著喊著等她回去,你說她怎麼就想不開,非得跟著我呢?”

  沈長釋嗯了一聲,反問一句:“那你怎麼想不開,非得不要她?”

  “我們修道之人,無情無欲才是正道,我祖宗說了,修道之人本就薄情,我對她沒那份心思。”鍾留道。

  沈長釋嗤了一聲笑說:“可你祖宗早就投胎轉世娶妻生子兒孫滿堂現在已不知多少次輪迴了啊。”

  鍾留愣了愣,看著沈長釋,沈長釋又說:“你若對她沒那份心,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活?她若想死你由她死,她若受傷你由她傷。以往也不見你對妖有多同情,不收便算不錯了,現在倒好,還關心人家酒坊的生意來了,你既然薄情,那這些跟你有關係嗎?”

  鍾留從樹洞裡頭鑽出來,站在沈長釋跟前皺眉道:“沈哥,我請你來不是讓你說這些話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沈長釋也站起來拍了拍衣擺問。

  鍾留說:“我快三百歲了,你也五百多歲了,我們加在一起算八百年,和她的道行能持平,你幫著我,嚇一嚇她,讓她別纏著我。”

  沈長釋朝鐘留翻了個白眼:“瞧你那點兒出息……”

  “沈哥……”鍾留扯著沈長釋的袖子:“你是我親哥啊!”

  “我不是!”沈長釋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問:“她人現在在哪兒呢?”

  “應當是……回酒坊了。”

  於是沈長釋莫名其妙被鍾留拉入了這一場不知是桃花劫還是桃花運中,領著已經在樹洞裡躲了三天的鐘留前往白球所在的城池,順著城中大路,找到了鍾留口中那家快要倒了的酒坊。

  說是酒坊,其實也算是酒樓,白球產酒賣酒,也提供一些小菜讓人在店裡喝著。樓上三兩間客房允許客人夜宿,規模不算大,好在里外都通暢明亮,酒釀得也香,來往的客人不算少。

  鍾留在靠近酒坊時就畏畏縮縮的,沈長釋走到酒坊門前,抬頭瞧去,那酒坊的名字叫——一醉方休。

  裡頭招呼的夥計塊頭都很大,看上去凶神惡煞的,不笑還好,像打劫的,一笑就不行了,跟殺人犯似的。

  沈長釋率先跨步進去,其中一人瞧見他,迎面過來問:“書生也吃酒?”

  沈長釋抿嘴笑了笑:“我與你家老闆娘是故交,來敘舊,不是來吃酒的。”

  “怕不是見我家老闆娘漂亮,故意找茬的吧?”另一個人也湊過來。

  沈長釋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這兩人光是胳膊就比他大腿粗,他心裡暗自道:我是鬼,五百年的老鬼,怕他們作甚?!

  於是一步上前,揚聲便道:“白球!”

  “喲!恩公~”

  沈長釋沒瞧見人,先聽見聲音了。

  抬頭朝樓上望去,白球一身素色衣裙,未施粉黛,眉眼如畫依舊嬌媚,頭髮隨意挽起也不戴首飾,便是一根木簪束著髮絲,手上端著兩小罈子酒正跨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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