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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輕世搖頭,“不要硬撐了,現下你體內真氣亂躥,渾身經脈疼痛難忍,再不就醫,怕是大羅金仙也回天乏術。”

  衛小燈臉色忽變,“你做了什麼?”

  顧輕世看著被雨水沖刷後愈加柔光縈繞的怨嵐劍,輕吟,“怨艾悄然而生,待發覺時,化恨成嵐已催得花散盡……”

  柴信之恍然大悟,“衛小燈融走了你的怨嵐劍法?”

  “別說怨嵐劍法,我這一身的武功都被他融去了……”顧輕世聲音有些低沉,“只是其他武功他消受得了,這怨嵐劍法,卻是無福消受。”

  “嗯?”

  “只有品行高潔之人才可以駕馭怨嵐,以小燈之怨毒,若修煉怨嵐,便只有走火入魔暴筋而死的下場。”顧輕世抬眼看向衛小燈,“我們師兄弟五人,如今兩死一傷一痴一廢,真算是損失殆盡了。”

  “呸!你才死!”衛小燈尖叫,“我不會死!我還沒有殺你這賤人!我才不會死!這通通都是一派胡言!今日我便讓你看看,怨嵐劍法到底擰不擰得過我!受死吧!賤人!”

  說完,他長袖一甩,從輕轎中抽出一把長劍,飛身襲來。

  天空一道閃電劈過,明亮的閃光耀得眾人臉色慘白,衛小燈長袖闊袍、翩若驚鴻,這一劍之勢竟似天外飛仙,仿若將高山大川的靈氣全部集於一點,灌注到長劍之中。

  眾人被這一劍之勢震懾,竟都呆立當場忘記躲閃,眼看著長劍即將刺進胸口、劃斷咽喉。

  衛小燈突然一聲高叫,大口鮮血噴出,劍勢頓時委頓。

  長劍掉下,那個柔媚的少年如同一朵零落的凌霄花般墜落,重重摔進泥濘之中。

  眾人譁然。

  顧輕世躍過去,衛小燈躺在泥濘中,玲瓏的身體在暴雨的沖刷下愈顯瘦小,口中不斷有鮮血溢出,身下已經一片淡紅。

  人之將死,陰桀的氣勢全無,惟剩下令人心疼的蒼白。

  顧輕世居高臨下看著他沾染了泥濘的白衣,抿緊嘴唇,未發一語。

  這人曾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師弟,也曾逼得自己瀕臨絕境。他相貌柔美、身體羸弱,為人陰桀,擅觀人心,野心十足,這樣相互矛盾著的特質巧妙地集於一人之身,造就這個強悍的少年。

  可是這樣如此強大的一個人,卻從未獲得過別人的愛,失落傷心的時候從未得到過一個人的關心。

  不,曾經有過一個,那個活菩薩再世一樣的人兒,那個清風明月一般男子,那個同齡人中的劍術翹楚。

  屈風,那個天底下唯一肯關心衛小燈的人,卻因自己而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顧輕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是一雙骨瘦如柴、伶仃無肉的手,可就是這樣一雙手,沾滿了親人朋友的鮮血,骯髒不堪。

  柴信之走過來,握住他冰冷的手指,輕輕揉搓著,將溫暖無聲地傳遞過去,“種種恩怨情仇,如今一朝全了,輕世,都結束了。”

  七月十三,紅花村

  自那雨夜擊殺了衛小燈後,柴信之卸去風滿樓副樓主之職,將小樓主託付給白望舒與紅綾,帶著顧輕世飄然遁世。

  只是顧輕世中了衛小燈的雪融功,一身武功折損殆盡,雖然經過兩個月的調養,身子卻愈發一日不如一日。

  柴信之放下背上的木柴,邊脫下汗淋淋的布衫邊走進茅屋,只見顧輕世正坐在窗邊看一本棋譜,案頭放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見他進來,抬頭笑了一下,遞過蒲扇,“熱不熱?井裡冰著一個西瓜,我去給取出來。”

  “不急,”柴信之一把抓住他的手,將那人拉如懷中,“先給我抱一抱。”

  顧輕世推他一把,嗔道,“你一身都是汗。”

  “你嫌棄我了……”

  “喂!”

  大手用力揉搓著他的腰背,柴信之心疼道,“最近越發憔悴了,輕世,你有心事?”

  “哪有?”顧輕世躲著他一下一下的親吻,“只是天太熱的緣故,夏天總要瘦一些嘛。”

  “瘦太多了……晚上摸上去,一把都是骨頭……”

  “等過些日子總會胖回來的,”顧輕世隨口說道,“後日是中元節,我想去光明城為我娘上一炷香。”

  那日雪山之戰後,顧輕世重傷昏迷,是顧辰將雲仙的遺體帶回光明城,葬入歷代城主墓林。

  “好,我與你一同前去。”

  “你去做什麼?”顧輕世斜眼,“小辰不會歡迎你的。”

  雖然那個雨夜,顧辰終於釋然,卻也咬牙切齒對柴信之道,“我相信你能讓輕世幸福,但是只要我一日在光明城,整個大漠便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柴信之苦笑,“那能怎麼辦呢?我實在不想離開你。”

  顧輕世順毛,“我也不想離開你啊,前後不過三五日而已,更何況,你難道不用回秣陵?前日白望舒派人來請了吧,柴梓漸那小樓主一團稚氣,怕是主持不了你們柴氏的祭祖。”

  “唉……這一去秣陵,又要來回十多天……”

  “好啦,別愁眉苦臉啦,”顧輕世笑笑,“等我從光明城回來,便去秣陵找你,我們一同回來,如何?”

  “那又要辛苦你路上顛簸了。”

  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我去將西瓜取出來,看你這一身的汗,弄得我身上也粘粘的,趕緊去沖個澡回來吃西瓜。”

  “是,夫人。”

  “去死!”

  七月十四日,天色陰沉,柴信之站在路邊,望著顧輕世絕塵而去的方向,久久不肯離開。

  “我又有了那種奇怪的預感,輕世……每次你不告而別,便是這種感覺……”

  柴信之自言自語,末了搖搖頭,走回茅屋中。

  突然外面馬蹄聲雜亂,柴信之一驚,“雲磬?你們怎麼來了?”

  雲磬翻身下馬,衝進去,將不大的茅屋翻了個底朝天,惱火地衝到柴信之面前,“顧輕世那小混蛋呢?”

  “嗯?”柴信之一愣,“明日是中元節,他去光明城為雲坊主上香去了。”

  “擦!走了多長時間了?”

  “不到半個時辰,怎麼,出什麼事情了?”柴信之抓住火燒尾巴的雲磬,將他按在矮凳上。

  雲磬抬眼看向柴信之,“我且問你,三年前,他離開你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什麼什麼樣子?他還能是什麼樣子?”

  雲磬瞪眼,“他不是入貪歡陣了麼?”

  柴信之記起那段往事,心裡依舊有些後怕地疼,“那時他走火入魔,毀陣而出,幸虧這三年時間裡勤練武功,將魔性壓住,否則真是不堪設想。”

  “呸!”雲磬啐了一口,“你他媽豬腦子啊!混了這麼多年江湖,你見哪個墮入魔道的能自行壓制魔性?”

  柴信之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你真是沒救了!”雲磬罵道,站起來在不大的房間裡直跳腳,“我說這個混蛋百分之一千一萬的修煉了什麼邪功!怪不得上次見他時一張小臉慘白成那個樣子!絕對已經浸yín此道很久了!”

  愣了一下,柴信之倏地跳起來,撲向欄外拴著的駿馬,向西奔去。

  “咦,這麼迅速?”雲磬驚了一下,也策馬追了上去。

  行到長安城西不足三十里,柴信之突然仰天大吼一聲,雲磬跟上去一看,只見空曠的原野上,一匹駿馬緩步走來。

  那馬上有馬鞍韁繩,一看便不是野馬。

  “這是輕世的馬?”雲磬問道。

  柴信之面色不善,點點頭。

  雲磬從馬上取下顧輕世的包袱,發現裡面有一些瓶瓶罐罐的藥糙粉末和幾兩碎銀子,拈起那粉末放在鼻下輕嗅,“他有配藥調理身體,信之,這次,看來這小賤人並不是存心想要離開你。”

  “那又如何?”柴信之按捺著怒氣,“若不是你來相告,我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他就這般不肯依靠我?”

  “喲,現在要死的是他噯,你生哪門子的氣?”雲磬陰陽怪氣地叫了一句,“看那邊!”

  柴信之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渾身一凜,不遠處,伏著一個青衣的身影。

  飛身掠過去,心頓時涼了半截,只見顧輕世伏在糙中,臉色蒼白如紙,唇下一片殘血。

  “雲磬,你快看看,怎麼樣了?”

  雲磬二指搭脈,臉色轉霽又漸漸籠上一層憂色,“還活著。”

  “救他!雲磬!快救他!”

  “廢話,我當然會救啦,”白他一眼,“他身上有個奇怪的蠱,我的醫術解不了蠱毒,帶回家讓懷璧看看。”

  “好,”柴信之二話不說抱起顧輕世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雲磬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瞠目結舌,“這……是什麼速度啊……”

  所以懷璧一開門就看見一個眼熟的男人以奇怪的姿勢抱著另一個眼熟的男人凶神惡煞地出現在面前。

  “你要幹嘛?小雲說我們家沒錢的,要搶錢去別家,賣酒的蔡嬸說了,我們鎮上最有錢的是住在十字路口東邊的錢老爺,你去他們家好了。”

  柴信之愣了一下,“請懷璧祭司救輕世一命!”

  懷璧滿心疑惑地歪歪頭,“你是誰?輕世,這名字好熟……”

  “是你的小輕嘛!”雲磬大聲叫著將馬拴在門外,跑進來,拉過懷璧,“快快快給他看看,好像中了蠱毒。”

  “咦?”懷璧挑眉,“中原也有人會用蠱?”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啦,快點給小輕看看,他要死了……”

  柴信之突然怒叱,“胡說八道,你才要死了!”

  “喂!你憑什麼咒小雲?”懷璧怒了,如同一隻好鬥的公雞般瞪起眼睛,“咒別人者死全家!”

  “好啦好啦,”雲磬打圓場,拉柴信之進入客房,將顧輕世放在床上,“小懷,快來看看,這孩子的身體怎麼樣了。”

  懷璧紋絲不動,委屈道,“他咒你要死了。”

  “他才要死了,”雲磬立場鮮明,“要死的人看誰都像是要死的樣子,我們應該關懷他而不是生氣,好了,我們英明神武法力無邊的祭司大人,快來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要知道,他可是一直虔誠地供奉著月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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