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凌花被他攥得生疼,臉上卻還帶著笑。

  裴芸神色幾乎癲狂。

  “你快說!她是不是回來過,是不是回來過——!?”

  凌花搖搖頭,輕聲開口道:“沒,我騙你的。”

  裴芸怔住,他退後幾步,大口喘著氣,想說什麼,卻再也沒有氣力。最後只道:“沒有下次。”說罷,他朝屋外走。

  凌花看著他的赤腳,道:“叫人拿雙鞋子來吧。”

  裴芸背影淒涼,一步未停,也不知聽沒聽到。

  當晚,凌花便死了。

  她單手拄著臉,就像是在梳妝檯邊休息一樣。

  袁飛飛在城外等著,將凌花的屍首撿了回來。後來又趁著夜色,和狗八一起,將凌花偷偷埋在了裴府的後院。

  袁飛飛對狗八說:“你知道麼,我第一次見到凌花,就是在這裡。”

  狗八嗯了一聲。

  袁飛飛四下看了看,這院子並沒有太大的改變。裴芸似乎是一個守舊的人,當年的假山,花園,涼亭,現在通通還在。

  她抬起頭,從院子的一處向上看,剛好能見到裴芸屋子的窗戶。

  十二年前,一個小姑娘賣身到金樓。她偶然間看見老闆娘領著自己的兒子,從坊間走過。那個男娃看著一根剛剛抽芽的樹枝,笑著道了一句“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小姑娘聽不懂詩句的意思,卻牢牢記下了這句詩。

  等到花娘分名字的時候,她站出來跟教娘說,我要叫凌雲。教娘說這名字聽著太硬氣,不好,小姑娘就說,那叫凌花好了。

  小少爺生病,消息傳到了前面,小姑娘趁著教娘不注意,偷偷跑到裴府後院,在院子地大聲唱歌,想哄他開心,不過結果卻不好。她也知道了,後面的院子不能隨便去。

  可她也知道,有一個女娃,不僅可以去那個院子,還能隨隨便便待多久。她心智早熟,明白了其中道理。等那女娃問到的時候她便說,她心裡的那個人,差不多已經死了。

  這一輩子,她最大的夢想,就是進去那個院子。

  就算活著的時候不行,死了能進去也好。

  從什麼地方開始,就從什麼地方結束。袁飛飛心想,也好。

  這樣也好。

  就像一個輪迴。

  第五十七章

  不管袁飛飛的生命里曾經出現過多少人,狗八一直覺得,他才是最了解她的。

  不然,他不會在袁飛飛要離開的那一天,找到她。

  狗八一直都記得那一天。

  從袁飛飛去殺劉四的時候起,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袁飛飛是個白目的狼崽,漂泊的浮萍,她不可能在一個地方永遠留下來,他一直這樣堅信。

  在袁飛飛殺掉劉四後,狗八就知道,離她要走的日子不遠了。

  狗八在崎水城混了十幾年,里里外外吃了個通透,他偷過世家大戶的銀葉子,也搶過路邊的野狗食,太多的炎涼世路讓他的內心早早變得冷漠麻木。

  就像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乞丐一樣。

  可他又跟他們不同。

  因為袁飛飛。

  其實,在狗八與袁飛飛相識的十幾年裡,並沒有過多的深交,袁飛飛在狗八的心裡,更像是一種象徵——象徵著了無牽掛的內心,還有絕對不會後退的步伐。

  她不會退縮,也不會畏懼,也沒有任何事物能牽絆住她。

  她不富裕,也沒有權勢,其實他們都處於泥地。

  可袁飛飛卻永遠不會沉淪。

  那一天,他在城門口堵到了她——或者他更願意形容為“等到了她。”

  袁飛飛還是穿著男裝,她只帶著一個小包裹,也沒有多餘的家當,就那麼輕輕鬆鬆晃晃悠悠地從街的那一頭走過來,見到狗八,她抬起手打了個招呼。

  “早喲。”

  然後就從狗八的面前走過去。

  在她與狗八錯身而過的一瞬,狗八忽然伸手,拉住了袁飛飛的手腕。

  “嗯?”袁飛飛側眼,狗八看著她,道:“你要去哪。”

  袁飛飛咯咯地笑了兩聲,道:“怎麼都猜到了,好沒意思。”

  狗八沒去問還有誰知道,他站到袁飛飛面前,道:“飛飛。”

  袁飛飛盯著自己的手指甲,五個手指來回換著看,不經意道:“怎麼。”

  狗八道:“我同你一起。”

  袁飛飛還是沒有看他,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就一起。”

  狗八道:“隨你去哪。”

  袁飛飛終於看了他一眼,狗八站在她面前。她忽然憶起,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看過狗八,以至於現在他洗過了臉,瘦高又微微佝僂的身軀站在晨光之中,她看久了會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

  半晌,袁飛飛道:“我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狗八冷笑一聲,先她一步朝城門走去,轉身一瞬,道了一句。

  “那就再好不過了。”

  後來,狗八也曾回想過。在那個時候,袁飛飛說出“或許不會再回來”,他心裡本該是高興的,但是卻莫名其妙地冷笑出聲,就是因為他打從心底,不相信她的話。

  這幾年裡,他們幹過不少營生。

  光明正大的有之,偷雞摸狗的也有之。

  跟袁飛飛在一起的時間越長,狗八的感觸就越深。

  袁飛飛不能說是好命,但絕對是硬命。這種堅硬滲透在方方面面,他們最開始起家的時候,遇到的困難無數,很多時候狗八都覺得要撐不下去了,可袁飛飛總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接著往下走。

  她的一切都在影響著狗八,包括冷峻涼薄,以及一往無前。

  所以狗八萬分不解,為何這樣的一個女人,會對那個禁錮一方庭院的啞巴鐵匠念念不忘。

  雖然袁飛飛從來沒有提及過,但是狗八在她的神情中,什麼都能看出來。

  但他並沒有太過在意,尤其是在他們的營生步上正軌後。外面的生活很好,有安穩,也有刺激,只要袁飛飛願意,他們可以無所事事,也可以刀口舔血。

  同樣,只要她願意,隨時都可以再離開。

  漂泊,流浪,居無定所。

  他們不缺錢花,但是還是爬在泥潭之中。

  狗八不在乎,只要同她在一起,他就不在乎。他甚至享受著這種泥潭裡的生活,他從不會高看自己,因為袁飛飛在見到他的第一次就說過——

  【還真像一條狗,你這名字起的不錯。】

  他願意做狗,只是在偶然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地想問一問她。

  你覺得,我這條狗,這些年來有長出點骨頭麼。

  他真的問了出來,在一個秋天的晚上。他和袁飛飛坐在山道上的一個亭子裡,袁飛飛靠在柱子上喝酒,聽了狗八的問話,她哈哈地笑了出來。

  狗八也跟著她笑了。

  狗八知道,袁飛飛一直都曉得他的感情。

  他第一次在一間柴房裡,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自瀆。袁飛飛推門而入,在看見他的一瞬間,愣了一下。

  也只愣了一下。

  狗八拎起自己的褲子,捂住身下,臉上還帶著薄薄的汗印,他看著袁飛飛,喘著粗氣說不出話。

  袁飛飛把柴房門打開,她抱著手臂靠在門邊上,扯著一邊的嘴角,道:“叫什麼名字,看著我就好了,繼續啊。”

  冰白的月光順著敞開的門照進來,勾勒出袁飛飛簡潔而冷峻的側影。風吹起她的衣擺,夾雜著山林間的泥土氣,是最為催情的味道。

  狗八當真又動了起來,他沒有再叫她的名字了,而是一直、一直看著她。

  事後,他們對那一晚隻字不提。

  並不是為了隱藏什麼,而是對於他們兩人而言,那根本算不得什麼。在狗八看來,袁飛飛對那一晚的興趣,似乎還沒有對晚飯吃點什麼來的多。

  至於這種事情有多羞恥下流,他們兩人更不在意。

  往後的日子裡,狗八也經常這樣做,有的時候他做的多了,袁飛飛會笑罵,說狗到發情的季節了。

  只有一次,袁飛飛在狗八紓解之後,蹲在他的面前問他。

  “你這麼想要,為何不來問我。”

  狗八還沉浸在剛剛的痛快中,身體微微地痙攣,他的臉埋在干糙里,頭髮沾得全是汗水。他透過霧蒙蒙的眼睛,看向袁飛飛,啞聲應道:

  “不問……”

  “呵。”袁飛飛輕笑一聲,站起身來。

  狗八不會問,也不想問。

  因為有些事情,問了也是白問,問了不如不問。

  他們在外漂泊,浪跡四方,他們都慢慢長大了。

  袁飛飛生得很美,至少在狗八的眼裡,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有味道的女人,就算是凌花都不行。狗八變得有些沉默,總是默默地跟在袁飛飛的身後,他太過了解她,很多時候袁飛飛不用開口,狗八已經知道她需要什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