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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姓程。”程伶回答。

  “程姑娘,這邊請,大少爺在書房裡。”喜兒說道,引領著程伶。

  地霸豪紳,富商名門,丫鬟程伶見過不少,但眼前這個喜兒總給她一種奇妙的感覺。程伶自由呆在深閨,涉入江湖的時間並不長,但她有一項才能連簫歸應都讚嘆不已,她的第六感特別敏銳,許多時候說不出理由,就是覺得古怪。儘管喜兒的行為舉止和普通丫鬟無異,程伶卻總覺得她不是丫鬟。

  劍無名的臉還和記憶中一樣,冷峻嚴肅,像在生氣一樣,程伶不禁又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哪裡惹他生氣了?像斷劍山莊這種以獨特技藝聞名於世的山莊是不願過多參與江湖事的,武林盟和斷劍山莊平時並無交集,這次也不過是來送盒月餅表達下情意罷了。

  喜兒麻利地端茶倒水,和任何一個訓練有素的丫鬟一樣,是程伶的錯覺麼,總覺得劍無名那好像誰欠他五百兩雪花銀的臉高興了一點似的?正當程伶想看得再仔細些,一個小廝跑進來跌跌撞撞跪在地上。

  “大少爺!二少爺又離家出走了!”小廝氣喘吁吁地說。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又去那等煙花之地了!”劍無名的臉色好像別人欠了他五百兩金錠子似的。

  小廝忙說:“這次不是!二少爺這次是正經事兒!他說,他說他要去學武功!”

  “真的?二少爺是要改過自新了嗎?他去哪兒學武功?武當派還是靈禹派?”喜兒不敢置信地眨巴著大眼睛連連發問。

  “這個……”小廝為難地撓著頭:“不是武當派也不是靈禹派,好像是……峨嵋派!”

  程伶皺了眉頭,這峨嵋派精研的是醫術,武功照比其他門派並不那麼出眾,最主要的是峨眉派只收女弟子,這位二少爺怎麼去峨嵋派學武功?

  劍無名的臉色變得像誰搶了他家餘糧似的,怒道:“派人去追,抓回來關進祖宗靈堂,沒我命令不許放出來。”

  喜兒吐吐舌頭:“還以為二少爺終於轉性了,去峨嵋派學的是功夫嗎?二少爺把峨嵋派當什麼地方了……”

  千方百計想混入只收女弟子的峨嵋派,劍無心不是第一個,比他更早幾十年就有一個男人做了同樣的事情,那個男人絞盡腦汁想要進峨嵋派“學武功”,為了加入峨嵋派的大家庭,他試過男扮女裝,試過每天送烤雞賄賂峨眉掌門,試過在峨眉山腳下跪了七天七夜。當他第一次男扮女裝的時候,峨眉掌門不厭其煩地講了一百條大道理給他聽,趁旁白的弟子不注意偷偷扇了他一嘴巴子,當他第一次送烤雞給峨眉掌門的時候,峨眉掌門將他帶進一間密室里,拳打腳踢長達數個時辰,身體上的打擊不能摧毀他的意志,為了心中的夢想,那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騷擾峨嵋派,終於,在他最後一次跪在峨眉山下的時候,峨眉掌門走到他面前,這一次峨眉掌門沒有對他大打出手,而是慈祥地扶起了他,峨眉掌門將他帶去一個地方,從此他再也沒出現在峨眉掌門面前,那個地方叫做少室山,那個男人在那裡失去了他所有引以為傲的柔順秀髮,頭上被燙了六個圓疤,賜法號“禪空”。

  就連禪空方丈的師父老方丈自己都沒想到,這個被峨眉掌門硬塞進來的燙手包袱竟是個武學奇才,江湖雖以武為尊,但武功並不是江湖的全部,除了武學天分,禪空方丈還有更讓老方丈看中的東西,他雖吃飯總是第一個到,聽禪總是第一個跑,經常帶著師兄弟犯戒規,老方丈還是把主持之位傳給了他。那時,很多人都不理解老方丈的行為,連禪空自己都不理解,他屢犯戒規,早就應該被趕出少林寺了,怎麼反而成了主持?

  老方丈臨終前,禪空獨自跪在他床邊,問道:“我是你的私生子嗎?”

  老方丈搖搖頭。

  “你貪圖我俊美的容貌嗎?”禪空又問道。

  老方丈抹去額頭的汗珠,仍是搖頭。

  “那為什麼……戒色師兄想當主持很久了……”禪空不解地問。

  老方丈神秘地笑了:“戒色當了主持一定會因你不守規矩將你逐下山,你又會去峨嵋派鬧事,唯有將主持之位傳給你才能讓你永遠留在少林寺。”

  禪空馬上原地給老方丈磕了個頭:“師父願以主持之位相助其他門派,此等胸懷,弟子佩服!”

  老方丈笑得更神秘了:“師太說事成之後和我……”說到這裡,再沒了聲音,一代高僧,已然圓寂。

  這些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當了幾十年主持,禪空方丈早已愛上了當主持的快樂,每次收到其他寺廟上貢的香油錢數著數著就能情不自禁笑出來,每道菜都要以“人參”為配菜,每晚在心中描繪著師太的畫像安然入睡,這樣的生活未成佛更勝佛。

  此次出來送月餅,簫歸應還給程伶安排了一個她很不想去的地方——冥域,儘管與冥域已經和解,從小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是不會消失,對於冥域,程伶有一種潛藏的厭惡感。但是身為武林盟的副盟主,她的個人感情必須壓抑,她還是壯著膽子去了冥域,武林盟的馬車夫是江湖的老油條了,聽說過冥域各種殘忍荒唐得傳聞,怎麼都不肯跟程伶一起走進漠荒,程伶只好中途買了一頭駱駝,雇了個黑瘦的漠荒人當導遊,讓馬車夫原地等著,自己騎著駱駝走進漠荒的深處。

  至今為止,冥域的最後一位域主是出自靈禹派的薛晴,在武林盟剛剛穩定下來的時候,薛晴就辭去了域主的名頭,成為冥域唯一一個不是因死亡離開冥域的域主。薛晴走後,冥域被沒有擁立新域主,因為,那幾位道主實在太難伺候了!那幾個就算在漠荒也是異類的人,他們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指揮,想要讓他們聽完你說話就要有凌駕於他們的實力,可惜的是,這樣的人江湖上寥寥無幾。

  走進冥域,程伶就感覺陽光像是從此遠離了自己,總感覺走廊里那些面無表情的侍女像是趁自己不注意就在看著自己竊笑,心裡不禁冷得發毛,手捏著食盒更緊,眼睛只敢看著前方,匆匆往前走著。現如今冥域沒有域主,只有幾位道主,也不知這領頭的是誰,白昔塵久居在冥域之外,墨青衫和淚姬也是難覓蹤影,安螺被關在地牢中兩年不見天日,在冥域中還能找到也就只有……那一位……

  漆親切會見了程伶,事實上因為他不說話面上也沒有表情甚至目光不看程伶,程伶更加手足無措,巴不得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程伶以飛快的語速照本宣科地講了一套武林盟的官腔出來,漆只點點頭表示聽見了。和啞巴對話最大的好處是,當你想離開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又引出一個新話題留住你。

  程伶將月餅放在桌上馬上告辭,正要一路狂奔逃出去,大老遠被人喊住。

  “程姑娘?程姑娘!請留步!”

  叫住程伶後,一個面容嬌俏的侍女氣喘吁吁追上程伶,在安靜得像一口大棺材的冥域敢奔跑還敢大喊的人,程伶還是第一次見到。

  “程姑娘之後可是要去薛晴姑娘那裡?”那侍女問道。

  程伶點點頭,心生疑慮,薛晴早已退隱,現在還知道她名號的人算的上稀罕了。

  “果真如此,勞煩姑娘去見一見白公子,出冥域後一直向東的竹林里便是。”那侍女笑著說道。

  白公子,指的是天道道主白昔塵,白昔塵和薛晴是知交,程伶對他安心不少,許是有事找她,便順著侍女指的路去拜訪白昔塵。

  程伶沒看見自己的背後,那侍女轉身進了漆的房間。

  “漆大人,武林盟的人有沒有找你麻煩?”侍女有點膽怯又溫柔地問漆,曾經她叫阿丑,冥域易主後便用回了本名——惜歡。

  漆當然不會回答,他從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也懶得搭理任何人,埋頭做自己的事。惜歡眼尖,一下就發現漆桌上多了個食盒,走過去打開盒蓋,看見裡面是一塊塊擺放精美的月餅。

  “中原人送來的?倒是有些心意,我瞧瞧,桂花蓮子的,杏仁的,蓮蓉的,桂圓的……”惜歡一塊塊數著月餅的不同口味。

  聽到蓮蓉兩個字時,漆的耳朵動了一下,他對月餅不感興趣,但他知道有一個人會感興趣。

  拿著那塊蓮蓉月餅,漆走進了冥域地下的死牢,原本就不見天日的冥域,死牢更是點了長明燈也同樣昏暗。死牢里很少有人,因為進來的人不出三日都死了,只有一位例外,自閻溟逃出冥域後她一直被關在這裡,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她吃飯,但她不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算是活的還是死的。

  漆走到那間牢房前,安螺就被關在裡面,牢房被打掃得很乾淨,她就安靜地坐著,不聲不響。如果漆會說話,也許他會說話,也許他依然會像現在這樣默默地將月餅放在安螺面前。那時,崑崙山上的那場大火燃燼後只留下一片廢墟和無數燒焦的骸骨,雖無法具體辨認出閻溟的屍體,從那以後再沒有閻溟的消息,以閻溟的傲氣又怎會忍氣吞聲,結果就只有一個,只是安螺不願相信罷了,她心裡應該是知道的,她等再久也沒有用啊。

  薛晴臨走之前說過,如果安螺想要接管冥域,她不會阻撓,但看現在清醒,安螺不知要多久才願意走出這間牢房,也許要幾年,也許要更久,也許要一輩子……

  薛晴和流螢一起歸隱山林,隱居之地只有幾位相熟的掌門知曉,程伶與薛晴算得上有些交情,自然也是知道的,只因武林盟新立事務繁忙一直沒有機會親自來拜訪。這一處竹林遠離人煙又不脫離中原地界,春暖秋潤又能見冬日落雪,實乃難得,聽說是流螢公子親自找的,找這樣一塊地方一定花了不少時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找的呢,也許從很久以前他就動了歸隱的念頭。

  生怕驚擾了竹林的寧靜,程伶讓馬車停在竹林外,獨自一人走進林中,穿過層層的翠綠竹茵,竹林深處是一間竹,竹前一匹純白色的駿馬正在打盹,稍遠的地方還立了塊石碑,上面工整地刻著幾個大字“小心腳下,愛護花糙樹木人人有責”。

  相隔還有十幾米,屋內的人就清楚地感覺到程伶的氣息。

  “何人?”從屋內傳來清麗的男聲,想必是流螢公子。

  “在下程伶,久違了,薛姑娘,流螢公子。”程伶答道。

  說罷便被招待進屋,從外面看只是間普通的民居竹,沒想到裡面……奢華至極!傳聞薛晴離開冥域時洗劫了冥域的銀庫,程伶一直認為是無稽之談……如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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