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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根起身,「謝謝你,我很冒昧地問了許多不禮貌的事……」 「不,」林健司寂寞地一笑,「在這種時刻,有人能聽我發泄,心情也輕鬆些,畢竟,我自己一人……」 曾根默默頷首。心想:這男人一定深愛著妻子! 他有點義憤,警方居然不採信林健司之言。 出了校門,他直接前往長野警局。他希望再和關口刑事組長見上一面。 「那些話我也聽說了。」關口有些不快似地說。 曾根一開口問林健司對妻子自殺的事有什麼看法,關口立刻冷言制止。 「關口先生,你也真冷酷!俗語說,無火不冒煙啊!」 「那當然!因為有人故意想讓它冒煙。」 「故意?你這是諷刺?」 「算了。」關口眼中閃動著銳利的光芒。「在斷定是自殺之前,我們已充分調查過,尤其是對死者死亡時刻前後是否有人在其家中出入,更是查得一清二楚。結果,完全沒有!後門是自內側上鎖。若是要如此周密地偽裝現場,不可能不會被人發現,何況又只有50分鐘時間。」 曾根繼續問:「你不打算重新調查?」 「不。問題是遺書已燒毀,茶杯也已洗淨,再怎樣也沒辦法了。」關口說著,突然望著曾根。「我告訴你一件很有趣的事吧!」 「死亡的多惠子半年前曾投保200萬元壽險。當時,她對人生充滿希望,也考慮到老年之後的生活,而且,手上的股票,價格節節上升。雖然平凡,但這樣的生活也有夢想存在。」 「關口先生,」曾根打斷對方的話,「這並不太有趣呀!」 「不,很有趣。多惠子因股價下跌而自殺,亦即,她丈夫領不到保險給付。但如果她死於意外,則可領到加倍的投保金額,亦即,有400萬元。這不是小數目…··」 曾根深吸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警方不理林健司的最主要原因! 「這麼說,警方是認為林健司想領取保險金,故意把自殺事件渲染成他殺?」 曾根淡淡一笑。「人類真的如此悲哀?」 拉拉大衣衣領,曾根站起來,走到門口,他回頭道:「不過你剛剛說的話真令人聽了不舒服。」 關口不語,交抱雙臂。 走出警局,曾根快步往前走。 他是第一次知道多惠子投保壽險的事。但他也不因此就認同警方的見解。 關口認定林健司為了領取保險金,而想將「自殺」改成「他殺」。這太不可原諒,未免過分惡意解釋,又單方面否定,已形同對林健司的名譽誹謗。 曾根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心中非常不快。多惠子投書已指出「K」的存在,但…… 他暗暗下定決心……我會找出兇手,帶他至關口面前。 兇手絕對是K!何況,他和多惠子最初重逢的日子已經知道那是9月17日晚。9月17日……突然,曾根呼出聲來。他的思維接觸到某項事實! 「9月17日……」 他在路上怔立良久,然後,緊鎖眉頭,再度邁開步子。來到報社門前,正好西裝店送來訂製的衣服,親自送貨的西裝店老闆正從摩托車架上把箱子搬下。 曾根走近。「還好吧?」 「天氣可真冷!」老闆滿臉凍得通紅。 曾根微笑,接著問:「今年發布的第十八號颱風,應該是9月16日吧?」 「颱風又怎麼了?」老闆怔了怔,但立刻笑出聲。「你們搞新聞的老是喜歡問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不錯,確實是9月16日,當天下午風勢強烈,我家屋頂都被吹走了。直到晚上9點,警報才告解除,這可是今年十大重要新聞之一呢?」 曾根苦笑。16日和17日……對於追查出K身份,這點很重要。第六節翌晨,曾根到了報社,伊澤老人馬上過來。 「曾根先生。」他看來似很狼狽,在曾根耳畔低聲接著說:「事情真糟糕!那男人剛剛來找你。」 「那男人?」 「在旭町自殺的女人的丈夫。」 「林健司來找我?我昨天才去學校見過他……」 「他也說過。而且,似乎發現那篇投書的事。他說他太太好像接到報社寄去的錢,他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來源。而且,你昨天去找他,是否也為此。」說到這兒,伊澤的聲音更低了。「怎麼辦?我讓他在會客室等著,…··看來只好把多惠子的秘密告訴他了。」 「嗯…·」曾根凝視著地板,喃喃自語:「奇怪?他怎會知道?」 「他說看了家庭開支簿,裡面記著《岳南時報》寄來1000元。」 「原來是從家庭開支簿上知道的。」曾根臉上浮現出微笑的表情。 記憶里的兩件事接上了,而想像自接口延伸。他無意識地掏出香菸,但並未點著。 短暫的沉默使伊澤不耐煩了。「怎麼辦呢?我想只好向他說明了。」 「也好,你把那篇報導給他看,同時大略說明一下。」曾根的視線仍凝視著地板上的某點。「然後,我去見他,有些事我想問他。」 「多惠子的投書仍在我那裡……」 伊澤還想說什麼,但想了想,搖搖頭回座位了。 曾根抬起臉來,他腦海中的思潮急速膨脹了,毫無脈絡的事實逐漸凝聚成一種推測,當推測衝動得想脫口而出時,他伸手抓起桌上的電話話筒。 10分鐘後,曾根走向二樓的會客室。推開門,林健司自正在閱讀的信上抬起臉來。和昨日不同,他已刮過鬍鬚,乾燥無光澤的皮膚愈顯蒼白了。 「抱歉,一大早就來打擾……」林健司眼角浮現出笑意。 曾根和他面對面坐下。桌上攤開著報紙。瞥了一眼,曾根開口了:「事情原委你應該已經明白了?」 「是的,實在令我羞愧!」林健司痛苦地垂下頭。 「你想得出是什麼人嗎?」 「不,我一直很相信內人……結果卻……」他的語氣里有著自嘲。乾澀的嘴唇扭曲,注視著曾根。「內人是被這男人所殺了?沒想到她留下的家庭開支簿,竟然成為追查兇手的線索……」 「林先生,」曾根盯視對方,「令夫人不是每天都把家庭開支簿拿給你看過嗎?這是長野警局的刑事說的,但為何當時你會沒注意到1000元的事?」 林健司臉上掠過一絲狼狽之色。 曾根接著說:「而且,那l000元是令夫人投書本報所得的稿費,投書內容是姦情的秘密,只要你追問金錢來源,一定可以知道。照理說,她不可能明白記入這筆收入,但會記入,表示她並無任何不安。」 「那是…··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封投書是你們夫妻倆的共同創作。」 「開玩笑!沒人會把這種家醜向報紙投書的。」 「投書都匿名刊登,被採用的話,會致贈稿費1000元,所以,你放意勸令夫人試試看。她對金錢一向很看重,立刻把你創作的文章投遞到《岳南時報》,而敝報以為是真正的苦惱,特別刊登,並請專家解答,也寄出稿費l000元。於是,令夫人欣喜萬分,認為是額外賺到的收入,立刻記在家庭收支簿上。」 「你到底在說什麼呢?誰會在乎區區l000元?」 「當然,你的目的並非那l000元,而是藉此創造出虛構的人物『K』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