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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他因此錯過了會試,三年後,憑藉過人才學,仍是高中榜首,成了新科狀元。可他進了翰林院後,只是埋頭修書,婉拒了所有遷調,不參與任何派系,甘願一直呆在翰林院,做個修書的小官。

  愛才的靖帝因此十分惋惜,卻也沒有強求,那一年,他的太子已經三歲,淳宣皇后溫婉賢淑,將後宮治理的井井有條,與皇帝多年來鶼鰈情深,後宮只專寵一人,被百姓們視為傳奇仰慕。

  當蘇卿言醒來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緊緊抓著身旁丫鬟的胳膊道:“你說現在是承元三年,皇后的生辰!”

  那丫鬟被二姑娘嚇到,縮著脖子道:“是啊,不然二姑娘你怎麼會奉旨進宮,就是為了今晚皇后的壽宴啊。”

  蘇卿言幾乎想要哭出來,騰地跳下床胡亂穿好外衫,也不顧自己髮髻還散亂,飛快地往外跑去。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沒有回到原有的世界,而且來到了三年前,也不明白為何這一次,姐姐沒有在今上登基前就去世,她只知道,她片刻都不等不了得想要見到姐姐!

  蘇卿葉正帶著兩名宮女往這邊走,還沒轉過迴廊,就看見披頭散髮的二姑娘朝她身上撞過來,忙伸手將她接到懷裡,嗔怨著道:“嫣嫣,你今年都及笄了,怎麼還是這般莽撞!”

  蘇卿言抬頭看著姐姐絕艷的臉龐,反覆地揉著眼睛,然後哇的一聲哭出來,死死抱住她的腰,生怕鬆手姐姐就會如夢中一般消失,語無倫次地哭喊道:“姐姐,你是真的……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蘇卿葉不懂她是什麼意思,聽她哭得怪讓人心疼的,只得摟著她軟軟的身子,摸著她的後腦柔聲安撫。

  蘇卿言扯著姐姐的手就在御花園坐下,總算平靜一些,聽蘇卿葉說著今晚壽宴的安排,她卻眼也不眨的,著迷地盯著姐姐的臉龐,只覺得眼前這幕似夢似幻,卻貪心地想要多留一刻。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個聲音自背後傳來:“原來你們姐妹躲在這裡說話,尚服司忙著找皇后試今晚的禮服,可都快急死了。”

  蘇卿言瞪大了眼轉頭,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面對靖帝。

  出乎她意料的,靖帝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也仿佛愣住,然後重又恢復笑容,柔柔牽起蘇卿葉的手:“先去試禮服吧,你若捨不得妹妹,就讓卿言在宮裡多留幾日,好好陪陪你。”

  蘇卿葉笑著點頭,又轉頭看了蘇卿言一眼道:“那你先幫我陪陪她,她只怕是做夢魘著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心神不寧的。”

  靖帝一口答應下來,然後在她對面坐下,蘇卿言明知這時的靖帝對姐姐必定是一心一意,也不會有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卻還是覺得很不自在地低著頭,正想說一聲告辭,突然聽見靖帝壓低了聲音道:“想不到,鏡子竟帶你來了這裡。”

  蘇卿言聽得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見靖帝露出個複雜的表情道:“你不用著急,所有的一切,我會好好跟你解釋……”

  第68章

  那時正是三月, 御花園裡開了大片的芍藥花,引得燕飛鶯啼, 香風拂面。

  蘇卿言也是在那時才終於知道, 最先拿到那面陰紋銅鏡的不是自己,而是靖帝。

  承元五年, 大越國師得到這面銅鏡,在某一日發現鏡中現出異象, 連忙將它帶進了宮裡, 獻給今上定奪。

  靖帝拿到那面銅鏡,突然覺得一股難言的鬱卒感堵住胸口, 再仔細一看, 發現鏡中山嶽城池, 河山, 竟全部淪陷於戰火之中,大越的百姓們在敵軍的鐵蹄下四處流離,遍地堆滿了死屍, 僥倖活著的人,眼神從恐懼轉向麻木,呆滯地站在被攻破的城門外,等待下一次屠戮。

  靖帝幾乎不敢相信所見到的一切, 隨後破口大罵這是妖物, 又氣得將那面銅鏡狠狠砸在地上。

  國師嚇得瑟瑟發抖,跪於地上不敢言語,再看那銅鏡被扔在地上, 卻並未絲毫裂痕,反而是那鏡邊的陰紋向上浮起,襯著鏡中異象,現出詭異的宿命感。

  最後,靖帝仍是半信半疑地將這面鏡子留下,然後那晚,他竟做了個夢。

  夢中有個模糊的人影,一步步走向他的皇座,他是那場戰局的勝者,高高在上,與踏破中原的異族共享江山。

  然後場景突然一變,那人將一個女人摟在懷裡,那女人神態冷漠,姿勢僵硬,突然瞪圓了眼,從懷中掏出一把刀狠狠刺進那個人影的後背……

  靖帝被嚇得驚醒過來,他看不清那個登上皇位的人是何模樣,可卻清楚的看見,被他摟在懷裡的女人,竟是逝去妻子的胞妹,蘇卿言。

  他不知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卻總覺得這是那面鏡子對他的提示,可夢裡的信息太過模糊,他根本不知是誰令大越落得如此境地,苦苦思索多日,終於想到一個法子。

  如果他讓蘇卿言做了皇后,她便不可能被任何人脅迫,也許就能破除夢中的結局,正好太子也十分喜歡這位小姨,於是靖帝立即下定決心,下旨冊立蘇卿言為皇后。

  可皇后冊立的第二日,他在御書房睡著,對著那面銅鏡又做了個夢。這次的夢裡又多了個人,那就是多年來為大越掃敵平寇,有戰神之稱的大將軍魏延。

  他看見一身戎裝的魏鈞站在自己面前,倨傲地抬起下巴道:“陛下若真要賞我,便將皇后讓給我,讓她做我的將軍夫人。”

  他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皇后母儀天下,尊位哪容侵犯。他沒想到,這些年他顧及著魏鈞的軍功不斷退讓,這人卻被慣的越來越大膽,竟敢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要求。他絕不容許宮內傳出這樣的醜事,自然憤而拒絕,還發怒說要治他的罪。

  於是魏鈞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狠戾,有嫉妒,還有深深的恨意,最後,他將腰中佩劍扔下,解開鐵甲,邁步走出了奉文殿。

  自那以後,魏鈞竟不知所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而被他親手帶出的魏家軍,根本不服新的將領,軍心渙散難馴,再也回不到當年那支令外敵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

  後來,直到傳來西北邊關被攻破的消息,靖帝才驚覺,大越疆土已經再無人能守,只能由得敵人長驅直入,落得個舉國傾覆的下場。

  而這一切,只因為他讓蘇卿言進宮做了皇后。

  那一次靖帝醒來後,便被一股深深的絕望所籠罩。原來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大越被外族傾覆的命運,甚至因為他的自作主張,令大越失去了魏鈞這道最堅固的屏障。

  但那時蘇卿言已經被冊立為皇后,他絕不可能因為一次夢境,就將皇后拱手讓出,成為世人的笑柄。於是他盡力對蘇卿言好,希望到時能由她說服魏鈞,以大義為重,守護大越安寧。

  後來,到了岐王宮變那一日,他抱著決絕的態度帶兵出宮門迎戰,卻鬼使神差地帶上了那面銅鏡。當那陣邪風吹來時,所有兵士都被吹得緊閉雙目,根本無法靠近皇帝分毫。

  靖帝卻驚訝地看見懷中那面銅鏡,竟泛起青色的光亮,他揉了揉眼,發現在山河淪陷的異象中,突然出現穿著明黃色朝服的自己,他帶著帝王的氣魄,以赴死之姿走入戰場,轉過身,悲憫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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