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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確實很難說是正義之舉,不過這一切都是公司的——也就是說,這是社長的方針,我們這些職員只是服從而已。好還是壞,要問這一點,自然是非正義的。不過,這是社長他……」 「把一切罪過都推到社長身上,這次對於社長用生命做代價換來的錢,你們又想將其瓜分掉,然後使公司散夥,這就是你們的願望嗎?」 「不,不,沒有這個意思……淺見先生,你是真的要繼續查下去?」 「沒錯,我是這麼想的。」 「拜託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我們這些人確實不是好人,這個我承認,你就寬恕我們吧。求你了。」 就拜託你了——福川說這話的神情自然是看不到的。但可以想像得出福川當時肯定是拿著電話深深地低下頭。話中帶著哭腔。 淺見壓不住心頭的怒火,猛地將電話放下。 這種憤怒不單是針對福川,同時也表明自己一貫義無反顧地伸張正義的決心。對世間一切不平事的反抗,尤其是那種使人發狂的生命險之類的罪惡,淺見覺得心中有一種無法名狀的氣憤。 保險制度其基本精神在於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救助。但是罪惡者將其用作牟取錢財的手段,且這類案件不斷發生。父母謀殺子女,子女謀殺父母,兄弟姐妹間互相殘殺,朋友之間,社長和員工之間。這種以騙取保費為目的殺人事件不勝枚舉。表面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之一角罷了。 不僅僅是這些明顯的犯罪行為。保險制度本身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缺陷。如保險公司經營者資質,社會本身的資質等等。 淺見一位友人的母親,數十年來辛苦投資「長壽險」保險合同約定:期滿時,一過六十歲,每五年保險公司就支付六十萬日元。朋友的母親簽下此合同,作為晚年的幸福生活的支柱,一直謹慎地保存著這本小冊子。上面確實明明白白寫著每五年支付六十萬元。 接著合同一到期,最初的保險支付金送來了。但其金額是六千九百日元。大約六十萬日元的現實竟是這種結果。朋友的母親嘆息道,每年辛苦從有限的收入中交保費,這些錢現在到哪裡取去? 這真是天大的欺騙。合同里有這麼一句話:若因社會變動等原因造成的賠付則不在此類。但是,這些條款如果不用顯微鏡根本就看不清楚,外行是不可能仔細研讀這些條款的。百分之九九點九九的投保者受到辦保人員的甜言蜜語和宣傳畫冊的欺騙而簽了保險合同。 因意外死亡或突發疾病而過早離開人世,這些人留下的生命保險金對於活著的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經濟來源。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中途就停止交納。這些保險使人充滿幻想,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欺騙。淺見的朋友氣憤地說。 作為單身的淺見還沒有真正考慮過保險的問題。到目前為止,他只投保了汽車任意險,生命險則未投。但是,正是這種生命險造就了惡性犯罪的溫床,這一事實不容否認。只要留意每天的媒體報導,你就會注意到這一點。而且這些新聞報導都和人的死亡聯繫在一起。 風間了的死亡事件正是這樣,不管罪犯是誰,只要他不涉及有關保險金的受益人,則保險金就必須支付。此人不僅是案犯,同時又是那些保險金受益人的恩人。 淺見現在的所作所為很可能妨礙到保險金的有效賠付,所以,這些人覺得淺見就像是惡魔一樣的可惡。淺見自己也對自己的「正義」感到懷疑。真是愚蠢之極、可惡之極。給福川出點子只有琵琶湖電視台的越坂,沒有別人。越坂對於淺見的調查懷有極度的恐懼。淺見覺得奇怪的是,對方為什麼耍花招?再怎麼暗地裡教唆福川,淺見的意志也絕不會改變。越坂活動越頻繁,淺見看得越清 只是越坂自己不明白這一點罷了。 淺見擱下電話大概十多分鐘,突然間又猛然地響了起來。 肯定是福川打來的。淺見冷冷地瞧著電話,一動不動。 電話鈴響聲停了一會又響了起來。淺見走出房間。 2 淺見去了《每朝新聞》分社。牧田社長正在為明天的排版忙得不亦樂乎。 「你在會客室稍等片刻。我這就來。」 大約一小時後,牧田來了。 「由於事故,一個人未能來上班,這不,我只好出馬,這些工作我又沒幹慣,真是夠嗆。」 「事故?是交通事故嗎?」 「是啊,對面開來的車越過線衝上來,彼此就撞上了。說是駕駛時打瞌睡了,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搞的。我們這員工想避開,結果就衝上人行道上去了,好像把一個行人給撞倒了。 「傷得重嗎?」 「不是很重,右腕骨某處骨折,聽說要休息一個月。對了,我想等你來了就給你看。還是上次講的,明石屋飯的常客,一共是二十人左右。」 牧田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一共是十八人,上面列有常客的姓名和所屬公司名。每一張都是有名的大公司設在沖繩的子公司或分店。 「沒想到就這麼一點。」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有的客戶說不準什麼時候工作上有所調動,那樣一來就麻煩了。」 「那麼,這裡有什麼可疑的沒有?有沒有要和風間見面的人?」 「嗯,這個實在是沒有指望了,不用說等風間的人從這張紙片上看,和風間相識的人可能一個都沒有。據老闆娘說,這些人來沖繩一般是三年,最多呆上五六年。像我這樣一呆就是十四年的是很少見的。風間在沖繩的時候大概還只是個高中生。」 淺見看著手上的名單,逐一加以判斷,但絲毫沒有頭緒。 「風間到沖繩到底幹什麼來了?」 「不太清楚,不過可能是籌措資金。」 「籌措資金?到沖繩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啊?總該有點頭緒吧,難道認識風間的人就這麼少嗎?當時從本來到這裡的新聞採訪人裡面,至今仍留在沖繩的有我一個,還有琉球電視台的西崎。」 「西崎和風間之間彼此很熟嗎?」 「怎麼說呢?西崎是在電視台工作的。而風間主要是在報社工作,也不能說兩人之間有多熟。可能至多就像這樣,認識這個人,知道他的名字而已。談到籌措資金,也不知數目是多少。不過,西崎無論如何不會為他拿出來的。就算他到過西崎那,但也該很自然地到我這來一趟才是。」 「籌措資金這事,說明真相社面臨嚴重的財政困難。風間所要的可不是小數額,而應該是以億萬單位來計算。」 「什麼?上億?開什麼玩笑。」牧田仰面大笑起來。 「西崎確實比我們有錢,不過要他拿出這麼多錢,這是不可能的,他也沒有這麼多錢。」 「當然,從一兩人那兒籌不到這麼多錢的。風間可能是在到處籌錢。來沖繩前,他去了滋賀縣,拜訪了琵琶湖電視台的越坂,其目的可能要從他那兒借點錢。」 「越坂?」 「牧田也認識越坂?據說他曾從大阪電視台到沖繩來採訪過有關美軍基地鬥爭的事。」 「認識認識。很久沒聽說他了。最近他老實多了,當年他可是年輕氣盛啊。噢,他被調到當地電視台去了。難怪我有一陣子沒聽到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