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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日本封建時代的諸侯。 漂泊不定的旅人不想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可是有時上天會把歷史劇的演變,或者改變歷史的作用賦予小丑。淺見莫名其妙地認為,或許自己通過「藍色長廊」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那樣思考著,又重新眺望「風景」,一樁樁往事又意味深長地、輪廓分明地浮現在眼前,例如,穿紅毛衣的少女遭受怎樣的不幸?夫婦倆從今往後……,還有五百羅漢美女…… 淺見的思緒突然停住了。她為了什麼?……在雨嘩嘩地下個不停的那天那個時間,在五百羅漢寺院,她——今尾芙美幹了什麼? 她給人印象是一個生性調皮好動,比男孩還淘氣的女子。她獨自一人在昏暗的寺廟裡,幹什麼呢?…… 由這個疑問產生聯想,想起丁拜訪今尾老人時的情景。 脅町的今尾家只有武治老人和賀繪、芙美兩姐妹,是當地的世家。漂亮的兩姊妹均獨身。與此同時,兩姐妹的雙親做什麼?這個疑問朦朧地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可是冒昧問的話又恐怕失禮,總覺得沒有機會而錯過。 儘管如此,那件事情沒有特殊意義,也許放在心上是可笑的。 從少年時代起淺見有一個壞毛病,那就是對沒有價值的奇怪的東西感興趣。因這個壞毛病,他幾次跟在不相識的化妝GG人後面行走,成為迷路的孩子,最後捲入殺人事件(參見《記憶中的殺人》)。 沒有意義的事情—— 淺見搖了搖頭,想放棄這種想法。但冒出來的疑問縈繞在腦海里,不但揮之不去,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強烈。坦率地說,今尾武治從吉野河河口堰問題的初期開始,就已經是強硬的反對派,現在也是脅町周邊地區的領袖級人物。也許這一點讓人魂繞夢牽? 即便如此,腦海中翻江倒海般的不平靜的想法又是為什麼? 是藍色長廊引誘我嗎?—— 淺見的內心呼喚著遊興,充滿了不安…… 5 四月下旬的某日,淺見第三次赴德島。 「還要去德島?德島有誰是好人?」 母親雪江木然地說,並十分擔心地為疼愛的次子送行。淺見心裡卻想著,下次無論如何要從藤田總編那裡多『騙取」採訪費,因為銀行的存款也快花光了。 在德島機場租用了計程車,立即驅車前往脅町。 今尾賀繪正在圖書館的櫃檯上整理借書卡。館內人影稀疏,淺見擔心腳步聲從天花板發出迴響。 感覺到有一個人佇立在眼前,賀繪停止整理借書卡,習慣性地說了一聲「哈伊」,就抬起頭來。 「啊……」 「我是淺見,打擾了!」 「不!啊,又見面了。」 「唉,補充採訪!」 「是嘛?」 賀繪掃視四周,確認眼前沒有入館者之後,從櫃檯裡面走了出來。 「今天妹妹出去工作了。」她邊說邊把淺見引到靠近的閱覽桌旁。 「是嗎?那太遺憾了。可是能夠見到你真高興。」他們對坐著。 「事實上,我想再次拜訪你祖父。如果方便的話,麻煩你帶路。」 「請你等一會兒,他正在午休,我帶路!」 「謝謝!務必幫忙!」淺見鞠躬行禮之後,不經意地問道,「今天你父母親在家嗎?」 賀繪剎那間臉孔好像抽搐了一下:「不,父母親都不在。」 「哦,出去了?幹什麼工作?」 「不是,父親已經去世,母親生病住院了。」 「噢……對不起,我不該問!」淺見驚慌失措。某種程度上這個答案是預料之中,但他後悔問了觸及對方傷口的問題。 「不,我不會介意!」今尾賀繪百無聊賴地笑了笑。 「令堂大人住院已經很長時間了嗎?」 「嗯,是很長時間了,不過快好了!」 「說這些事情,也許會讓你生氣:事實上,此前打擾你們時,總覺得你家裡氣氛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哈哈哈……是不是感到有點鬱悶?」 「那……確實有一種陰冷的感覺。」 淺見不置可否地問:「什麼病?」這也同樣是不受歡迎的提問,但避而不談反而顯得不自然。 賀繪躊躇片刻,面對問人私事的對方,多少感到不快。「好像是心病,神經衰弱!」她裝腔作勢地說道,「家父去世不久得的,將近二十年了。」 「那麼,令尊是什麼原因……?」 「噢,大概就這樣。」 正好有借書的客人來到櫃檯,賀繪說了聲「對不起」就離座而去。 十二時,一女子來接班,賀繪返回來:「讓你久等了!」 「見到爺爺,請不要提我父親的事!」沿著房樑上有梲的幽深的小巷一邊走,賀繪一邊懇求,「因為我爺爺討厭父親。」 「明白了。」淺見雖然點了點頭,但他總想說這是怪事。 今尾武治老人一見到淺見,就毫不客氣地說:「怎麼?是你啊!」可是,他並不嫌棄似的默默地讓淺見坐在棉座墊上。 「河口堰問題看樣子逐漸接近尾聲了。」淺見首先提起武治老人眼下最為關心的話題。 「啊,審議會那幫蠢貨在上演一出明顯的鬧劇,反正要一點點地收集贊成意見。」 「沒有推翻什麼既定方針?」 「豈有此理!通過聽證會,反對意見對居民有感染力,媒體也應當聲援。即使審議會通過了,也不能決定。起初……」 好像老人的氣焰不知衰退。賀繪端來了她親手製作的炸醬麵,像要封住老人的嘴。即使像淺見這樣年輕人,飯量也比不過武治老人。老人痛快地勸道:「啊,吃、吃!」真是熱氣騰騰、爽口味美的麵條。 用完午餐,賀繪看了一下時間,淺見注意到了。她剛說了一聲「那麼,」淺見就起身告辭,武治老人挽留客人說:「這不是很好嗎?你去圖書館,我想同這個人嘮嘮嗑!」 賀繪看看淺見的臉又看看祖父的臉,好像害怕有什麼不吉利的預感似的皺了皺眉。第14章 三枚指紋1 對賀繪說「我想同這個人嘮嘮嗑」的今尾武治,在賀繪離開家過了一會兒也沒有開口。沉默了大約五、六分鐘,他拿起桌上的香菸問:「會吸菸嗎?」 「不會!」淺見謝絕。 「這種牌子的香菸,你是不吸吧?」武治苦笑著。這的確是便宜得如今在香菸店很少見到的牌子叫「新生」的袋裝煙。 「這種香菸過去十分暢銷,不過,那是昭和20年代的事情。」 「噢……」 同「和平」牌香菸意味著日本從軍國主義向熱愛和平的道路發展一樣,從「新生』這個名字來看,仿佛象徵戰後不久重獲新生的日本,就連通曉歷史的淺見也不知道那個時代的事情。 「那個時候無所謂好還是不好,反正只要有煙抽就好!有飯吃就好!有衣穿就好!」武治吐出煙圈說道,「可現在怎樣呢?在認為物資豐富的時候,不但大量生產,大量消費,而且倡導人們浪費的觀念進入國門。始作俑者當然是美國。他們把消費是樂趣這種不可挽救的病根深植於崇尚樸實、節儉是美德的日本人中間。從那以後,日本人的感覺迷亂了。大範圍的破舊立新,如使用橫排文字;把還能使用的東西紛紛扔掉,換成新的;隔三年就要買新車;拆毀舊街建高樓大廈;撤除第十堰建活動堰等等。好像得了浪費病。最近又在美國的威逼下鼓譟什麼『擴大內需』,在外國人的驅使下,政府鼓勵國民更多地花錢。真是咄咄怪事!你不那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