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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沒有關係,方便的時候請他聽。至於其結果,我會時常來電話的!」 「不,還是由我打電話吧!這個電話號碼行嗎?」 原澤用手指了指名片說。 2 當叔叔正幸突然來訪,問她「不打算結婚嗎?」時,小百合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是開玩笑吧?」 叔叔瞪著疑惑的眼睛說道:「你也快到四十大關了,往後總不能一個人獨身生活呀!」 「我感到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不便的。」 「那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因為別人總是替你擔心,所以你必須認真考慮!」 對著小百合說教了一番後,叔叔說要布置相親儀式就回去了。不管怎麼說,聽說對方是一位四十三歲的未婚男子。到四十三歲還不結婚的男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我這樣的人有十分清楚的原因,至少與男方訂了婚,而對方卻意外地死去了。那個人一定有什麼原因吧。與那種人相親結婚,結果會變成怎麼樣呢? 光是想一想,只覺得寂寞感猶如一股寒風冷飈颼地爬上了背脊。叔叔反覆勸說,上了年紀後一個人生活寂寞啦,不早生兒子不行啦,但她無意為了這些而結婚。 小百合忽然聯想到原澤。 她一次也不曾問過原澤不結婚的理由,但她感到這裡面人有文章。原澤一邊與小百合維持這樣的關係,一邊擺出不結婚的姿態,小百合也無意先提出來。 可是有時也想,這究竟為什麼?小百合自身的情況姑且不論,但像原澤這樣的男人不要家庭讓人覺得是萬不應該的。 叔叔來訪的那天夜裡,與原澤見面,突然被那件事所籠罩,顯得憂心忡忡。 「你想什麼呢?」原澤十分敏感地說。 「嗯,是其它微不足道的事情!」 「什麼事情?」 「也沒有什麼!是說不出口的事情!」 「那……」原澤移開視線,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說道,「想要結婚嗎? 簡直像要看透自己心中的秘密似的,小百合突然感到十分驚訝。 「為什麼要那樣急?」原澤說著陳詞濫調。 「不能說什麼急,我們的關係也不短了。」 「是難為情嗎?」原澤的口氣少許粗魯起來。 「明知故問!……」 「討厭了嗎?」 「不是討厭,不過吃了一驚。因為全然沒有考慮,你也沒有考慮嗎?」 「嗯!啊,不,不曾考慮。至少對你是否可以用這種暖昧的形式撒嬌,可是到了緊要關頭,又下不了決心。」 「為什麼?」 「要問為什麼?……那,缺乏信心!」 「信心?」 「理由有多種多樣。我想第一,拍拖五、六年了,誰滿足誰?或者生厭?」 「因此,怎麼樣呢?」 「哈哈哈,無需問了吧!你的心境我不知道。」 「我還是我,沒有變!」 「是嗎?這下我放心了。」 「多種多樣的理由是什麼?」 「那就是對將來的不安。不知今後會變成怎樣,心懷不安,還談什麼結婚?」 「原來如此。倘若原澤君都說什麼對將來不安,世上所有的人都要感到不安了。」 「哈哈哈,那倒不十。所謂常務董事歸根結底不過是中小企業的打工仔,一旦失去利用價值,就會被解僱,不管你是董事還是普通員工都一樣。」 「原澤君對德南建設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豈有成為無用之理?」 「沒有那回事。你工作幹得再好,一旦失去神通力,就成為徒有其名的人。正因為付給你高薪,其下場比普通職員更慘。」 原澤所說的神通力屬於什麼樣的性質,小百合也略有覺察。對德南建設來說,原澤在確保與官署的聯繫上是重要的人物。 「那樣的話,現在那種不安就不存在了。」 「嗯,大概是那樣!」 原澤側著臉說著,臉上浮現嫌棄自己的笑容。 小百合突然對原澤動了惻隱之心。心裡充滿了有別於眷戀之情、愛慕之情的憐憫之情,她為他感到可憐和悲哀。 「如果我可以的話,請你提出來!」 她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眼淚差一點兒掉了出來。 那天夜裡,原澤比往常更加拼命地愛撫著小百合。可以說充滿了年輕人的激情。仿佛要暫時忘卻人世間的煩惱,強烈地要得到小百合,小百合躊躇片刻之後答應了他。 一番雲雨之後,原澤一邊吸著煙一邊說:「我想起前些日子說到的棟方曾說過的話。」 「哦,什麼話?」小百合一邊抵禦著睏倦的襲擊一邊問。十二年前棟方究竟說了什麼?那樣的事情現在感到無所謂了,但讓人放心不下。 「他這樣說:『光憑理智就顯得不夠周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用情易被情所困。』如過於痴情于吉野河……」 「夏目漱石的小說里好像有這麼一句話!」 「確實是漱石的小說,我忘記了,不知是在《從那時起》還是《草枕》小說里。」 「他說過於痴情于吉野河會怎樣呢?」 「我認為其結果沒有說出來。」 原澤將視線投向天花板,重新搜索記憶後「嗯」地點了點頭。 「『光憑理智』……這句話多麼像棟方君啊!」 小百合邊說邊對自己這樣淡淡的客觀的評價棟方而感到吃驚。歷經悠悠歲月,一點點淡化了對棟方的感情,剛才原澤提出「結婚」的話題,把僅剩的對棟方的思念擊得粉碎,她總覺得有一種內疚感。 「是那樣,棟方任何時候都是一個理性的男人,什麼都理智處理,思路清晰,如同描繪設計圖紙一樣,否則就不舒心。可以說在他的辭典里找不到妥協這個詞。」 「可以說沒有吧!」 「嗯,可以那樣說!」 兩人面面相覷,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會心的微笑。兩人之間的最後尚存的一絲感情隔閡頃刻間化為烏有。 「他想說過於痴情于吉野河,會變成怎樣呢?」小百合再次問道。 「我不清楚,綜合考慮你最近說過的話,現在想來,覺得你是想說棟方是被殺害的。」 「哪能……」 小百合想要笑,但她發覺原澤臉色恐怖,就收斂了笑容, 「但是,過於痴情于吉野河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是啊,是什麼意思呢?」 「前面又說過於用情,仍然不明白其意思。」 「所謂情,有人情啦,愛情啦,諸如此類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旦成為感情的俘虜或者人為干涉,就不會有好結果。」 「那麼說一旦干涉了吉野河就會招怨殺人之禍,是嗎?那不是太可怕了。」 「所謂吉野河問題,具體地說就是吉野河改造問題。過於痴情于吉野河,其意思是指順應吉野河問題的潮流是危險的,也就是有反對改造計劃的意思。那樣分析的話,不是與你聽說的一致起來嗎?」 「是那樣!可是竟然說是被殺……」 『不,不是沒有考慮,現在有人懷疑。」 「有人懷疑?」 「那個男子來了,就是你說的那個採訪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