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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不知情滋味,鳳舉這句話與他平日裡哄騙媛馨的神態決然不同,這孩子的眼神很亮,很冷,看起來就像他得到那塊心愛玉佩時喜不自勝的樣子,可趙秉安知道,他在撒謊!

  鳳舉從不輕易對一個人表露“喜歡”這樣的情緒,身為太師府的長公子,在他產生思維的那一刻起便就學著如何不動聲色的控制自己的一舉一動,方才孟璋將心神全部投放到趙秉安身上,倒是忘了要對懷裡另一位趙氏子設防。

  “看看,這可是鳳舉自己的意願,太師你可還有話說。。”

  長吁一聲,趙秉安搖頭苦笑,他竟還不如個孩子。

  “如此,便依世祖之意,趙孟婚約如舊,希來兄要全力助我蕩平江南朋黨。”

  “可,但鳳舉仍需入宮,由你我共同教養。”給盛氏送喪的孩子,怎麼能假於他人之手,孟璋要親自栽培,這也算是孟氏對新主影響的灌輸。

  他們父子如今受制於人,這喪權辱國的條約簽一條是簽,簽兩條也是簽,趙太師對此可有可無,再說,他那位妻兄也不是吃乾飯的,會眼睜睜看著孟璋這個老瘋子染指鳳舉的將來。

  何況,孟璋都已七老八十,垂垂老矣,趙秉安不信自己拖不過他。

  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可內閣的處境卻變得岌岌可危。

  榮王腿疾痊癒,西宮太后大宴群臣,結果當眾栓婚太師府與國舅府,湖湘與外戚的聯盟來得猝不及防,一時間,太師在士林中毀譽參半。

  同年冬,顧椿免太傅,晉內閣首輔,統率百官。次月,顧氏次子顧彥郴破府出戶,投奔至趙太師麾下,成為湖湘黨下鷹犬。

  政和四年,帝復染疾垂危,西宮力排眾議,將小腿微跛的榮王拱上了皇儲之位。月余,東寧郡王犯禁宮闈,被皇太弟責打於內廷,出宮之後憤而自縊,太醫施救不及,當日即薨。

  政和五年春,禮部備下大行儀制,帝昏眠數日,京中已有傳言,少帝油盡燈枯。

  政和五年夏,太師擬讓少帝大婚沖喜,擇後姚氏女。

  許是天意垂憐,大婚的旨意剛定下,政和帝的身體便奇蹟恢復,雖仍不可下床臨朝,但已不像往常那般氣若遊絲。

  這樁荒唐婚事在西宮太后的強硬堅持下進行,虛齡六歲的皇太弟代兄迎親,將九歲的皇嫂送進了鳳儀殿,從此開始三個人糾纏不休的孽緣。

  第302章 師生與父子的差別

  聖上的龍體時好時壞,漸漸地前朝也默許了榮王上殿聽政, 畢竟相較而言, 雖然這位皇儲名不正言不順, 但好歹他還有副能撐得住的身子。

  東寧郡王自戕後, 少帝對這位族兄十分愧疚,當日是元恪尋釁在前,言語辱及王府內緯,若非母后徇私,東寧王本不至於當眾受辱。

  如今,偌大的宗室已近血脈斷絕,就剩下定康公一支遠親, 再將其留在宮中, 只怕不是被元恪折磨死就是被後宮隱私逼瘋。

  政和帝於心不忍, 召見太師、首輔商議能否給定康公加授王爵,同時將早先決定的易藩一事提上章程。

  西宮對少帝自做主張很是不滿,孟氏覺得不論定康公表面如何順從,有弒弟殺兄兩樁血仇在, 他們就註定是不死不休的立場, 此時讓其就藩,無異於縱虎歸山。

  其實如今朝中三足鼎立,趙太師與外戚孟氏明顯死忠於皇室,有這兩股龐大的勢力壓鎮,就算定康公出得了京城,他也逃不出西宮母子的手掌心。但麻煩的是, 從上次少帝垂危之後,文昌郡公便隱隱流露出改擁新主的苗頭,孟氏手中的資源逐漸向皇太弟傾斜,這從毓慶殿日益增設的重臣席位便可見一斑。

  不過少帝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菜,其後宮坐鎮的那位皇后可是趙太師嫡親外甥女,說句不好聽的,但凡政和帝能多拖幾年,留下個一兒半女,那下任帝位的歸屬還真不好說。

  驃騎大將軍借著中宮這股東風順利入駐五軍都督府,成為軍中近三十年升遷最快的武勛之後,也因為這層裙帶關係,政和帝下旨開內駑將驍騎營的編制擴展成虎豹軍,前朝雖有微議,但礙於歷代君主都有養親軍的傳統,舊制如此,他們也委實不好太過僭越。

  兩年過去,趙太師愈發深沉內斂,周身氣勢吞山納海,倒與暮年奔波、氣色萎頓的顧首輔形成了鮮明對比。

  江南多的是聰明人,被打怕的顧椿也重新學會了審時度勢,如今在朝上,他儘量避免與趙秉安相爭,就盼著在自己卸任之前能住江南那些幼苗,平平安安的喘過這口氣來。

  問題是趙太師為了解決門閥之亂已經苦心孤詣的謀劃了近十年,湖湘填進去多少人力物力,豈是說收手就能收手的。再者,就算江南士族在這三朝黨爭中一敗再敗,他們也沒有認真反省自己的過錯,反而愈發糾結本土勢力的牢固,江南六道主死僕從,幾乎將蘇南繁庶之地瓜分殆盡。

  這幾年天下各省算得上風平浪靜,幾處頻發重災的地方也都被趙太師堵上了簍子,除了中樞幾個黨派隱隱的較勁,可以說老百姓的日子該越過越興旺才對。

  但就從今秋巡稽御史呈上的密折來看,只怕地方賦稅還是被掏空了大半,這倒不全是貪官腐吏的罪過,畢竟太師在河南、京城殺得血流成河,如今但凡在官場上打滾的,沒有一個敢不把屁股收拾乾淨,大家不能說不撈,但最起碼變得講究了,就算貪,他們也不會巧設名目去刮平頭百姓的地皮,撐死了榨點土紳大戶的油水。

  政和帝即位以來,未受黨爭波及的幾個省份民生明顯有了起色,最惹眼的表現就是戶部造冊,山東、陝西等省份的新生人口數目激增,就連河南,整頓吏治之後,境內的流民也大大減少。相較之下,兩江的高徭役,高赤字就異常引人注目了。

  就算陣營不同,但浙江總督趙懷珏是個善於治下的能吏,這點真宗、神宗兩任君王都是明旨褒獎過的,兩江的財政再糜爛也不至於交出這般成績,戶部揪著浙江布政使章春民要交代,可這位張府門下能拿出什麼來交代,說到底,張燾也是江南的大士族,他族中子孫圈的良田未必就比顧椿家裡少。

  江南士族把繁庶的兩江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萬頃良田,說劃就劃,又有誰把地方衙門放在眼裡。

  趙懷珏再三提點過讓章春民早做決斷,可惜張閣老病重後,章春民對江南士族再也使不上力氣了,秉著能混一日是一日的念頭,拖延至今,他也明白,把這糊成臭泥一般的財政袒露給朝廷,等著他的會是什麼下場,但無所謂了,太師的刀早就架在了脖子上,早砍晚砍還不是一回事嗎。

  年齡見長,顧椿的精神愈發不濟,當他再次面臨這四面楚歌的境況時,面如死灰之後,接踵而來的便是輕鬆釋然,趙明誠這小子不孬,好歹讓人死得明白。

  天下沒有至公至廉的官,對士族來說,或許用“貪”這個字不合適,但他們確實是損了國家平民,最終肥了自己。這是“士”這個階層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結果,趙明誠憑一己之力扭轉不了歷史的浪潮,顧椿想著,或許太師打算收回土地,將江南士族從底子上打服,但他絕沒有想到,趙秉安的布局不止針對江南,他的藍圖囊括了兩京十三省,大朔麾下所有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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