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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膽子大些的黃門,趴去殿門口的fèng隙處去看。他從外面照進來的一點火光中,看到果然湧入了大批隊伍。血跡斑斑,士氣極強。先是被嚇得半天無法聚神後,戰戰兢兢地看半晌,此黃門突然驚異道:“殿下!殿下!是我們的援軍到了!”

  他話一落,殿中人除了過於淡漠的寧王殿下,全都站了起來。

  “當真?!”

  黃門再趴門上看半天,見這批加入戰爭的人,果然衝著程家軍去殺,驚喜萬分連連保證:“是真的!終於有援軍來了!”

  殿中沉悶的氣氛,陡然間活了過來。

  諸位大人物臉上,帶上了笑意,不約而同地想到還是有人效忠大楚的。

  寧王張染忽然問:“來的是誰?”

  黃門眼睛快要瞪破了:“為首、為首……似乎是個女郎?!”

  張染:“……!”

  他震驚站起,茶漬浸濕的袖子拂過方案,下了台階。他走向殿門的方向,聲音微微帶著抖音:“是阿姝!阿姝來了!”

  阿姝?!

  眾人想半天:“寧王妃殿下的軍馬來了?!”他們於是更加放心,這是自己人來了!沖寧王妃和寧王之間的關係,他們不用擔心對方漫天要價了。

  張染顫聲:“開殿門!”

  黃門:“……”

  勸道:“殿下,外面在打……”

  張染冷聲:“開殿門!莫要誤導阿姝!”

  如果不開殿門的話,聞姝心情始終焦慮。她不知道他在哪裡,不知道她真正在乎關心的人在哪裡。她的心無法安寧,她這般重情重義,如何在戰爭中取勝?!

  寧王殿下拿定主意後,無人能勸說。

  殿外來的軍隊,確實是聞姝的兵馬。早在得到長安求援的第一時刻,聞姝就從南方戰場中抽身,往長安趕來救援。她日趕夜趕,一刻不敢放鬆,就怕自己來晚了。

  她天生擅長打架,打仗。戰爭酣暢淋漓,她投身其中,卻一刻不敢忘記夫女。她在城外與江北大軍交戰後,更深知了朝廷的危機。

  她思量以張染的心性,這個時候應該在未央宮中。她的軍馬闖入未央宮前來護駕,她與長安的軍隊一起合作,跟程家軍戰到一處。她也在人群中提著劍殺人,一邊殺著人,一邊抬頭去找尋將領。她一路殺過去,抓住對方的衣領。

  對面將領吼道:“你幹什麼?!有事事後再說,現在先解決……”

  聞姝長身玉立,攔住他不許他走。她要問張染在哪裡,她見不到張染,她始終不能放下心……聞姝張口,要說話。

  銀星在墨色夜空中流轉,伴著塵埃,顯得清透無比。璀璨無比的星辰照耀大地,這一剎那,似乎能聽到星光劃破長空的聲音。

  星光墜地,殿門大開。

  聞姝驀地回頭,看到了從大殿中走出來的青年。

  她定定看著他,目不轉睛。有人趁她不備時來偷襲,被聞姝一劍挑開。她臉上染著血,看到了因為那俊美病弱青年的走出,場面一時失控。

  程家軍爆發,想要活捉寧王。

  聞姝也號令己方兵馬跟著爆起,她要護住那個人。

  當她與那個人對視時,熱淚盈眶,一年的時光,風一吹便走了。星光重新將他帶回她的身邊,如她夜夜祈禱的那般。

  她提著劍,一步步走上台階,走向張染。

  戰事還在繼續,萬物卻沒有了聲音。

  戰火紛飛,屍體遍地。聞姝站到了張染面前,仰頭看著他清俊消瘦的面孔。她喉間澀澀,想要說話,被哽住了。

  張染失神一會兒,露出外人前從沒有過的溫柔笑容:“阿姝……”

  他話沒說完,因為女郎再往前走了一步,忽地伸手抱住了他。

  兩人在殿前擁抱,良久不言。

  星海爛爛,萬里皆同。

  吳明一步步後退,喘著氣,被堵在了牆根。他手被撕裂開,痛得連武器也拿不起來。敵人提著刀向他刺來,吳明面無表情。他擦去臉上的血水,看向天上的星群。

  都死了……

  他也會死……

  吳明沉默地看著前方向自己揮來的大刀。刀劃來泛著銀光,刺亮的光映著他的眼睛。他靜靜地等待著,斜刺里卻突有另一道光挑了過來。

  一個郎君身如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旁邊。他手中沒有武器,一伸手就奪過了刺來的那把刀,貼身迎去,反手在空中劃半個圈,想殺人的被自己的刀所殺。郎君伸手,將跪倒在地的吳明拉了起來。

  帶著他躍上去,踩過一個敵人的頭頂,轉手拂過那人的咽喉,又一個人被解決了。

  郎君殺人的手段乾脆又果決,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像是已經殺了千萬遍。他站在吳明的身邊,單槍匹馬,瞬間就殺了數人,更把十來個人擋在了牆外。

  千萬兵馬叫陣聲鋪天蓋地,從城門一擁而入,殺向程家軍的殘留勢力。

  吳明怔怔地看著身前頂天立地的郎君。他站在星火下,氣定神閒,側臉照著火光,堅毅之色,與以前一模一樣……吳明撲過去,抱住他激動大哭:“阿信!”

  李信回頭,眉目清明朗朗。

  星光在李信的眼睛裡蕩漾,燭火搖搖飛向李信。李信並不在意對方人多勢眾,他研究著當下局勢,卻被身後撲過來的吳明一撞,手臂上的傷口被撞得撕裂開。

  李信呲了一下牙,回頭對吳明的眼淚露出嫌惡之色……一切宛如當年,故人歸來,少年不老。

  吳明抱著他嚎啕大哭。

  第163章 109

  戰火將熄, 寧王妃的軍隊、李信的軍隊,還有城外的聞家軍悉數趕到,打破了程家軍對長安的封鎖。程太尉已無力回天, 匆匆帶了一些私兵出逃。援軍剛剛趕去程家府邸, 尚未動手時,便發現程家府邸從內生了大火。

  大火連三日, 將程家燒得一乾二淨,沒有逃出去的程家子弟、僕從, 皆被燒死在火中,什麼也沒有為長安援軍留下。援軍事後去探尋時,發現大火是從程三郎的內院燒起來的。屋中有程三郎夫妻打鬥的痕跡,不知道最後一刻,那火源自哪裡。

  李信等人派兵去追逃出城的程太尉, 對什麼都燒掉了的程家破宅子, 並沒有太大興趣。

  戰爭告一段落, 長安城開始清掃戰場,百姓們終於敢上街頭。發現沒事後,上街的百姓才陸陸續續多了起來。然民眾皆是小心翼翼,長安再無戰前的風采可言。三月份的時候,未央宮內殿中,曲周侯一家人與寧王夫婦碰了面。多年波折,這裡在座的大多人已一年多未見,再次相逢,心中何等慨嘆。

  眾人聽說了聞蟬懷孕,皆是圍著聞家么女走了一圈,噓寒問暖,聞蟬再次成為他們的關注重心,聞蟬的丈夫李信再次被選擇性地遺忘。

  等寒暄結束,寧王夫妻說起戰後離京的打算,李信夫妻並不意外,曲周侯夫妻卻是第一次聽說。大長公主驚詫地看向與病弱青年坐在一處的二女:“為何離京?張染是皇室正統血親,這時候應該留在長安,重建長安才是。還有阿姝不是領著兵麼,你不去打仗了?”

  聞姝與張染看了一眼,聞姝代言:“我和夫君商議過了,大楚命數已盡,諸侯皆反,無人響應長安。他們已經不承認大楚的皇室,我夫君體弱多病,留在長安主持戰爭就已經很勉強了。他沒法再勞心勞力了……而我,我雖然喜歡打仗,但經此一年,我幼年心愿已了,我還是更想陪著我夫君。”

  張染補充:“我夫妻二人與李二郎談過,得知他師父蒼雲先生曾於墨盒現身過,之後再次行蹤不定。李二郎說他曾經身受重傷,一度垂死,都被蒼雲先生救了回來……我和阿姝便想,也許我不是無藥可治。我們夫妻想帶阿糯離開長安,去尋一尋那點兒生機。”

  殿中其餘人再未說話了。如大長公主這樣的皇室嫡系,聽子女說大楚氣數已盡,心中自是悲戚。聞平握住她的手,給她無聲安慰。大長公主再看眼面色平而冷的李信,更知道朝廷對李信造成的傷害……李信還願意回來,大長公主也不會說別的了。

  那麼,長安怎麼辦呢?大楚四分五裂後,昔日的政治中心長安,該何去何從?

  李信說:“我夫妻二人打算留在長安。”

  聞若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與父親對視了一眼,笑道:“反正我們曲周侯府,也不會搬家,我們也留在長安。”

  張染微笑,心中知道他們的想法。他這個正經的皇親對大楚沒有歸屬感,李信這個桀驁的人有別的心思,曲周侯父子更願意平息戰火。張染著人取來玉璽,交遞給李信:“我知道虎符在你手中,現在把玉璽也交給你。大楚現今,雖然已經沒什麼人認玉璽和虎符了,但如果你想號令天下,有這兩樣東西在手,打著扶持舊朝的名號,總歸比別人名正言順些。”

  “我實在為大楚做不了什麼了,若你能坐鎮長安,劍指四方,結束四面的戰禍……來日稱帝,大楚皇室也承你的情了。”

  現在正經的皇室,在長安的,就剩下張染了。先帝臨死前將玉璽給他,張染的話,便一定程度代表這個國家的意思。他送李信一份大禮——逐鹿四野,群雄爭逐,人人都絞盡腦汁想要一個好聽的名頭,好讓天下歸順。而在所有的勢力中,李信代替舊皇室收復山河,無疑是最得民心的一種情況。

  眾人望向李信。

  李信沉默半晌。天下?皇帝?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麼?

  他最開始背叛朝廷,也不過是想著當一個王,領著一方土地便好。然他來到長安,就要開始與天下豪雄競逐了麼?

  李信起身,沒有接過玉璽:“過兩日再說吧。”

  眾人微驚,沒想到張染這麼大的禮物,李信居然都要考慮一下。李信性格從來都不照他們的想法走,這位郎君說什麼就是什麼。寒暄結束,張染無奈地收回了玉璽。李信拱手後離去,聞蟬跟家人告別後,追了出去。

  夫妻二人在巍峨宮殿外的長廊上行走。昔日李信從未進過未央宮一步,今朝未央宮的宮人都已被發放了出去,寥寥數人留宮。李信與聞蟬走在空蕩蕩的宮殿前,看春日初至,花卉蓁蓁。

  聞蟬問李信:“表哥,你為什麼不拿那個玉璽呢?你沒有野心麼?”

  李信不答。

  聞蟬鍥而不捨:“那你是不想當皇帝麼?”

  李信還是不說。

  聞蟬疑惑無比,百思不得其解。李信停下來,轉頭看她:“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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