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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王兩輩子都沒挨過這樣的巴掌,此時迎頭這麼一巴掌,他俊美的臉龐頓時印上了一個紅印。

  仁德帝可真是用盡了十成十的力氣。

  他冷厲地盯著自己的弟弟,居高臨下,威嚴鏗鏘:“我把你從小撫養長大,教你讀書,教你武功,費盡心血,好生栽培,難道就是為了有一天,你要去為一個女人陪葬?”

  “你不要忘記你還有兩個孩兒,難道你連他們也不顧了嗎?如果你死了,蕭永湛,我是不管幫你養孩子的!以後就我還會告訴他們,他們的父王是一個多麼懦弱無能的人!”

  容王聽到孩子,一時想起家裡那兩個軟糯而調皮的小傢伙。

  那可是阿宴最寵愛的寶貝啊。

  仁德帝見容王兩眸發呆,知道他聽了進去,忙又冷厲地道:“這是你的王妃留下的兩個孩子,現在你的王妃死了,你連她留下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

  容王聽得這話,依舊呆呆地站在那裡,黑暗之中,他不言不語,整個人猶如木雕一般。

  仁德帝見此,擔憂地握住他的手:“永湛?”

  *****

  顧松沒有殺死曼陀公主。

  他生擒了她。

  現在,他的妹妹已經沒有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向母親交待,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自己交待。

  而當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引起,因為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情愫引起,他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顧松,就沒有辦法原諒這個女人。

  他並不是會和一個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可是這個女人,實在是千刀萬剮也沒有辦法讓他釋懷。

  所以他狠狠地將她擒下,用比虎狼還有充滿戾氣的眸子盯著她:“曼陀,如果我沒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那我顧松就去死。”

  曼陀公主渾身是血,嘲諷地衝著顧松笑:“她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能讓你如此呵護?只因為她是你的妹妹?我討厭她,討厭她嬌滴滴的樣子。”

  也羨慕。

  當然更恨。

  恨那個因為救妹妹而欺騙自己的顧松,也就恨這個妹妹。

  顧松狠冷地望著她,冷笑道:“她固然是沒什麼好,不過卻比你好一萬倍。”

  說完,他搖了搖頭:“不,我錯了,你根本不配和她比。”

  只這一句,曼陀公主的心就已經成灰。

  可是顧松卻又道:“世間怎麼會有如此自以為是的女子,竟要和我的親妹子來比較呢?”

  他犯過的錯誤,就不會犯第二次。

  顧松擒拿著曼陀公主,跪在了仁德帝和容王面前,請罪。

  仁德帝漠然掃過顧松和曼陀公主,淡道:“將此女子帶回營帳,嚴加看管。”

  容王呢,則是連看都不看一眼,他就那麼低著頭,仿佛傻了一般,眸中也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更沒有喜怒,就那麼定定地站在那裡。

  仿佛,他本就是一座雕刻的石頭。

  *******

  到了第二天,仁德帝派了兵馬在附近山澗里尋找。

  一直找了五天,下面的人過來稟報,說是只找到了一些破碎的衣料,溪流旁的隱約血跡,還有一個髮釵。

  髮釵被呈上來,卻見那釵已經毀得不成樣子了,可是握在手裡,仔細觀摩,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刻工是頗有功力的。

  這是宮裡面流出來的東西。

  仁德帝望著那金釵,一時想起那個伴隨在自己弟弟身邊,有著一雙清亮濕潤眸子的女人。

  他也是不由一聲嘆息。

  或許,終究是永湛沒有那個福分吧。

  此時耽擱了這麼幾日,容王派出去攻打北羌的兵馬已經班師了,此次大獲全勝,俘虜北羌族人四百二十六人,其餘之人,盡皆逃往北羌之北的荒漠一帶,那裡滴水沒有,生存極為艱辛。

  北羌,算是徹底成為流亡之族了。

  當仁德帝把這個消息告訴容王的時候,容王依然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就那麼漠然地睜著一雙黑眸,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不喜不怒,無悲無歡。

  仁德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溫聲道:“走,我們回去吧,回去你看看子軒和子柯。”

  仁德帝是希望兩個可愛的娃兒能喚起弟弟對昔日的回憶,並幫助他從悲愴中走出來。

  可是他失望了。

  回到了燕京城後,容王只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就別過臉去,再也不看了。

  他拒絕去看任何和阿宴有關的人和事。

  於是容王府他也沒辦法住下去了。

  仁德帝沒辦法,也不放心,只好讓他暫且住在宮裡。

  開闢了一個小小的院落,供他住著,又讓人仔細伺候著飲食,當然更有御醫每日前來診脈。

  御醫說,這是心病。

  也有的說,容王這是瘋了。

  說容王瘋了的御醫被仁德帝降了級,斥責為庸醫。

  說容王這是心病的御醫,被仁德帝下令趕緊開藥治病,不然以後也是庸醫。

  漸漸地,滿燕京城裡的人都知道,那個曾經少年英俊意氣風發權傾天下的容王,他瘋了。

  也不是瘋,他不打人不罵人,應該說是傻了。

  因為他的王妃死掉了,他就這麼傻了。

  仁德帝有一天下朝後,前來看弟弟。

  結果一進門,他就看到眼看著已經弱冠之年的弟弟,正蹲在那裡,默默地望著一群螞蟻。

  他忽而就想起,小時候的永湛,也愛蹲在那裡看螞蟻,一看就是一整天。

  眼眸中忽而一熱,他深吸了口氣,過去,也陪著他蹲在那裡。

  “永湛,你在看什麼?”他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這麼問他。

  容王連頭都不抬,也沒回答仁德帝的問題。

  他就低著頭繼續看螞蟻。

  仁德帝看向那螞蟻,卻見有一隻螞蟻爬到了自己的龍靴上。

  他打算伸手,將它拂掉。

  誰知道已經一個多月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的容王,忽然望著那螞蟻:“你不要傷害他!”

  仁德帝疑惑地抬頭看向容王。

  容王俯首下去,捧著那個螞蟻,小心翼翼地將螞蟻從仁德帝靴子上取走,那神情,仿佛那靴子會髒了他的螞蟻。

  仁德帝仔細地觀察那螞蟻,卻看不出任何特別來。

  容王終於開口,大發善心地道:“這是阿宴。”

  仁德帝一聽,頓時有些發懵。

  容王見他這般傻呆,越發好心地指著另一個螞蟻道:“這是蕭永湛。”

  仁德帝這下子,呆呆地望著弟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容王又指著另外兩個小螞蟻說:“這是子軒,這是子柯。”

  仁德帝低下頭,去看“子軒”和“子柯”,卻見果然這是兩隻小螞蟻。

  容王說到這裡,忽然皺起了眉頭:“可是阿宴肚子裡不是還有一個孩子嗎?那個孩子在哪裡呢?為什麼沒有了呢?”

  他想起這個,忽而眸子裡閃現出難以形容的痛苦和脆弱:“孩子呢,她在哪裡?在哪裡?怎麼沒有了呢?”

  說著,他仿若瘋了一般,滿地到處找著螞蟻。

  可是那裡都是大螞蟻,卻沒有小的,便是有小的,也並不比那兩隻“子軒”和“子柯”小。

  他絕望地搖頭,喃喃地道:“不對,不對,這都不是,怎麼沒有呢?”

  仁德帝忽而眼中有些濕潤。

  他抬手,顫抖著拍了拍他的弟弟。

  “永湛,皇兄沒有辦法幫你找回你的王妃,皇兄也沒有辦法幫你忘記這一切。可是除此之外,無論是什麼,我都可以為你做。”

  “只要你高興,你想娶誰都可以,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就算你要這個天下這個江山,都可以。”

  他的弟弟永湛,就算是幼時受了別人的欺凌,也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

  可是容王根本聽都沒聽進去,他就在不停地尋找著他的小螞蟻。

  那個他怎麼也找不到的小螞蟻。

  ☆、188|187.186.182.9.18

  阿宴當然並沒有死去。

  掉下來的時候,沈從嘉在下,她在上,兩個人就一齊掛在了峭壁中的一棵樹上。

  沈從嘉當時只剩下一口氣了,他顫抖著手,去碰了碰阿宴的手。

  “阿宴……下面,就是地獄吧……”

  懸崖之下,冷風呼嘯,虎狼之聲不絕於耳,確實猶如阿鼻地獄一般,血腥黑暗,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沈從嘉的唇凍得已經烏青了,他頹然地望著近在眼前的阿宴:“阿宴,上輩子,你死後,蕭永湛一直抱著你。我就跪在一旁,那麼看著。”

  “你知道當時我心有多痛嗎?”

  “我用死後永不投胎淪落地獄的代價,換的重生一次。”

  他無力地苦笑了下:“也好,這一次至少我要抱著你一起死。”

  阿宴僵硬地緊緊抓住樹幹,在寒風中努力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掉下去。

  沈從嘉想死,可是她不想。

  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她要給永湛生一個女兒,她要照顧兩個孩子,要陪著永湛過一輩子。

  阿宴左右張望,大聲地喊道:“永湛,我在這裡!快來救我!”

  可是聲音蒼冷空曠,沒有人回應她的話。

  寒風呼嘯著,如刀一般割在她的臉上。

  她腹中空空如也,渾身無力虛弱,因為驟然的墜落以及被巨樹阻擋而導致的猛然停頓,她渾身猶如被傾軋過一般,劇痛難當。

  也許身上已經受傷了,也許哪裡還流著血,不過她整個已經麻木了,徹底沒有了感覺。

  她靠著枯冷粗糙的樹枝,淚水默默流淌:“永湛,你來救我……我不想死……”

  她想起剛才沈從嘉說的話,他說自己死後,永湛一直抱著自己。

  此時此刻,回憶起這一生,這一世。

  最初相遇之時,他不過是六歲的孩童,卻用那般哀傷的眸子定定地望著自己。

  後來,那個俊美的少年不過十三歲,卻沉默如深海,他抿緊薄唇,耳根發紅地守在自己身邊,默默地包容著自己的任性和驕縱。

  他一路相隨,暗暗相助,悄無聲息地幫著自己解決掉各種麻煩,並在長大之後,應諾迎娶自己。

  他用顯赫的權勢給與自己無限的榮寵和驕縱,用無聲的體貼包容著自己所有的不滿,悄無聲息,細雨潤物一般,讓自己漸漸地忘記昔日的怨恨,漸漸地沉浸在他給與的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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