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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這個緣故,盛寧昌在族學裡受到很大的排斥。

  他本來就因為早年受的委屈,心裡一直存著股子怨憤之氣,對盛惟嬈不滿的同時,對整個盛家,除了格外關心他的盛惟德之外,也是存著生疏。

  如今被一干表兄弟聯手起來冷淡,多年積累的惡習就有抬頭之勢,連著幾日曠了課。

  於是盛家子弟越發有理由了,一塊兒到盛惟德跟前說他本性再次暴露,根本不配專門請名師教誨。

  這件事情在盛家鬧了好久,最後還是胡氏出來圓場的。

  然而胡氏跟丈夫盛惟德的想法不同,她沒有覬覦小姑子家業的意思,可是對盛寧昌這個外甥,真心喜歡不起來。

  這主要是因為太上皇的緣故。

  畢竟盛家祖上從來沒有過這樣身份的親戚,如盛惟德這些曾經跟太上皇照過面,還以兄弟身份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也還罷了。似胡氏這樣事後才嫁進盛家的,至今還沒見過這位,了解無非來自於傳聞,以及夫家親戚偶爾透露出來的隻字片語。

  不管是誰的說辭,都有一件,就是太上皇早年流落在外的時候,境況是很艱難的。

  換個人大概也就這麼沉淪了。

  然而太上皇卻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這才有了“貞慶之治”。

  以及如今的承泰盛世。

  盛寧昌小時候的經歷也確實委屈,可是比起太上皇那真的差太遠了。

  在胡氏看來,他寄養在外的時候,因為眼界有限,渾渾噩噩的過著,還情有可原。

  回來盛惟嬈身邊後,都已經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非但不抓住機會好生學著點,反而沉浸在委屈之中,迄今無法自拔……胡氏倒不是抱著“做兒子的就該無條件順從母親”的想法,認為盛寧昌既然是盛惟嬈的兒子,就沒資格質問這母親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她只是覺得,盛寧昌自己對自己就很不負責。

  既然認為盛惟嬈不是一個合格的親娘,那為什麼還要將自己置於什麼都必須依靠這親娘的處境?

  才開始犯這糊塗,還能說沒念過書,沒人教,不懂事。

  做盛家子弟這麼多年了,盛惟嬈沒耐心,盛家的一干長輩,尤其是盛惟德,可沒少跟他苦口婆心!

  結果這人油鹽不進……又不是自己親兒子,只是一個外甥,還是身世見不得光的那種,胡氏所以就不太耐煩。

  質問了盛寧昌一番之後,勸說盛惟德將請過來的名師請到族學裡坐館,也就不理會了。

  在之後的歲月里,盛寧昌在學好跟放棄之間掙扎了很多次,胡氏冷眼旁觀,盛惟嬈也是不予理會。

  胡氏是不想為了一個拎不清的晚輩太操心,盛惟嬈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是的,輕鬆。

  她這輩子,幼年過著循規蹈矩的富家小姐生活;少年遭逢大變,幾乎以為一輩子就那樣了;青年家族變故,意外挑起了合家的前途。

  在宣於家已故老夫人意外的援手之後,盛惟嬈開始踏上一條這個時代前所未有,連堂姐盛太后都沒有走過的全新的路徑。

  父母約束不了她;兄弟勸阻不了她;唯一的兒子也無法轄制她……除了偶爾做點針線,維護一下跟盛太后的關係外,盛惟嬈在中年自立門戶之後的幾十年歲月里,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自由自在。

  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她的心情。

  所以,盛寧昌的好與懷,她做什麼要干涉?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自己的命運,也只有自己能夠負責。

  人生在世匆匆百年,不是所有錯過的年華,都可以用世俗眼中的功成名就與幸福美滿來彌補。

  譬如宣於馮氏那句“比我透徹”的遺言。

  福昌縣主臨終前,想起當年那一幕,不禁笑了起來:汲取老夫人的教訓,她這輩子過的非常滿意,沒有任何可遺憾的事情。

  至於與她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如盛寧昌……誰在乎呢?

  她的前半輩子是被命運推著走的,既無法控制方向,也沒有控制方向的覺悟。

  然而好在,後半輩子,到底是她想過的生活。

  無牽無掛又錦衣玉食,別人眼裡的孤寂,卻是她求之不得的輕鬆暢快。

  再回憶起少年時候的巨變,年老的縣主已是心如止水。

  生命中的禍與福,誰能說的清呢?

  盛惟嬈什麼遺言都沒有留下,愉快又乾脆利落的閉了眼。

  第四章 容清醉(一)

  又是一年除夕。

  冷冷清清的小院裡,寂無人聲。

  借著長廊下燈火的黯淡光輝,要努力看才能夠看到庭院一角的淺色衣袍。

  花釵禮衣的趙桃妝,才從外面進來,劈頭就望見了這樣寂寞的場面。

  她心頭一酸,匆匆走了過去:“表哥?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風口上?可別冷著了!”

  說著抬眼看到容清醉手裡的酒盞,眉頭皺起,劈手奪下,嗔道,“大冷天的……酒都涼了,別喝了!”

  “回來的這麼早?”容清醉縱容的笑了笑,任憑她拿走酒盞,抬手給她掠了把鬢髮,輕聲道,“一準兒逃席了罷?我一個人在府裡頭早就習慣了,你何必老是這樣提前回來?叫外祖母知道了,少不得要嗔你!”

  “宮裡頭左右也沒什麼意思。”趙桃妝察覺到他指尖觸過自己時冷的像塊冰,暗自心疼,上前扯住他袖子朝屋子裡走,邊走邊說,“還不如早點回來……祖母她有她的事情呢,沒工夫管我的!”

  說話間表兄妹已經進了門,她猶豫了下,到底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看著是用繡帕包起來的,遞到容清醉跟前,有點不自然的說道,“今兒個席上的糕點,我不愛吃,想到表哥似乎是喜歡的,所以就帶了點回來。”

  “……”容清醉怔了一下,伸手去接,只是手才觸到糕點,人卻醒了過來。

  看著空蕩蕩的臥房,他有片刻的恍惚,末了長長的吐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又夢見她了?”

  從他知道趙桃妝有孕之後,將之拋棄到現在,這些日子裡,時常夢見這表妹。

  也不是什麼噩夢,都是兩人從前相處的時光。

  由於秦老夫人的故意縱容,趙家的這兩表妹,打小就跟他時常來往。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表兄妹逐漸長大,各人的想法也發生了轉變。

  尤其是知曉了他無法返回高密王府的緣故後,三表妹趙桃媗對他的態度迅速冷淡下來,人前人後,每多譏誚。

  倒是二表妹趙桃妝,跟他那個同胞姐姐慶芳郡主差不多,知道真相之後,反而越發的憐惜他了。

  對這一點,容清醉不覺得奇怪,畢竟,他鑄下大錯的時候,才十歲。

  而且無論慶芳郡主還是趙桃妝,都是幾乎沒跟容睡鶴……在這個胞弟重新出現之前,應該稱他為容清酬,照過面的。

  倒是他容清醉,一直在這兩位跟前,他的魯莽,他的衝動,他的落寞,他戰戰兢兢的模樣……都被這一雙姐妹看在了眼裡,也疼到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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