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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那人卻沒放開他,在洞壁上摸索幾下,旋動了一塊凸出的石頭。眼前又有一處石壁打開,裡面閃動著一絲絲火把的光輝。半明半暗的光芒之下,那個占了廿七身子的惡鬼深深看了影衛一眼,終於放開了雙手,拉著影衛踏入了那條通道。

  進入地道之後,廿七終於開了口,問影衛為什麼要來找他。可不等影衛開口,他又自顧自地說著:“皇宮是天下最危險的地方,你就算功夫再高,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你以為這還是你在江湖上?要不是我剛才聽父皇的人回報趕過來救了你,現在你已經是具屍體了。”

  “父皇?”影衛看著廿七和皇帝、王爺們一樣帶著些英俊的冷酷之色的臉,咽了口口水,卻沒再說什麼,只是任由廿七拉著他從地道進入南宮,見到了幽閉許久,外表衰老憔悴,雙眼卻依然燃著名為欲望的火焰的前任皇帝,如今的上皇。

  這倆人也不知什麼時候相認的,此時看起來倒頗有幾分父子情深之意。

  影衛進了門便依規矩跪下,眼睛卻盡力向上看,仔細觀察著南宮的相貌,又同樣認真地看了廿七一回。暗衛也出神地看著這一幕,看著他已死去多年的兒子和那個當初強了他的人在一起言笑宴宴,父子相稱;看著太上皇拉起影衛,溫言撫慰,還許諾來日嘉獎他養育成自己兒子,給這個天下送來個好太子,甚至是將來的好皇帝。

  簡直是笑話。暗衛懷孕之事南宮並不知道,他宮裡自然也沒什麼懷著身孕被人救出去的宮妃,那個廢皇帝怎麼會知道廿七的身份?就算是他們長得再像,生沒生過也不該不知吧?

  一個不知何處而來的厲鬼,一個根本就不知自己還有個流落宮外兒子的廢帝。我冷笑著看那兩人裝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做戲,卻又見到影衛滿眼擔憂之色望著廿七——畢竟是他親手養了十八年的孩子,不論芯里裝的是什麼,外表確實一直乖巧可愛的。

  南宮雖然是廢帝,但也看不上影衛這種鄉民,耐著性子說了幾句就想讓他下去。不想廿七卻在他面前極力說影衛的好話,不僅把他的養育之恩都添油加醋地說給廢帝聽,更把影衛的武功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有了這點好處,那位廢帝終於正眼看了影衛,又拿出些耐心和他周旋。說到最後,還以袖掩面擠出了幾滴淚來,希望影衛能幫助他們父子推翻如今的那個皇帝,將來他不求復位,只求讓他兒子廿七當上皇帝。影衛也養了廿七十幾年,難道要看著他一輩子埋沒鄉里,或是被新皇疑而殺之……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戳影衛心窩子的話,說得他唯唯諾諾,發誓要效忠皇帝。

  皇帝大喜,賜了他一塊玉牌,就叫他換上宮人的衣服,暫居南宮一間偏殿之中。

  話說得差不多了,廿七也頗有眼色地帶著影衛離開正殿,回到了自己所居之處。到了房中,影衛看著廿七的身形,幾回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口氣:“廿七,既然你想當皇帝,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幫你。只是這宮裡的人慣於兄弟相煎,父子相殘,你和他們共事時留幾分心眼才好。”

  廿七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我都知道,影,你放心。這世上,我唯一信的人就是你,別人就算說得再好,我也不會全信的。”

  影衛依舊眉頭緊鎖,卻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道:“天色不早了,你先睡吧。”又沉默了一陣,忽然說道:“以後隨你父親一樣叫我影衛吧,叫影我聽不慣。”

  我能體會他這點心思。當年他就嫌棄自己“影衛”後面連個後綴都沒有,如今叫了影,就連那個衛都沒了,他聽著自是更不中聽。廿七看著他,詭異地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就招呼影衛就寢。影衛拿出當初給魯王做影衛的態度,就要在窗外找地方呆著,卻被廿七死死抱在懷中,說什麼南宮中常有鬼泣之聲,他不敢獨眠,要影衛像小時一樣抱著他睡。

  可憐影衛被他哄得一愣一愣,信以為真,便脫了自家衣裳,隔空打滅燈燭,和他同榻而眠。這一夜他們倆相安無事,倒是我和暗衛替影衛提心弔膽了許久,直到天色微明才安下心來。

  天明之後,廿七便離開了那間偏殿。皇帝曾有過的孩子在當年魯王兵變時悉數因宮內不慎走水亡故,閉居南宮之後,那些妃嬪就再無有娠者。廿七不管來路如何,此時已隱然是唯一一位皇子,南宮對他也不得不倚重,一些對外奔走之事都交給了他。

  影衛也想隨他一起離開,廿七卻說死也不答應,只讓他留在南宮等自己。廿七每日白天喬妝出宮,晚上卻是要回到影衛身邊與他共寢,兩人相處日漸親密,不只入睡之後,就是平時廿七也會藉口身心疲憊、憂慮前程之類的讓影衛抱著他,間或趁影衛不注意撫摸他。

  可恨影衛這個白痴,竟什麼都沒感覺出來,還以為廿七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隨他這麼揩油。

  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不至半年之間,廿七就和那些還支持南宮的老臣舊將聯繫了一遍,順帶把自己當初在影衛面前編造的身份播散出去,讓那些一直覺得新皇來路不正,卻又因南宮無嗣而不敢妄動之人都支持了他。

  然而魯王當年就是在邊關糾兵起的家,軍中威望極重,廿七和南宮要走這條路子並不容易。他們唯有利用他嗜好男色,至今無嗣這一點。只要殺了魯王,最好順帶再殺了齊王,其他皇室血脈俱都是遠支,南宮復辟,或是由廿七以皇侄身份嗣位都是順理成章了。

  他們在等時機,等一個刺殺皇帝的好時機。

  這個時機很快就被送到了他們面前。九月初時,新皇駕幸齊王的封地。這兩個早已暗渡陳倉多年,雖然後來齊王出京,兩人還是藕斷絲連,有事沒事就會見一回面,敘敘舊情。

  這回見面時,齊王手下送上了一位精挑細選的美人伴駕。

  以我對齊王魯王曾有的一點了解,他們倆不用任何美人陪伴,過這麼一夜兩夜十夜二十夜的,都不會覺得膩。暗衛對這兩人不若我那麼了解,但他也見過齊王在南宮床上的樣子,對我這個判斷大體也是贊同的——齊王的活兒是相當好的,只要他願意,讓皇上夜夜倒在他身上完全不是問題。

  他的CP就是皇上,不管是誰當了皇上,他都會盡心盡力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總而言之,南宮的意思,就是讓新皇死在齊王的床上,這樣一來,齊王也難逃弒君之罪,一舉兩得,他自然就能重登大統。當然,他也向廿七鄭重許諾,登上大統之後,他的太子必定就是廿七,再不會有別人。

  要刺殺皇帝自是不易,就算是在齊王的地盤之上,他們也有許多隨行的暗衛,以及漫山遍野的侍衛。

  唯一的下手機會,就是混到酒宴之中,替皇帝下毒。

  而在這方面,專業人士正是影衛。他不僅精擅易容,更當過魯王的影衛,對他的一切喜好和行動方式了如指掌。自打他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就親自出手,替廿七定下了一個十分安全圓滿的行動方案——至少廿七是安全的,出了事也連累不到他。

  他易容成了齊王長使尋來的那個美人。

  我先前單知道他武功高、易容術好,卻沒想到他還會縮骨功。他把那美人打暈之後,便脫了她的衣裳,比照著她的骨骼體態,將自己的骨頭縮小,連肉似乎都一下子少了不少,不出一柱香工夫,兩人身形體態竟已完全相同。

  更可怕的是,他還會縮陽,穿上肚兜之後再在胸前塞些線團之類,就完全看不出和那美女體態上有差別了。然後他又弄了些肉色的東西抹在臉上,就那麼隨手弄了幾下,臉就變得和床上的美女毫無二致,再撲了粉,描了眉,活脫脫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我和暗衛都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技術性的場面,全都看得目瞪口呆,腦子裡原有些什麼想法,現在也都想不起來了。

  他易容之後,就將美女交給了廿七,交待他何時接應,之後就一直坐在房中,等待著刺王殺駕的時機。到了夜晚,齊王府的侍女便帶他上了一艘畫舫,裡面酒宴正酣,他要在宴上替皇帝和齊王歌舞助興。

  影衛不愧是曾在魯王府上幹過多年,還當過魯王替身的人,皇帝的愛好品味,他把握得一毫不錯,無論言談舉止還是歌舞之姿都讓皇帝十分滿意,就在酒宴散後,皇帝和齊王進了艙中休息,還把他留在了身邊,叫他繼續撫琴調絲,給他們助興。

  影衛苦心討好他們許久,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撫琴之時便藉口要焚香,在香爐之中下了不知什麼迷藥,熏得屋內那兩兄弟昏昏沉沉,也不知避諱他,借著琴聲就yín樂起來。影衛倒是沉得住氣,一面聽著裡面的叫聲,一面隔著紗下藥撥琴,直至更深人靜,皇帝和齊王也力盡而眠,他才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湊到床邊,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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