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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舉雙手,慢慢跪在冰冷的地磚上。

  身後一道閃電,定格了諸葛警官錯愕的表情。

  插pter 5

  颱風引發的城市積水,使得所有救援車輛以及警車都無法離開。

  於是在我的臥室里設立了臨時偵訊部,諸葛警官負責對我的訊問。

  “不管你想做什麼,我希望你都想清楚。”諸葛警官語重心長地告誡我。

  “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可以請我的朋友上來,他一定能找到你定我罪的證據。”我肯定道。

  “你是說左庶?”

  “你怎麼知道?”

  “我和左庶是老交情了,他一聽到你出事,就上樓來了,看來你們的交情也不淺啊。”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了解左庶,那就只可能是我。左庶一定是在尋找為我脫罪的證據,哪怕這是他親眼看到的事實,他不會也不願去相信。

  我的滿滿殺意,早已化為了深深的懊悔。

  為什麼不願去相信這個世界的美好呢?

  五分鐘以後,睡眼惺忪的左庶推門進來了。他表情輕鬆,仿佛已經知道了這是一場意外。

  雖然我的計劃並未真正實施,但我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可能是窗戶下的那個插座短路,引來了閃電。”我只想攬下罪責,一了百了。

  “你不用說了。”左庶制止了我,他轉而向諸葛警官懇請道,“我想和我的朋友單獨相處一會兒,十分鐘以後,我會給出真正的答案。”

  諸葛警官居然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左庶的請求,將我這個嫌疑犯安心交給了左庶。

  臥室還彌留著清晨未散盡的睡意,熟悉的氣味和體香,沁入心扉。

  “是因為韓雨程嗎?”

  “不是。”

  “那為了什麼?”

  “她出軌了。”

  這個簡單的理由,讓左庶緘默不語,他也曾經歷過這樣的傷痛,甚至不惜生命,但結局無法挽回。

  “殺你妻子的人,是她自己。”左庶冷靜地說道。

  “但她這麼做,是因為我。”

  當我看見妻子屍體的姿勢時,就知道妻子當時在做高爾夫揮桿的動作,那是我教她的動作。

  燒好一桌我愛吃的飯菜,在我刻意打開的窗戶前揮舞我贈送的高爾夫球桿,在颱風中靜候丈夫的歸來。以德報怨的壯麗,也許這才是生命中最偉大的時刻。

  “因為屋頂隔離帶被破壞,你妻子手中的高爾夫球桿化為了避雷針,被引來的閃電擊中。或許這道雷電再晚來幾分鐘,地上的水積得再高一點兒,你就成為兇手了。”

  我們兩個人平靜地談論著臥室外的事情,仿佛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很遙遠的舊事。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擁抱。”左庶起身打開了門,諸葛警官提著證物袋走進來,看來他們也找到了那根高爾夫球桿。

  那個未推下的開關,已毫無意義。

  “雨停了。”有人在門外喊了一嗓子。

  所有的警方人員收拾行囊,魚貫而出。

  “有一件事,我想讓你幫忙。”我搭著左庶的肩膀,踏進濕潤清慡的陽台。

  “是委託的話,請去我的事務所預約。”左庶玩笑道。

  我猶豫片刻,還是對他說了:“還記得‘淺竹內’嗎?”

  那裡是左庶的傷心地,改變他一生的那件事情,正是發生在“淺竹內”的。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去。

  我加了一句:“不是為我,是為了韓雨程,她的丈夫死在了那裡。事情有點兒蹊蹺,我知道只有你才有辦法解決它。”

  “對不起!我想退休了。”左庶伸了個懶腰。

  左庶的拒絕讓氣氛變得有點兒尷尬,我們兩人誰也不說話,漫無目的地向對面樓頂張望著。

  我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妻子的死是意外,那切斷避雷帶的是誰?

  是妻子!

  一種不祥的預感降臨,在隆隆雷聲掩蓋下的另一種聲音越來越響。聲音從樓頂傳來,我看見一個碩大的白色圓柱體,它從避雷帶的缺口滾來,直衝向左庶站的位置。

  是太陽能熱水器。

  “躲開!”我一把推開左庶,身子被撞飛出去,從六樓自由落體。

  我終於明白,那根高爾夫球桿是妻子用來撬斷避雷帶,為太陽能熱水器製造通道的。豐盛的晚餐是她的慶功宴,那時候我接到電話如果回來搬盆栽的話,應該會和現在的下場一模一樣。

  墜地前的幾秒,有點兒漫長。我看見左庶從陽台探出來的腦袋,那頭枯發在風中亂作一團。

  腦後喧鬧聲越來越近,隨著沉悶的墜地聲,我結束了殘酷短暫的現實。

  瞳孔中,自己的守護星從夜空滑落,只有左庶那張悲痛的臉,定格在了畫面的中央。

  如果的人

  繽紛繁華褪去後的返璞歸真,黑之所以才會是黑。

  插pter 1

  進入晚秋,天氣漸漸轉涼,日夜溫差像是壞了溫控器的空調一樣,變幻莫測。

  越過一片山丘,我的腿肚子已經脹得不行,找了塊大石頭,暫時歇歇腳。望向腳下那片泛黃的林海,它有一個浪漫的名字——情人林。情人林路遠地偏,寧靜致遠,吸引著大批的遊客。來到此地的情人,大多不為觀光旅遊,而是來殉情自殺。每年情人林里都會發現許多情人自殺的屍體,他們大多選擇上吊來結束生命,久而久之,情人林以自殺勝地而聞名。

  我整了整鴨舌帽,繼續上路,往情人林深處走去。不知是不是聚集了太多的陰氣,哪怕盛夏也是寒冷逼人。茂密的樹林比我二十年前來的時候更加粗壯茂密了,枝葉在頭頂編織出一個巨大的穹頂,絲絲縷縷的陽光從fèng隙間透漏進來,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微塵悠閒地飄浮其中。好聞的空氣味道讓人心曠神怡,我很快進入一種極為放鬆的狀態,就算葬身林間,也定會減輕不少痛苦。

  我在鋪滿樹葉的地上發現了一根繩子,撿起來用力拉了拉,十分結實。繩子被人打了個結,環套大小剛夠穿過一個成人頭顱。仔細一聞,繩套上還殘留著女人的香水味,是我熟悉的氣味,竺曉凌用的也是這個牌子的香水。

  竺曉凌是我二十年前認識的一個女孩兒,我們正是在這片樹林裡相遇的。

  那一年,我二十二歲。大學最後一年只剩下了畢業論文,同學們都忙著奔波安排自己的實習,而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於是決定來一次遠足。

  在一個陰沉的午後,我登上了遠行的火車,四小時以後,在另一個城市的火車站又換乘了一小時四十分鐘的長途車,來到了這片樹林,那時候這裡還沒有這麼出名,也不叫情人林,它有一個風雅的名字叫作淺野林。穿過這片樹林,後面是一片原生態的村落,住著當地的村民,他們擴建了房屋,專門提供給遠足者住宿。

  我著迷於這裡的寧靜致遠,仿佛世間的塵囂被阻絕於樹林之外,在天然氧吧的負離子裡,整個人被放空一切。讓你遺忘還有一份如時鐘般一成不變,從第一天就能預知你未來一生的工作在等待著你。

  也正是在這片淨土的時光,我遇見了自己的第一份感情。雖然現在我以無比平靜的口吻講述它,但當時它來勢洶洶的情景,依然記憶猶新,就像一個長在後背上的傷疤,在你赤身裸體照鏡子的時候,才會讓你警醒起那段刻骨銘心的傷痛。

  我用力攥了攥手裡的繩子,毛糙的質感讓手指發疼。二十年前,一條與我手裡繩索相似的繩子,結束了一條美麗的生命,也粉碎了我所有美好的幻想。

  突然,影影綽綽的樹影里,傳來淒涼的哭聲。

  這聲音,像極了竺曉凌。

  我不由得失聲喚道:

  “竺曉凌!”

  哭聲戛然而止,我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自從生病以後,眼睛和耳朵都不大靈光了。

  樹葉被踩得沙沙作響,一高一矮兩個人向我走近,因為他們逆著光,我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分辨出身材粗壯的是個男人,留著長發纖瘦的是個女人。

  我撓了撓瘙癢的頭皮,對自己的驚擾感到不好意思。正低頭間,瞥見了男人手裡的繩子。

  他們是來自殺的嗎?

  從兩個人走路時保持的距離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並不親密。

  難道……

  我四下環顧,在幾步之外的地上散落著一根手臂般粗的樹枝,我故作輕鬆地往樹枝的方向挪動著腳步。

  女人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加快了腳步,朝我飛奔過來,嘴裡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左庶!”

  頓時,我想起了眼前的這個女人。

  插pter 2

  我仰起頭,眼前這座樸實的建築仍保持著它的原貌,只是招牌換成了帶燈光的字體。古色古香的“長樂客棧”四個字,熠熠生輝。

  長樂客棧是情人林生意最好的旅館,如不事先預訂,必定沒有房間。

  從前台取了房間的鑰匙,我弄停當行李,回到旅館一樓的餐廳,點了杯當地特產的茶,在窗邊的座位等著韓雨程和她的男伴。

  餐廳顯著位置懸掛著諸如“珍惜生命”之類的標語,喇叭里也放著勸說自殺者勿輕生的廣播,窗外整片墨綠色的情人林,透出隱隱的怨氣,心情也不自覺地沉重起來。

  韓雨程是我和楊成森初中時的同班同學,他們倆曾經有過一段美好的戀情,終因父母的介入,韓雨程嫁作他人妻子,她的先生是一家知名企業的管理高層,我在報紙上見過他的名字——蘇暢,他被譽為最年輕的第一副總裁。在他們的婚禮上沒有看見楊成森,以為他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直到楊成森臨死前,我才知道他倆有了聯繫。

  “會在這裡看到你,真是太巧了。”韓雨程回房間換了套舒適的便服,步履輕鬆地朝我走來,方才樹林裡的陰鬱,被遇見久違老友的興奮所取代。

  曾經公認的班花,步入中年後依然風姿綽約,有著讓人動心的美麗外貌。她在我對面的座位優雅地坐下來,要了一杯烏龍茶。

  “這是我先生生前最愛喝的茶。”韓雨程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我聽說了你先生的事情,特意為你先生來這裡。”我沒有告訴她,是受了楊成森之託。

  “我也聽說你已經是個有名的偵探了,怎麼看也不像啊!”

  “是不是我換個福爾摩斯那樣的帽子,再叼個菸斗,才像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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