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難道是賀無晨?”呼衍灼翎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靳朔雲沉默,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騙呼衍灼翎,所以只有默認。不知為什麼他潛意識裡堅信,即使坦白,他還是他,呼衍灼翎也依舊是那個仗義的為了他的安危敢隻身闖大南的兄弟。

  呼衍灼翎握緊了拳頭,部落里偶爾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他根本沒有辦法想像靳朔雲被人壓在身下的樣子,賀無晨怎麼能!

  剛要張口,靳朔雲卻搶先一步打斷他:“什麼都別說,咱明天就回漠北!”

  “行。”呼衍灼翎認真的點頭,靳朔雲不想說,他也不會再提,只是,“你還會回來麼?”這個問題很重要,呼衍灼翎覺得這金碧輝煌的皇城就像他的夢魘,總積蓄著怪力把靳朔雲往這邊拉。

  靳朔雲平靜的搖搖頭,露出恍惚的微笑:“不回來了,從今以後,我不會離開漠北半步。”

  呼衍灼翎這個開心哪,好象自從來到皇城就積壓在心中的鬱悶全被靳朔雲這一句話給一掃而空:“昨天你這裡的廚子給我做了個小糕點,好吃極了,你說我讓她多給我做點帶回去咋樣?”

  靳朔雲坐在椅子上,被逗得直樂:“一路上早就壞了。”呼衍少主還真是個容易忘記煩惱的傢伙。

  “這樣啊,那我還是都留給自己吃吧,”呼衍灼翎說完,又重重的點點頭好象在堅定自己的話語,“對,就這麼辦,回去也好有力氣和簡適過招。”

  “你老和他較什麼勁兒啊。”靳朔雲道。其實他沒說後半句,你怎麼打也打不過人家。

  “記得那年在碎葉河邊遇見河盜麼,”呼衍灼翎忽然道,“那時候咱倆被一群人圍著,怎麼也沖不出去,然後你就被砍了一刀。後來簡適出現了,他那麼厲害,三兩下就把咱倆給救了。我當時就想,如果我有他那麼厲害,是不是你就不會受傷。”

  靳朔雲有點不自在,只得道:“都幾百輩子的事兒了,你怎麼還記得啊。”

  “我說我想保護你,你肯定會生氣。可我真是這麼想的。”呼衍灼翎卻很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在呼衍灼翎這裡,根本就沒有隱藏這個詞。他想什麼就說什麼,直接而坦蕩。

  靳朔雲沒有生氣,確切的說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生氣。從小到大他的信念里都是保護別人,保護自己的族人,保護賀無晨,保護整個塞北。而今天,他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不用他的保護,而是要保護他。這感覺很微妙,說不清道不明,可是他好象並不討厭。

  迎上呼衍灼翎緊張的眸子,靳朔雲笑了:“想要保護我,你還得再練一百年。”

  南元五四六年,一月十五,邊西將軍從皇城返回漠北。

  大南換了新帝,可邊塞,風景如舊。

  第三十一回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靳朔雲幸運的趕上了漠北最大的一場雪。他就像小時候一樣,騎著浮雲在大雪裡飛奔。感受雪花夾雜著冰茬兒擊打到臉上,不痛,卻意外的舒慡。不過離開了一個月,他卻覺得像過了好久,直到從浮雲身上下來,整個人躺進了厚厚的雪層里,他才有了實在感,真的回來了。

  不知不覺竟然又來到了碎葉河邊,好象已經成了習慣,每次想要出來透氣,都會到這個地方。從那么小的時候,這裡就已經有了特殊的意義。這裡承載著他太多的回憶,回憶里的人們還都是小小的少年,單純,美好。靳朔雲忽然想起那個冬天,聲稱要找他報仇的呼衍灼翎變是踩著冰面渡到了對岸,結果回去的時候掉進了冰窟窿。這麼多年,好多事情都變得模糊了,唯有那時呼衍灼翎爬上岸的鬱悶模樣,依舊清晰。時不時的拿出來回味,還總會讓靳朔雲嘴角上揚。

  這樣想著,靳朔雲就將視線飄向了河面,厚厚的冰層封出了洶湧的奔騰,可即使在凝固的狀態,那磅礴的氣勢也沒有消失。靳朔雲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他竟然真的又看見了年少的呼衍灼翎,就那樣滑稽地走在冰面上,一步,兩步,三步……摔倒。靳朔雲樂了,他就說嘛,穩當的走路就不是呼衍灼翎的風格。

  不對。隨著人影越來越近,竟然真的是呼衍灼翎,當然不會是少年的樣子,而是實實在在的半個月前剛分開的男人模樣的呼衍灼翎。

  “我本來想去你軍營呢,大雪天在這躺著不冷啊。”呼衍灼翎人還沒上岸呢,聲音倒先傳過來了。

  靳朔雲有些意外地起身:“這漫天大雪的你不老實在呼衍部落待著,亂跑什麼?”

  “當然是緊急情況啦,”呼衍灼翎手腳並用的爬上岸,很自然地伸手把靳朔雲從雪地上拉起來,“走吧,到你營里再說。”

  靳朔雲滿腹疑惑的帶著呼衍灼翎回到軍營。將軍帳內坐定,靳朔雲才道:“到底什麼事情?”

  呼衍灼翎神色凝重,想了好一會,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說法。

  靳朔雲等得實在不耐煩,道:“你有什麼就直接說吧。”他完全相信即使給呼衍灼翎想上半天,這傢伙說出口的話與最開始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那我就直說了。”呼衍灼翎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口氣道,“我大哥二哥前些日子給查哈爾赫琪那邊送了好些個美女,我覺得他倆在背著我搞什麼事。”

  靳朔雲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恩。”呼衍灼翎點頭,“我覺得他倆可能想聯合查哈爾那邊趁大南新帝剛登基的時候做些什麼。”

  呼衍灼翎苦惱的樣子反倒讓靳朔雲樂了:“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啊,不幫你哥也就算了,來給我通風報信不說怎麼看著比我都愁?”

  “你說過,要是呼衍部落進犯,咱倆連朋友都沒得做。”呼衍灼翎看著靳朔雲,語氣認真。因為在他這裡,這就是件天大的事情。也許,甚至比他的領主之位都重要。

  靳朔雲沉默了。他覺得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有兄弟如此,他知足了。呼衍灼翎還在緊張地看著他,靳朔雲猛的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別像天要塌下來似的,事情不是沒有解決方法。”

  呼衍灼翎看著靳朔雲拿出了紙筆,開始寫信。奇怪道:“你這是做什麼?”

  “如果我說有人早一步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狀況,你信嗎?”靳朔雲三倆下就將信寫好,幾句話而已。

  “怎麼可能?”呼衍灼翎自然不信。

  “所以說,你我這輩子也只能在這片糙原上待著了。”靳朔雲沒有再多講,只是淡淡的笑。

  薛臨,真的是個人物。難怪能幫著賀無晨成就帝位。臨走的那個清晨,他對自己說,如果邊境有異動,便馬上修書於他。記得當時自己說,什麼樣的軍隊都不要妄想染指塞北,可薛臨卻詭譎的搖頭,他說,不一定所有的干戈都要靠流血來制止。果然,只有這樣的人物才適合住在皇城吧。

  南元五四六年,四月初二,大南國小公主賀無鑰被護送至漠北,與呼衍灼烈成婚,至此,大南與呼衍部落正式結盟。

  大喜之日,靳朔雲作為邊塞大將被邀請至呼衍部落喝喜酒。誰都知道這是一樁政治聯姻,可每個人的神色卻只有喜悅。呼衍部落的人們圍著篝火跳舞,也許他們已經預見到了未來長久的和平。新郎呼衍灼烈更是從頭笑到尾,靳朔雲沒見過賀無鑰,可他總覺得所有的遙南女子對糙原的漢子來說,都有致命的吸引力。那是一種糙原上從來找不見的風情。

  唯一鬱悶的要算是身旁喝得已經醉了七分的傢伙。從喜宴一開始呼衍灼翎就一直在喝,靳朔雲連原因就沒來得及問,這傢伙已經把自己灌倒了七八分。

  當呼衍灼翎把手伸向不知道第幾個酒罈子的時候,靳朔雲終於看不下去了,一把將酒罈子拿開,受不了道:“你大哥成婚,怎麼把你難受成這樣。難不成你也看上了公主?”

  呼衍灼翎歪著腦袋,反應有點遲鈍,盯了靳朔雲好半晌,才語無倫次地說:“那公主本來就是要給我的……阿爹說的……要給將來呼衍部落的領主……”

  靳朔雲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他醉的實在有些厲害,可乍聽到這樣的內幕,還是有些吃驚:“那怎麼今天成親的不是你呢?”

  “我跟阿爹說的呀,我說我不要,我說我一輩子都不要成親。”呼衍灼翎已經開始大舌頭了,晃著腦袋似乎隨時都要醉倒下去,“阿爹特別生氣,還說再這麼任性將來就不讓我繼位了……”

  靳朔雲楞楞地盯著男人,一時間吃不准他到底說的是真事還是醉話。而就在這個瞬間,兩片溫熱的唇貼了過來。靳朔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剛想伸手去推,呼衍灼翎已經先一步抽離,確切的說是整個人滑落到地上,徹底醉倒了。

  靳朔雲緊張地四周環顧,還好,酒過三旬,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能神志清明的顧及到別人。

  “我就想跟你一輩子在這片糙原上馳騁,不要別人……”呼衍灼翎咕噥著,然後開始呼呼大睡。

  靳朔雲沉默了半晌,嘆口氣將呼衍灼翎扶進了就近的帳子。他從沒想過呼衍灼翎會對他抱有這樣的感情。看著蓆子上睡得舒服的男人,靳朔雲氣不打一處來,他倒是痛快了。

  十一年,與呼衍灼翎已經認識這麼久了呢。靳朔雲把目光放在那張不算英俊的臉上,還是那張楞楞的臉,與初相識的那一年,似乎根本沒怎麼變化。那感情,是什麼時候變化的呢。靳朔雲試著把賀無晨和呼衍灼翎一起放在腦子裡比較,結果發現對他們,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情感。對賀無晨,他拼了命的想要保護,想要憐惜,想看到那人的笑臉,而對呼衍灼翎,好象根本說不上來什麼。他就是那麼自然的一直在身邊,似乎不用理由,似乎理所當然。

  算了,靳朔雲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反正呼衍灼翎已經醉得不成樣子,那今晚,就當作一場夢吧。

  一個月後,大南國皇后即位,乃當朝太師之女。消息傳到漠北的時候,靳朔雲正聽簡適匯報集市的近況。擺擺手讓通報的人退下,他示意簡適繼續。

  人生就是這樣,你得到一些東西,就要失去一些東西,取捨,全在你的選擇。賀無晨要的是皇位,靳朔雲要的是漠北太平,他們都得到了。至於這過程中失去的東西,即便再被人在乎,卻也找不回了。

  查哈爾赫琪最近很鬱悶,前些日子呼衍部落送來了好多美女,可他竟然提不起一點感覺。每次親熱到了關鍵時刻,他總會想起另外一張呆臉。查哈爾赫琪覺得自己肯定是中蠱了。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簡適從看見了就手痒痒變成了看不見就心痒痒,而現在,他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簡適了。據集市的兵將說,這幾天簡適一直在向剛從遙南歸來的將軍匯報。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