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枕邊,已濕了一片。

  第二十九回積雪飛霜此夜寒孤燈急管復風湍

  靳朔雲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絕望過,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恨過一個人。他不明白,為什麼就成了這樣。為什麼賀無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卻還扣著自己不放。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們之間所存在的一切美好回憶都撕扯得不成模樣。

  賀無晨在那夜之後便把他弄進了皇宮,複雜的亭台樓閣讓他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給他送飯的宮女說,這裡叫繡水宮。賀無晨每個晚上都會過來,可很少說話。靳朔雲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賀無晨想來也是如此。漫漫長夜所能做的無非也就是那苟且之事,可這麼多天過去了,靳朔雲仍然不能適應,每一次對於他而言都像是一場凌遲。

  這些天賀無晨沒有再給他喝藥,靳朔雲覺得身體已經不再那樣綿軟,只是還沒有力氣罷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許不久就可以恢復體力。到那時,誰也攔不住他回漠北的腳步,除非把他殺了。靳朔雲從來沒想過自殺,即使處在這樣的境遇中,他也從沒動過這個念頭,他愛自己的生命就像愛那片遼闊的糙原,賀無晨確實傷了他,可過後他才發現,自己受得傷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重,因為在他全部的生存意義里,除了賀無晨,還有塞北的那麼多族人,兵營里的那麼多部下,有齊額伯伯,有呼衍灼翎,也許還有那個呆呆的能把人氣死的厲害部下。

  賀無晨晚上到繡水宮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情景。靳朔雲坐在床上,卻看著窗外出神。隨著靳朔雲的目光看去,三兩枝臘梅正含苞待放。月色下,點點銀光。

  賀無晨在床頭坐下,靳朔雲才好象剛發現一般轉過頭來,迎上自己的目光。二十幾天,他看著靳朔雲的目光由受傷,到憤怒,最後變為平靜。聰明如賀無晨,又怎會不明白那其中包含的深意。賀無晨在這個瞬間才明白,男人真的就如他的名字一樣,是只屬於糙原的那抹浮雲。

  賀無晨沒有像往常一樣,而是和著衣服直接將男人抱在懷裡,躺下。靳朔雲的身子下意識的僵硬,在發現賀無晨沒有近一步動作時才逐漸放鬆。

  “我今晚什麼都不做,就想抱抱你。”賀無晨貼著靳朔雲的耳邊,輕輕道。不意外的,男人的身子顫抖了一下,耳根迅速泛紅。

  寂靜,良久的寂靜,屋子裡只剩下呼吸的聲音。靳朔雲不喜歡沉默,他從小就習慣於把什麼都攤開來講,絕不掖著藏著,可遇見賀無晨他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會把實話放進肚子,任它爛掉壞掉也絕不吐露。可惜,靳朔雲一輩子也成不了這樣的人。

  “讓我回去吧,不能總這麼耗著,漠北的兵還等著我呢。”靳朔雲努力放緩語氣,他感覺到背後的呼吸一重,又瞬間恢復。

  “我喜歡你。”賀無晨就那麼自然的脫口而出。好象已經醞釀了無數年。

  可靳朔雲卻再燃不起任何悸動。他輕笑,有些嘲諷:“可你更喜歡皇位。”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也許是無話可說。經歷了這些,靳朔雲再笨也該明白了,他對賀無晨的感情,賀無晨對他的感情,他對漠北的感情,賀無晨對皇位的感情,逐一在他的腦袋裡呈現出清晰的模樣,他想他真的懂了。

  賀無晨沉默,靳朔雲索性說個痛快:“七年前那一晚你自己事先做足了準備工夫吧,我進去的時候一點不困難。那一年你才十六歲,懂得卻真是比我多得多呢。你就像這皇宮,蜿蜒曲折根本看不透,我一進來,只有迷路的份。”

  賀無晨嗓子泛苦,胸口悶的難受,靳朔雲的口氣越輕鬆,他聽著越刺耳。輕輕將男人的身體轉過來,床塌狹窄的空間讓他們的身體緊貼著,臉頰近在咫尺。彼此的任何一次呼吸,都如此的清晰溫熱。賀無晨看進男人的眼睛,曾經單純的眸子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如此複雜的色彩,他有些動容:“跟著我走,就不會迷路了。”

  靳朔雲輕笑:“可惜,皇宮裡是騎不了馬的。”

  “你如果想,就可以。”賀無晨真心道。

  靳朔雲不再笑,而是鄭重地看著賀無晨:“那我要漠北的雪,你這裡有嗎?”

  賀無晨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像被瞬間抽光了一樣。他把靳朔雲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身上,看起來就想靳朔雲在抱著他一樣,然後整個人緊緊地蜷在男人的懷裡,腦袋抵著靳朔雲的脖頸,就像很多年前的無數個夜晚,他還是那個小傢伙,而靳朔雲也不過是個少年。那時候,冬天的每個寒冷夜晚,靳朔雲都會抱著他為他取暖。

  “你說過要保護我的,就像守護你的漠北一樣。”賀無晨把頭狠狠的埋進眼前人的胸膛,聲音已經有些變了調。

  靳朔雲不說話,只是感受著賀無晨的體溫,露出苦澀的笑。

  一整夜,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就那樣抱著,不再說話。賀無晨終於明白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漠北少年並沒有消失,只是他永遠不會出現在皇都的宮牆裡。鷹,註定屬於糙原的天空。

  纏綿近一個月,卻不如這一晚來得溫暖。窗外的寒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綻放,透過窗子飄進一縷香。

  第三十回夢裡分明見關塞不知何路向金微

  身體恢復力氣的時候靳朔雲有種在做夢的感覺,他動了動胳膊,還不太靈活,可只要不是揍人,普通的活動還是可以的。而且他現在面對賀無晨,已經沒有憤怒了。所有激烈的情緒都好象隨著皇都的冬雨飄散,只剩下淡淡的苦。

  “別再召我來皇都了。”離開皇宮前,靳朔雲這樣說。

  賀無晨看了他很久,仿佛要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切都刻進腦子裡一般,最後,輕輕的點了頭。那個瞬間,靳朔雲仿佛從一場曠日持久的濃霧中掙脫出來,終於看到了出口。

  “將軍,皇上怎麼留你在宮裡住那麼久啊,將士們都等不及要回去了。”一進將軍府,貼身護衛就迫不及待的上前。

  靳朔雲看著將士著急的臉,莞爾:“你們都是遙南的吧,那麼急著回漠北幹嗎?”

  “將軍就別笑我們了,在漠北待了這麼多年,將士們早就喜歡上那片糙原了,在皇城這一個月,大家胳膊腿都發酸。快些回去,沒準能趕上漠北的大雪呢。再晚可就開春了。”將士答得理所當然。

  靳朔雲這才驚覺,已經年關了呢。在皇都,很容易讓人忘記季節。因為這裡沒有鵝毛般的大雪,沒有呼嘯的北風,更沒有蕭瑟的曠野。確實,不是戰士們馳騁的好地方。

  “命令眾將士,明天回漠北。”說出這句話,靳朔雲覺得渾身舒暢。

  將士得令,剛要退下,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開口道:“對了將軍,您那個朋友三天前就找來了,一直在府中等你呢。”

  “我朋友?”靳朔雲疑惑道。

  “對呀,就那個總到我們軍營里找將軍那個,特別喜歡和簡副將比武。哎?見這麼多次我還真不知道他的名字……”將士歪著腦袋奇怪道。

  靳朔雲心猛的一緊,不會是真的吧。

  像印證他的可怕想法一般,下一刻,呼衍灼翎聒噪的聲音跟著他的人一塊出現了。

  “你可算回來了,賀無晨那小子玩什麼把戲,把你弄進宮快一個月了!”

  靳朔雲頭疼地看像目瞪口呆的部下,確實,放眼大南敢直呼皇帝名諱的恐怕就眼前這麼一位。遣退了將士,靳朔雲才受不了的開口:“你就這麼進大南的皇城?你瘋了啊!”呼衍灼翎不會不知道他的身份有多敏感,怎麼能……

  “你說要和我一塊過年的,結果等年關了也不見你回來。”呼衍灼翎竟然委屈起來。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瞬間襲擊靳朔雲的胸口,他想多罵幾句這傢伙的莽撞行為,竟然已開不了口。嘆聲氣,算了,胡衍少主也不是第一回鹵莽了。而且,他那典型的漠北性格,還是挺讓人喜歡的。

  靳朔雲竟然是在呼衍灼翎的帶領下找到的臥房。他有點哭笑不得:“你怎麼對這將軍府比我還熟悉啊。”

  呼衍灼翎聞言從衣襟里摸出張紙來:“我找人畫的圖啊。你這裡簡直比蘇古山的地形還複雜,不過很有意思哎,我天天按著圖走不同的院子,發現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呢。比如這個翠竹苑,你肯定沒去過,我第一次見著竹子,漠北都沒有,就遙南平原上有,挺好看的小東西……”

  看著呼衍灼翎眉飛色舞,靳朔雲也被感染了,在別國的將軍府里還能自得其樂的少主估計全天下也就這麼一位了:“你到底是不是為了我來的啊,我怎麼看你像來這裡遊玩的。”

  “不為你為誰啊,賀無晨那小子殺了半個朝廷的官,我能不擔……”呼衍灼翎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了,然後有些懊惱的撓撓頭。

  靳朔雲恍然,什麼過年之類的不過是藉口。呼衍灼翎之所以不顧身份闖進皇城,是因為大南的江山變天了,是因為他擔心自己!

  心,剎時暖暖的。果然,他所有珍貴的東西都是那片糙原給的呢。

  “我這不挺好的嘛,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將軍,明天咱們就回。”靳朔雲故作輕鬆道。

  呼衍灼翎皺眉凝視了他半晌,才低聲道:“你臉色不太好。賀無晨為什麼要單單召你進宮呢,我聽你手下說,你在皇宮裡住了有二十多天。”

  靳朔雲語塞,呼衍灼翎的問題讓他措手不及,一時間竟找不到話來回答。他想了無數種藉口,可每一個都說不出口,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呼衍灼翎忽然二話不說開始扒他的衣服。靳朔雲大吃一驚,連忙用手去抵擋。無奈剛剛恢復元氣大傷的虛弱身體根本比不上對方,三兩下,上衣就被扒得一乾二淨。

  密密麻麻的紅印,呆楞如呼衍少主也明白那是吻痕。只見他受打擊似的瞪大了眼睛,吶吶道:“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沒有打你或者用刑什麼的,我沒……”唉,本來就不靈光的腦袋現在是一團糨糊,呼衍灼翎已經沒有辦法用語言表達目前所受到的衝擊。

  緩慢地穿回衣服,靳朔雲有一絲的難堪,可眼前是呼衍灼翎,那感覺好象又不是那麼強烈,所以他還能笑著說:“這要是在軍營,不用我動手,浮雲就能把你踹一邊去。”

  “不用,簡適就能一刀劈了我。”呼衍灼翎自然的接口。然後馬上回過神來,現在可不是談那些的時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呼衍灼翎沒辦法理解眼前的狀況。靳朔雲明明臉色蒼白身體虛弱一副被用刑的樣子,可身上這些個痕跡……風流的二哥每次和女人歡好後都一副神清氣慡的樣子,所以靳朔雲這個樣子完全不對頭啊。不是女人……難道……呼衍灼翎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給嚇了一跳,可無論他怎麼想抹去那清晰的畫面還是會不斷的跳出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