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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這三十萬大軍雖然化整為零,被打入各個州府駐守當地。不過樊崇原就是赤眉軍的首領,又同諸位將士們在江南處了這麼長時間,同吃同住,同袍澤同生死,關係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親密一些。想當年劉秀投奔真定王,真定王也不過是率十萬大軍傾力而來,他侄女兒郭聖通和侄女婿蕭哲不過幫著劉秀打了幾場小小的勝仗,就被劉秀引為恩人,能人,自此恩寵不斷,每多讚譽。蕭哲更是僥倖占了大司馬的位置。

  而自己當年率領赤眉軍二十萬來投劉秀,自己妹子如今還做了劉秀的妃子,給劉秀生了長子,卻也不過得了個鎮國公的位子。如今他二十萬大軍擴展到三十萬,且又攻破了洛陽城,活捉了更始帝劉秀等人,更叫劉秀能名正言順稱帝於天下,竟不知劉秀還能如何封賞他,才能償得今日之功。

  想到這裡,樊崇心中越發得意。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劉秀身後的文武百官,氣勢越發的軒昂起來。

  劉秀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並沒有將樊崇此時的倨傲放在心上。又和樊崇笑著說了幾句話,回頭吩咐貼身伺候的幾位小黃門搬了酒水來,掀開酒罈子上的泥封,倒入海碗中親手贈與樊崇,下剩的自然被小黃門分發給文武百官和各位將士。

  劉秀將酒舉到身前,笑向樊崇以及諸位將士道:“此戰功成,能叫天下人知我後漢聲名,全賴諸位將士拼死廝殺。朕在此敬諸位將士一碗酒。”

  眾多將士聞言,轟然應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秀一碗喝乾,又接連敬了兩碗酒。三碗過後飛,方才摔碗朗笑道:“宮中早已為大家預備了慶功宴。還請諸位將士入宮再續。”

  至於所謂的獻俘大典,自然也要等到入宮後才開始舉行。

  劉秀轉身,步行到樊崇跟前,笑容可掬的說道:“大將軍此戰功成,名垂天下,想必當中少不了可傳唱之事。可否與朕一同上輦,朕欲同大將軍敘敘前話。”

  樊崇聞言,竟半點兒沒有推卻的朗笑道:“既然是陛下所求,那臣就卻之不恭了。”

  劉秀微微一笑,拽著樊崇的手一起上了龍輦。一時間皇帝儀仗先行,龍輦搖搖晃晃入了京都。諸位文武大臣見皇帝的龍輦遠了,這才直起身來,相互交頭接耳嗡嗡細語。蕭哲與郭聖通相視一眼,沒有多花。身旁的鄧禹則湊過身來,笑眯眯說道:“看來京中的風雲,又要起了。”

  郭聖通淡淡一笑,開口說道:“大凡有功之士,性子多為驕矜。好在陛下是個仁慈寬厚的性子,大抵不會同樊將軍計較。”

  只是如今不會計較,倘或樊崇自恃己功,矜功自伐,就不知道劉秀能忍耐多久了。

  鄧禹聞言,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嘴角。其實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就很容易拉幫結派。鄧禹跟劉秀乃是少年之交,自劉秀巡行河北時,投奔追隨,與劉秀患難與共,提出“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的方略,被劉秀引為己之蕭何。又有平定河北的功勞,可以說鄧禹是劉秀最信任的人也不為過。

  而鄧禹也算是劉秀最為嫡親的人馬,他與馮異,陰識等人相交甚好。與郭聖通所屬的真定一派,以及目前樊崇帶領的赤眉軍一派在朝中形成三足鼎立之勢。本來三方人馬的勢力互為犄角,相差不算很大。可是如今赤眉軍攻陷洛陽,擴軍達三十萬,一下子就拉大了與其他兩派的差距。如此情景讓朝中文武不得不細細思量,何況今日樊崇大軍班師回朝,言行舉止處處顯露出張狂不遜之意。

  這樣的表現在鄧禹等人眼中看來,就頗有些微妙了。

  何況鎮國公樊崇並不僅僅是為大漢開疆擴土,平定天下的大將,他還是皇帝長子的舅舅,陛下貴妃的哥哥。

  這樣的身份,倘或心裡頭因居功自傲而多了些什麼想頭,那麼……

  在如此當口兒上,眾人其實都不願意多想,然而又不得不多想一些。

  郭聖通看著諸多大臣立在當地,默默不語的模樣,開口笑道:“陛下龍輦已經走遠了,咱們且跟上吧。”

  於是眾人紛紛上馬上轎,回京入宮。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古來得志便猖狂。

  郭聖通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所有人都適用,不過對於樊崇而言,這句話倒是最貼切不過的。

  整個慶功宴上就看見樊崇矜功自伐,吹噓自己如何如何能幹,如何如何摧枯拉朽的毀滅敵軍,以致所到之處望風而逃,無人敢正面應戰云云——

  吹得郭聖通跟蕭哲連飯都沒胃口吃了。雖然宮廷的賜宴味道一直都不怎麼樣,但氣氛一直都不錯,可今天連最為稱道的氣氛都快沒了——

  郭聖通面無表情,偷偷看向上首端然而坐,努力保持著親和欣喜笑容的劉秀,不以為然且細不可查的撇了撇嘴。

  最近朝中的風向越來越奇怪了,隨著皇帝的位置越坐越穩,外敵漸漸的被肅清,朝中各黨各派的勢力也都漸漸露出苗頭。

  南陽最早跟著劉秀的人,巡視河北時漸漸加入進來的人,以及劉秀稱帝之後歸順而來的人。這些人越來越多,地位也隨著劉秀的稱帝而水漲船高,然而朝中的位子就這麼多,能出頭的三公九卿更是屈指可數。總有人想要走上更高的位子,所以就想把更高位子上的人搞掉。或者想贏得皇帝的更多信任……

  用句老套的話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這麼一畝三分地看起來雖然廣闊,但其實狹窄的很。上面的人下不去,底下的人就上不來。當初那些為了推翻王莽苛政而聚集在一起的熱血人士早就被這朝中的勾心鬥角磨平了稜角,圓滑是更加圓滑了,但看重的卻不再是家國天下,而是光耀門楣,或者別的什麼。

  可共患難而不可共富貴,這話說起來可能有些矯情也有些嚴重,但有時候郭聖通看著這些個每天衣冠整整,開口閉口國家百姓的同僚們,恍惚間想起的卻是那年那個寒冬,大傢伙兒穿著戰袍,擠在軍營大帳篷里喝酒吃肉的痛快感覺。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像當年那麼慡朗愛笑,甚至沒事兒喜歡開開同僚的玩笑,被同僚開一把玩笑。

  當年大家都是同事,就算位置高低不同,但還算平起平坐。如今劉秀高高在上,乃是天下帝王,秉承上天之意掌管天下大權,說白了從某種程度上已經不能規劃為凡人這一道了。既然連凡人的類別都沒了,又怎麼能像從前一般,再跟著這些個兄弟們勾肩搭背,戲耍嬉鬧?

  而樊崇這般時而糊塗,時而清醒的處世態度,也讓人為他捏了一把汗。

  不過不管怎麼說,如今的朝堂氛圍已經不是當年那種讓郭聖通和蕭哲感到留戀舒服的了。既然如此,兩人也不必違逆了心性一直流連於此。

  修真之人本就習慣隨性而為,慶功宴之後,郭聖通跟蕭哲回府商量了一二,又將真定王等一脈人等招到府中商量了一下權力交接的事宜——其實從家族立世的觀點來看,真定王和郭主是十分反對郭聖通兩人掛冠而去的。不過郭聖通簡簡單單的一句“舅父難道是想讓真定一脈永遠懾服在一個女人的身後嗎?”

  只此一句話,就將真定王所有的權衡全部堵在嘴裡了。何況在郭聖通和蕭哲看來,他們兩個如果真的能漸漸淡出朝廷的圈子,其實對於真定一脈來說,從長遠來講是件好事。畢竟真定一脈乃是皇室一脈,而按照漢朝的規矩,藩王總不能太過熱切的插手朝廷事宜,免得出現某些不該出現的後果。

  如今郭聖通和蕭哲,一個是真定王的外甥女,一個是真定王的外甥女婿,兩個人與藩王的糾纏實在大,如果長期霸著軍權和朝中大權不放,長此以往,恐怕也會引起皇帝的芥蒂。既然如此,還不如在劉秀還沒新生疑慮之前,主動離開這個漩渦。反正只要能保證真定一脈的榮華富貴和長足發展,其餘的還真不是什麼大事兒。

  於是在經過一段縝密且細緻的安排之後,郭聖通與蕭哲二人到了宮中與皇帝辭別。兩人突如其來的“辭職”打的劉秀一頭霧水,當然極力反對,並且言辭懇切的請求兩位賢能留下了“為朕分憂”。

  “陛下明鑑。我不過是個粗人,除了行軍打仗之外,我也不懂什麼,如今天下已定,四海臣服,恐怕也用不著臣再上戰場了。何況如今新朝剛立,朝中百廢待興,陛下自當休養生息,勸課農桑。這些事情我們都不在行,與其占著高位而不能為陛下分憂,還不如退位讓賢,讓更有能力的人來擔當重任。”郭聖通一席話說得真情實意,當真是沒有把這高官厚祿放在眼中的樣子。看在劉秀的眼中,卻是更加感動。

  “朕最危難之時,是真定一脈派大軍傾力相助,是郡主和大司馬多方斡旋,才能保障朕後方安穩。朕能有今日之榮光,多半仰仗真定之宮。如今天下已定,正是朕傾力回報真定一脈之時。郡主跟大司馬卻在這個時候離開,叫朕情何以堪?”

  蕭哲聞言,笑眯眯的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回陛下,您說的跟我們說的這是倆碼事兒。不可否認,在陛下出臨河北之時,真定一脈確實為了陛下的安穩立下些許之功。但也是陛下福星高照,有蒼天青睞,民心相輔。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之所以有今日之功,是陛下仁慈愛民,英明神武,所以才有英雄豪傑競相投之。真定一脈雖然有些許功勞,但也擋不住陛下皓月之輝。”

  頓了頓,蕭哲又道:“何況我跟聖通兩人,生性不羈,不喜這些繁文縟節之事。原本也不適應這朝中繁雜。若是能從此當個逍遙王孫,卻是再美不過的事情。陛下若是有心,就幫我們照料下真定一脈。真定一脈永遠都堅定不移的站在陛□後。陛下所指,便是我真定一脈揮劍之處。”

  郭聖通也接著話茬說道:“況且蕭哲在外飄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回族中拜祭過祖輩父輩。此番我們離開京中,也是希望盡一盡子女的孝心,不論如何,蕭氏一族總歸是蕭哲的生身之族。”

  這話說的有點兒彆扭,但親眼見過郭聖通與蕭氏一族口角紛爭的劉秀很明白郭聖通的心理。既然郭聖通的話都說到了這裡,劉秀也不好再強求什麼。只能再三許諾一定會好生優待真定一脈,便允了蕭哲兩人的請求。只是再三要求,一定要給兩人辦一個盛大的送別宴才行。

  蕭哲二人自然欣然應允。等二人出宮之後,劉秀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心中惆悵更多——

  不管怎麼說,有樊崇這麼一個坐擁二十萬大軍的赤眉統領在朝中,劉秀已經感到了些許壓力。尤其是這次凱旋之後,劉秀更感受到了軍權旁落的隱憂。天子不可一日無權,然而劉秀這個皇帝當得,朝中比他有軍權的重臣卻不止一兩個。雖然這大多數人都表示了絕對的忠心和臣服,但劉秀心中還是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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