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想那陳玉娘秉性剛烈,若落到這位宜春公子之手,怎堪受其辱,說不得一死全了貞潔,到那時夫妻兩個去陰間做一對死鴛鴦,方解了自己心頭之恨,且到死都不知這禍事怎生個緣由,不想這日出府正給平安瞧了去。

  平安瞧見她,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暗道這高寡婦怎在武府里當差,瞧打扮是個粗使婆子,當日不說跟著京里的客商走了嗎,怎落得與人為奴,怎又這般巧的在武府,想這yín,婦慣來會使心機手段,又最是個見不得旁人好的,這樁禍事莫不是跟她有什麼干係。

  想著這些,忙回客棧跟玉娘回了,玉娘聽了也是暗驚,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怎就偏偏又遇上了這yín,婦,雖知她一個下人,便想使壞也難,卻心裡總有些膈應的慌。

  更何況武府這般門禁森嚴,自己一無門路,二無引見如何見得那武三娘,柴世延哪裡也耽誤不得。

  思來想去,玉娘終得了個主意,有道是不虎穴焉得虎子,既武宜春要謀自己,使下這般手段,自己不若將計就計,只近了他,再想見武三娘也不難。

  想到此,與她哥商議了,陳玉書聽了忙道:“此計不可,那宜春公子既要謀妹妹,妹妹這番送上門去,如何能保周全,便保的周全,日後傳出去,這名聲豈不壞了。”

  玉娘嘆口氣道:“如今還顧得甚名聲,只能救得他的一命,便讓玉娘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哥哥莫憂心,這武宜春非是那些市井浮浪之徒,妹妹自有法子應付。”

  陳玉書無法兒,只得依著她,次日玉娘讓平安在武府門外守著,只瞧著武宜春出來,便遠遠跟著,瞧他去了何處,連瞧了兩日,玉娘心裡有了章程。

  這武宜春每日都要去城中的青若堂,這青若堂是京里有名兒的書坊,玉娘早也聽說過一二,是武三娘的買賣,天下無人不知。

  玉娘還曾想過,若自己是男子便能來這青若堂逛逛,豈不造化,如今雖得了機緣,卻是這般無奈之局,怎不令人嘆息。

  這日一早,玉娘脫去羅裙,摘下簪環,換了一早預備好的石青褶子,滿頭青絲挽在頭頂,戴了同色巾帽。

  玉娘抬手摸了摸肚子,雖已六個多月,倒不大顯,腰間不束腰帶,瞧不出什麼來,秋竹卻道:“娘這般打扮起來,多了幾分颯慡之氣,倒愈發好看呢。”

  玉娘低頭打量自己一遭,嘆口氣道:“好看有甚用,走吧。”

  秋竹也是一身書童打扮,主僕二人奔著青若堂去了,到了青若堂門外,玉娘忍不住抬頭瞧了瞧,只見上頭的門樓上明晃晃幾個大字,御賜青若堂,御筆親書,這體面恐天下只一個武三娘能得,青若堂如何能不聞名天下。

  門口兩個十五六的夥計,瞧著就伶俐,倒不託大,臉上的笑容異常親切:“這位爺裡面請。”爺?秋竹忍不住想樂,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喚娘爺的。

  玉娘邁腳進了裡頭,倒真開了眼,簡直就是個巨大的藏書閣,區別只在於這裡頭都是新書,青若堂主印的新書,上下三層,分門別類標註了類別,玉娘忍不住走到志怪小說那裡,抽出一本翻了翻,只瞧了兩頁,便險些入了迷,忽聽身邊一個聲音道:“若你想瞧這些,後頭有新刻本。”玉娘抬頭,正對上武宜春的眸光。

  武宜春本還想著,待把柴世延的事處理清楚,便去高青縣,怎想竟有這般驚喜,在這青若堂中得遇佳人,幾疑是在夢中……

  ☆、第85章

  雖說早就計量好的計,遇上武宜春,玉娘還是有些慌亂,卻極力定住神兒,放下手裡的書,暗暗打量。

  說起來玉娘真想不明白,武宜春怎會為了自己這樣一個婦人使出這些手段,莫說他姐姐武三娘,便是他自己,怎麼瞧也是十分人才,又是世家大族的公子,聽說他府中佳人甚多,什麼樣兒的女子未見過,何至於糾纏自己,卻世事難料。

  武宜春望著眼前佳人,倒未曾想過,她著了男裝竟是這般風姿,麗色稍減,卻多了幾分颯慡男兒氣,更是惹人喜愛,只她這般瞧著自己,莫不是不識自己了。

  想到此,卻又不禁嘆息,是啦,她如何識的自己,仔細想來兩人不過兩面之緣,便自己偷著瞧她那回,她又怎知道,卻她怎來了京城,莫不是因柴世延之事,又暗暗搖頭,柴府抄家之時,已聽說柴世延以善妒之名,把他的原配妻子休回本家,既如此又怎會替他奔波,莫不是來走親戚,卻未聽見說有甚親戚在京。

  這些且不論,想自己與她男女有別,她又是個良家女子,如何肯容自己親近一二,便此時撞遇上也無濟於事。

  武宜春心裡暗急,目光略過玉娘身上男裝忽而得了個主意,既她易釵而弁,倒不如莫點破她,如此倒便利。

  想到此,跟玉娘拱拱手道:“在下武宜春乃是這青若堂的坊主,今日雖與兄台頭一回見,心覺似故友一般,這些都是上幾個月的老刻本,新進雕印出的刻本在後頭,外人卻瞧不見,倒是有幾本有趣的,兄台若有興致,請後頭廂房待茶,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秋竹一聽武宜春這一見面就要把娘請到後頭去,怕他起了什麼壞心,偷偷拽了拽玉娘的衣裳角,那意思是讓玉娘推脫了。

  玉娘如何肯推脫,等的不就是這個機會,掃了秋竹一眼,跟武宜春一拱手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武宜春頓時歡喜上來,眉眼都含著笑,因這武宜春生的極其俊美,他家壞事的時候,險些給那些人賣到小倌倌里去,生怕那些人起了歹意,輕易不笑一聲,後武家平反,那些人給他逐一收拾了個遍,卻仍不大笑,今兒這一笑倒令玉娘略怔了怔,恍惚有如沐春風之感。

  玉娘想起他姐姐武三娘,雖是親姐弟,這麼瞧來姿色上武三娘真真不如這個親兄弟,卻又想他雖生的如此好皮囊,卻倚仗權勢為非作歹,心卻是黑的,自己需防備著他些才是。

  想到此,警醒著跟他到後頭去了,原來這青若堂後頭是個小院,雖不大卻收拾的雅致精巧,武三娘跟著武宜春進了側面廂房。

  秋竹待要跟進去,給武宜春的小廝伸手攔住,眼睜睜瞧著娘跟著那色胚進了裡頭,秋竹氣的直跺腳,瞪著那小廝道:“你攔著我作甚?”

  那小廝見她這一叉腰,早露出了女兒形色,不禁暗笑,便與她道:“我家公子跟你家爺自有體己話兒說,咱們當差的第一便要有眼色,你去跟前豈不討嫌。”

  秋竹見他言語間,頗有幾分嘲戲之意,知他定是瞧出自己是個女子,瞧那兩隻眼不住往自己身上瞄,倒是跟他主子一樣,生就一副色胚模樣兒,雖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你瞧什麼,再瞧仔細我挖了你的眼珠子去。”

  那小廝嗤一聲樂了,見她年紀雖不算太小,卻頗嬌俏可喜,暗道趕明兒她主子跟公子成了事,自己在公子跟前多磕幾個頭,讓把這丫頭許給自己當媳婦兒,豈不便宜。

  越思越想越得意,哪裡還會把秋竹的話當回事,恨不得把她當成自己媳婦兒,扯著她到一邊,給秋竹一下子甩開,那小廝道:“我與你有話說呢。”

  秋竹道:“說話便說話,拉拉扯扯做什麼?”

  那小廝嘻嘻一笑道:“我是扯著你去那邊,雖咱們不能進去伺候,那邊窗戶跟兒下卻聽得底細。”

  秋竹這才過去與他立在窗戶下頭附耳聽裡頭的動靜,聽來聽去,倒越聽越糊塗上來,秋竹原先還怕,武宜春這色胚為著娘使了這麼些心思,如今到了跟前,哪會輕易放過,便不好動手動腳,言語調戲定少不了的,哪想到兩人在裡頭說的都是書,文縐縐的,說了半日,她在窗戶外頭是半句也沒明白,不禁撓撓頭,暗道莫不是兩人在屋裡做大學問不成。

  玉娘雖猜著武宜春不是急色之輩,心裡卻也有些忐忑,怕他做出什麼輕浮言行,不好應付,卻未想到他這般以禮相待,玉娘自是不會傻到以為他瞧不出自己的身份,這事彼此心知肚明,不是認出自己,如何會讓到這後頭來。

  進來之前,玉娘還在琢磨,若他輕薄自己如何應付,進來卻不禁有些訝異,這裡倒像一間精雅書房,牆壁上的書架子磊磊滿滿擺著書籍,玉娘忍不住瞧過去,竟都是新書,本以為新刻本是武宜春打的幌子,如今瞧來卻是真。

  武宜春從那邊拿出一冊新書來放到炕桌上道:“這是前兩日剛刻印出的,你瞧瞧比那些外頭的有趣。”

  玉娘略遲疑片刻,還是拿過來翻開,略瞧了瞧章回,仿佛一個個小故事,有市井,有世家,有官場,只瞧這章回名兒便覺新鮮有趣,令人一卷在握手不釋卷。

  武宜春仔細端詳她的神色道:“如何?”

  玉娘道:“這章回便鮮活有趣,卻不知何人所寫?”

  武宜春聽了低笑了幾聲:“是我杜撰所得,得兄台贊這一聲,於願足矣。”

  玉娘愕然,指著手裡的書道:“這些是你寫的?”

  武宜春點點頭,語氣略變了變道:“雖是杜撰,裡頭很多倒是我親身所厲,當年大禍臨門,雖不至於滅族,一家老小几十口也只剩下我跟姐姐兩個,嘗盡世態炎涼之苦,若還是當年不知疾苦之人,恐也寫不出這些。”

  玉娘默然想自己夫妻二人,只這般便覺千難萬難,武家當日可想而知,卻也未想到他與自己說這些……

  玉娘從青若堂出來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玉娘上了馬車,秋竹急忙問:“娘到這青若堂來莫不是做學問來了,他可說了什麼不成,要如何才能見那武三娘,真真沒急死奴婢。”

  玉娘原想武宜春既做下這些事,見了自己這個正主,自是要想方設法兒的把自己弄進府去,他如今在武府里住著,那武三娘也在武府,自己若是能進了武府,何愁見不著那武三娘,只如今卻有些不妥。

  與武宜春一談,倒令玉娘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樣的宜春公子怎會是個為女色所迷之人,難道是他的手段不成。

  玉娘低頭瞧了瞧自己手裡的新書,倒更是犯了難,若這武宜春不是稀罕女色之輩,自己又如何救的出柴世延,聽見秋竹問她,輕聲道:“他邀我明兒去他的宜春居品茗聽琴。”

  秋竹眼睛眨了眨:“宜春居莫不是他外頭的私宅。”

  玉娘搖搖頭:“這卻不知。”卻又嘆道:“如今這般時候,便龍潭虎穴也當去闖一闖。”

  次日一早,玉娘起來剛收拾妥當武宜春便遣了馬車來接玉娘,去了大半日,眼瞅進晌午,才起身告辭,武宜春卻也未留她,送到大門首,見她上馬車去了,才迴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