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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子去了,柴世延才從那邊街角出來,上了馬在後頭緩緩跟著,直到跟到了縣外,到了陳家門前,眼瞅著玉娘從轎子裡出來,給她哥哥迎了進去,才長嘆一口氣,撥轉馬頭回的府來,在上房坐到了天明,吩咐福安幾人收拾府里。

  三日後柴府張燈結彩,鑼鼓喧天,熱熱鬧鬧納了個院中的粉頭進來,府里外頭均稱二娘……

  ☆、第81章

  秋竹從外頭邁進屋,見玉娘正坐在炕上做小孩子的衫子,打量臉色還好,只不知心裡頭是怎樣光景了。

  今兒秋竹跟平安去縣裡拿些東西,原先住的那個小院是娘賜給她與平安成親的,房契文書都是秋竹的名兒,兩口子跟著玉娘挪到了陳家,那裡便空了下來,平安便教他兄弟壽安兩口子住了,也能看顧著他娘,也能守著房子。

  因挪的匆忙,有些物件未帶過來,這日一早平安便套了車,兩口子家去拿東西去了,正趕上柴府納妾,鑼鼓喧天張燈結彩,好不熱鬧,把秋竹氣的不行,這哪是納妾,就算當年娶娘進門也不過如此了,想這男人真正一個薄情寡義的漢子,這心說變就變,昨兒還熱乎的,恨不得捧在手心裡,今兒一抹臉連自己的骨肉都不顧了。

  虧得以往自己還勸娘,早知如此,不若早離了倒拎清,也省得落得這般結果,平安見她氣的那樣兒,恐她使起性子來,做出什麼事來,拿了東西扯著她就回來了。

  秋竹生了一肚子氣進來,見娘如此,越發受用不得,一屁股坐在玉娘下首的杌子上,不言不語的生悶氣。

  玉娘見她那樣兒,放下手裡的活計,道:“這可是怎麼了,早上出去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這般了,莫不是跟平安拌嘴了不成,不是我說你,你這脾氣也當改改才是,平安畢竟是個男人,又常在外走動,自是有些體面,你動不動就跟他使性子,動起手來也沒個輕重,你也不想想,平安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打不過你,只不過讓著你罷了,別動不動就與他為難,便拌嘴十有j□j也是你的錯處。”

  秋竹聽了嘟嘟嘴:“娘如今倒向著他了。”

  玉娘忍不住笑了一聲:“我不是向著他,只你家娘這心再偏也偏不過一個理兒字去,你少欺負他些,再拌不起嘴的。”

  秋竹偷眼瞧了玉娘一眼,見真不似難受的樣兒,遂疑惑的道:“這般娘怎還能如此安穩?”

  玉娘目光暗了暗,嘆口氣道:“縱不安穩又當如何,你家娘是瞧透了,說什麼夫妻情份,心冷意冷了,離了倒比在一處強些,省得相看兩厭,縱他新人笑的歡喜,你家娘這個舊人也犯不著哭天抹淚的,況,如今你家大舅爺這般出息,我兄妹兩個守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比什麼不強。”

  說起這個,秋竹兩口子私下裡還說呢,以往瞧著這位大舅爺那就是個混帳,混帳都比他有說道些,就瞧他過往干下的那些事,說是畜生都不屈枉了他,當初落得破廟容身,真算是你活該。

  娘好心救他的時候,自己還跟平安道:“娘心卻好,只救了他,過後不定又要害娘。”卻不想經了死難,倒真換了心腸一般,再不去外頭胡為,門前開了個藥鋪子,正經做起了營生,這兩個月來倒也紅火,且對娘是真心實意的好,把娘迎進家來,兄妹兩個有商有量的,日子雖不如柴府,卻也很過得去。

  正想著,忽見陳玉書進來,秋竹忙起身見禮,出去與他端茶,玉娘剛要立起來,給陳玉書扶著坐下道:“又起來做什麼,前頭忙呢,我也待不住,來瞧瞧妹妹便出去。”

  玉娘道:“柜上有夥計,做什麼用你親力親為,瞧著些便是了,回頭累病了可怎麼好?”

  陳玉書笑道:“哪就這般嬌弱了,咱們家那夥計雖妥當,只我若不盯著,也怕他懶散,這些日子剛入秋,來抓藥的多,不光咱們周圍村子裡的人,縣裡也有來的。”

  玉娘道:“雖哥哥的藥鋪子才開了兩月,卻做出些名聲呢,想那些貧困人家來,哥哥時常不收藥錢,日子長了,自然都來咱家的鋪子抓藥了,只怕這般下去,早晚折了本錢。”

  陳玉書道:“這卻不會,想那些貧苦百姓,家裡頭吃飯都難,不是實在熬不過,哪有閒錢抓藥,那些藥多是些便宜的,若按本錢算來,不值幾個錢,與他們些也沒多少,若能治好病,倒是件積德的好事,且這樣一來,咱們鋪子裡的名聲傳了出去,來抓藥的主顧多了,這幾個錢又算得什麼?”

  玉娘聽了暗暗點頭,以往倒不知她哥哥還有這般本事,陳玉書見她臉色還好,遂放了心,想起一事嘆道:“記得祖父有幾本藥書,不是我這個敗家胡為,倒可尋出來瞧瞧,以往還說開個藥鋪子容易,如今才知,裡頭的門道多著呢,只我原先知道的那些卻不大夠用了。”

  玉娘見他知道上進,遂道:“若論旁的恐尋不見了,只那些書卻還在的。”

  說著讓婆子跟秋竹把帶來的那兩箱子書抬進來,擱在當屋,玉娘道:“哥哥不提,我倒疏忽了,這些書總擱在箱子裡不好,回頭受了cháo霉壞了,今兒天氣好,一會兒我讓人在院子裡鋪上席,把這些書挪出去曬曬,想祖父那幾冊藥書也在裡頭,尋出來使人送到前頭去你瞧。”

  陳玉書自是歡喜,一時陳玉書出去了,玉娘便讓婆子搬了把凳子放到院子裡,瞧著秋竹跟婆子倒蹬著曬書,忽瞧秋竹尋出本千字文拿過來與她笑道:“瞧見這個,倒想起了娘小時候的事了,為了這本千字文,可沒少挨老太爺的戒尺,老太爺打了戒尺,過後又心疼,忙忙讓奴婢給娘擦藥。”

  秋竹一句話倒勾起了玉娘幼年之事,想起祖父不免難過,接了那本千字文翻開,不想從裡頭落下一張紙來,秋竹忙撿起來打開:“這可不是娘寫的大字嗎,瞧上頭還有老太爺用硃砂筆圈的紅圈圈呢。”

  玉娘也是愣了楞,拿在手裡看了看,可不是,當年自己寫大字,祖父總是這般把寫的好的圈起來,這一篇大字上,幾乎都是紅圈,怪不得祖父留了下來,下頭卻有祖父寫的一行小字:“堂前三步,磕頭跪拜,祖宗有靈。”

  前言不搭後語,玉娘翻來覆去瞧了半日,也未猜出祖父寫這行小字的意思,只得收在一旁,至晚間想起,又拿出來瞧。

  秋竹進來見玉娘還盯著那張大字瞧,不禁道:“娘倒是魔怔了,可都瞧了一日了。”說著把托盤裡的粥放在炕桌上。

  玉娘卻道:“倒不是瞧我寫的大字,只祖父這幾個字倒令人費猜疑。”說著瞥了眼炕桌上道:“這是燕窩粥?怎來的這東西?”

  秋竹道:“是前頭舅老爺送來的,讓灶上的婆子熬了給娘補身子,說娘如今懷著孩子呢,輕忽不得。”

  玉娘吃了一口嘆道:“這東西貴著呢,明兒你去與舅老爺說,莫再送來,我身子無事,吃了也無甚大用,倒白費了銀錢。”

  秋竹道:“送來好大一包呢,便娘不讓再送,這些也夠吃上幾月的了。”

  玉娘默了默未說什麼,忽想起在府里的時候,柴世延尋了燕窩來,與她每日熬上一小碗粥,囑咐她睡前吃下,說這個最養身子,言猶在耳,如今呢……

  想來,此時他守著新人**正暖,雖與秋竹那般說,只讓她放心便了,若擱以往夫妻冷時,離了也便離了,如今卻怎樣放得下,尤其此時……

  玉娘推開窗子,只見窗外一輪明月皎潔若雪,圓圓滿滿的掛在空中,常言道,月圓人圓,如今月亮倒是圓了,夫妻卻成了這般。

  秋竹嘆口氣小聲道:“明兒就是十五了。”

  正說著,忽的平安蹬蹬跑了進來:“大事不好了,剛我聽見說兗州府的府衙大人手執聖旨來了縣裡,說爺是叛黨爪牙,要收監抄家,帶著兵把咱們府上圍了個水泄不通,爺如今都下了大獄,擇日押往京城問斬呢。”

  玉娘聽見只覺遍體冰寒,秋竹卻道:“什麼咱們府,咱們爺,娘如今早給休回家中,便那柴府里抄家滅族與咱們甚干係,這才真是報應不慡。”

  平安聽了,再忍不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都下來了:“大娘啊,如今可要救救爺的命,爺哪是真要寫休書休了娘,是哪日去陳府,陳大人與爺道,陳王謀逆問斬,工部陳大人成了餘黨,想爺的官兒是那陳大人一手力保而得,如何能不受牽連,眼瞅大禍臨門,爺慮著娘跟哥兒的安危,恐牽連進去性命難保,才出此下策,娘那日從府里出來,爺一路在後頭跟著呢。直瞧著娘安穩的進了陳家才回去,納了那粉頭也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如今爺要問斬,娘不救爺,還有何人。”

  玉娘不聽便罷,聽了平安之言,直覺腦袋嗡一下,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地上,秋竹忙扶著她坐下,跟平安道:“你倒蠻的好,若不是今兒出了事,你還想蠻到何時?”

  平安道:“非是奴才想瞞著娘,是爺一再囑咐奴才,不可透出半個字與娘知道。”

  秋竹子又道:“便如此,娘一個弱女子如何救爺的性命……”秋竹話音剛落,玉娘已經站了起來:“平安套車,去陳府。”

  ☆、第82章

  秋竹忙去給她拿了斗篷披上,攙著她出去,剛出了二門,就撞上她哥,陳玉書忙道:“這般時候,妹妹這是去何處?”

  玉娘悽然道:“到了如今這般境況,哥還瞞著玉娘作甚,倒是玉娘的不是了,念著以往他的錯處,卻不信他真心待我,還道夫妻緣分已盡,哪想不過是他的權宜之計,便他想保柴家子嗣,卻把玉娘當成了什麼人,莫說他柴世延今兒獲罪,底細還不知如何,便抄家滅族,我玉娘如何能安然事外。”

  陳玉書道:“妹夫也實是無奈,那日尋了我去,囑咐了半日,無論如何要瞞著你,還怕你不信,敲鑼打鼓的把那粉頭納回了柴府,就怕牽連了你,玉娘莫辜負了妹夫這番苦心才是。”

  玉娘搖搖頭:“哥說的什麼糊塗話,雖他這個官是拖了陳大人的門路謀來的,自打上任,也未成一個貪官兒,便獲罪總有個名頭,若說陳大人是謀逆餘黨,牽連柴府,怎縣衙里無事,論遠近親疏,柴府更該靠後些才是,朝廷便清除餘黨,也沒有說單單牽連他的,料想其中必有緣故。”

  陳玉書嘆道:“便有緣由,玉娘一個婦人能如何?”

  玉娘卻挺直了脊背:“若有冤屈,玉娘便是進京告御狀也要救他,哥莫攔著妹妹,也不用擔心,玉娘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勢必先要尋出因果再做道理。”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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