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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朵嬌艷的梅芯里,有一顆光彩柔和的珍珠。

  入夜時分,雪果然如預料般沒有停。

  地上積了一尺多深的雪,把出入的路都埋了,製造出白皚皚寂靜的深宮。

  不辭辛苦,珍珠來來回回燒了滿滿一大桶的熱水,將昨天昊送來的整束梅花取出一枝,餘下的都摘了,投入水裡。

  紅的梅花花瓣漂在雲霧蒸騰的水面,清幽不見底的水也變得雅致起來。

  緩緩地脫去衣衫,把身軀慢慢地浸入水中,用熱燙的水把自己完全包裹起來,象在母體裡一樣,心好似有了盔甲,再不懼任何的凌厲青鋒。

  梅花環繞在頸旁,花的香氣被熱氣蒸出來,濃濃地充滿鼻翼,讓人聯想到花的樹,花的枝,花的影,忍不住用嘴噙一片,銜在兩唇之間,細細地品味花之細膩,花之柔情。

  摒氣凝神,專心一意,一絲不苟地洗淨自己,連最為隱密的地方,也沒有半分遺漏。

  掬起鮮艷的花瓣在身上搓揉,直到揉到晶瑩的皮膚發紅,好似可以把梅的魂靈揉進體內,也化作梅仙在雪中舞。

  將一頭流雲般的發放下來,在水裡用小心地洗乾淨。

  從水裡出來的時候象一朵剛剛綻放的鮮花,嬌艷著,鮮活著。

  取來素淨的衣袍穿上,是一件秋天的夾襖,根本不能拿來抵擋冬寒。

  可是因為是最喜歡的一件,上面有昊親手繪的jú花,就算寒冷也要穿吧,有昊給的溫暖已經足夠。

  回到桌前,已經暖了好幾壺好酒。

  不善飲,今天夜裡可要喝幾杯,昊說過喜歡自己酒醉後的模樣,人比花嬌呢。

  一直認為,酒和愛情是相同的東西,帶來傷害,卻總是不停地喝著。

  用袍子同色的白色絲帶把長長的髮結了。

  拿出早就存下,卻從未用過的胭脂水粉把自己裝點一下。

  咦,真的很美呢。

  以前昊求著自己試試,卻從來不肯,怕男兒身沾上了脂粉氣,就會變成女人。

  如今一試,卻不盡然,稍稍的點染,讓人不僅氣色好很多,而且有股子說不出的嫵媚風情,如果昊來了一定會喜歡的。

  夜,明亮地來了。

  天上是白的,地下也是白的。

  走過去,把窗戶關好,昊怕冷,這小屋裡又沒法取暖,昊總是抱著自己的身子取暖,其實昊的身子比較熱,是自己向他取暖才是。

  桌子上還有幾塊前幾天拿來的江南的銀絲糖,捻起一塊放進嘴裡,甜絲絲的,呀,嘴角可能粘上糖粉了。

  連忙拿過鏡子,用手巾把糖粉小心地擦乾淨,沒有拭去一點胭脂。

  糖還在口裡,許久沒有化,津液在喉嚨口迴旋,吞下去,甜到心窩裡了。

  門外有踏雪的聲音,是昊來了吧。

  走過去,把門打開,果然是昊站在雪地里,穿著和雪一樣的衣服,罩了件藏青的斗蓬,腰上束了條藏青的帶子,更顯得身形修長,英俊無匹。

  "進來吧。"珍珠小心地說。

  昊開始看著開,想找到月亮,卻被雪撲入眼。

  等睜開眼時,門口站著一位仙子般的人兒,白衣黃jú,面飛紅雲,束髮的絲帶垂到肩頭來,讓人的目光離不開他細而玉白的頸。

  惱,一定是又喝酒了,還穿得這麼少。

  走過去,解下身上的斗蓬覆在他的肩上。

  肩頭一顫,珍珠笑著,半邊面卻濕了,弄花了精心擦抹的胭脂。

  攬著珍珠進房,不忘記關好門,他穿得太少。

  在桌前坐下,果然有一桌酒菜,一杯殘酒。

  "別哭,一哭就變成小花貓了。"

  酒杯上有他留下的胭脂印,昊拾起杯,就著紅印,輕輕地抿酒,好似在吻著。

  珍珠的淚卻更為洶湧,乾脆找了塊巾子來把自己的臉的妝擦了。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還是那個簡單純真的珍珠,柔和的光彩比任何妝飾都要迷人。

  似乎等得不耐了,珍珠輕輕依進昊的懷裡,象只小貓一樣地蹭蹭,仰頭問:"你帶來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

  昊不太明白,喝乾了那杯酒,再倒了一杯,又細細地綴著。

  酒杯過,就著滿室的梅花香,昊未開始喝已經薰薰然。

  一桶的梅花,可見珍珠剛沐浴過,剛才那些花一定吻過他的身子吧,昊覺得自己嫉妒梅花,可以比自己帶接近珍珠。

  案頭上還有一枝,在暖室里,昊的醉眼裡晃著,象在迎風而笑。

  "白綾和鴆酒呀。"

  "要那個幹什麼?"

  昊含了一口酒,尋找到珍珠的唇,就著他仰起的姿勢,哺入他的口中。

  柔軟的唇比花瓣還要細膩,口裡的甜津比花香還要香。有殘留的胭脂,昊用舌尖細細地舔了,在他的唇上慢慢地勾描。

  "嗚--"

  珍珠被吻得酒意全部上來,醉暈暈的天地都在晃,忙抱緊昊,怕自己跌到地上。

  終於被昊放開,珍珠抓住喘息的機會,問道:"不是來賜死的嗎?我都準備好了。"

  "小傻瓜。"

  不再讓珍珠說話,昊又再吻上去,如果上次象和風細雨,那麼這次就是狂風驟雨、冰雹雪暴,狂肆地攬吮著對方的唇舌,與之龍蛇互動,蛟龍暗搏。

  熾熱的吻,象刻骨的愛情,希望永遠不要停止。

  直到放開,仍在餘韻里用貝齒輕輕咬著他的柔唇,印下深深淺淺的齒印。

  癱軟在昊懷裡的珍珠象一片軟水媚水,等著強者的來臨。

  昊把珍珠更深地壓進懷裡,輕輕地在他耳邊說話,灼熱的氣息燙紅了珍珠的耳垂。

  "珍珠,你去梅若寺出家吧。"

  "嗯,是我不好。"

  "不,是你太善良,我太無能。"

  在這後宮裡,我身為帝王,也保護不了你,你還是離開吧。

  也許離開這裡,你才能真正的安全。

  如果捨棄了朝朝暮暮,我們的愛才能天長地久,那麼你去吧。

  沒有說出來的話,兩人心意相通地懂了。

  昊抱起軟倒的珍珠,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到床上,拉過被子幫他蓋好,沒有忘記幫他掖好頸部。

  珍珠睜大著眼。

  看著昊幫自己蓋被,

  看著昊不舍地轉身,

  看著昊走入漫天風雪裡,

  看著昊的白影在慢慢關上的門後消失……

  然後大滴的淚,無聲地滴下來。

  聽著昊的腳步聲被風雪漸漸掩去……

  "昊--"

  極輕微極弱的聲音輕輕呼喚。

  帶著淚的笑容里入睡。

  結局之昊篇

  一年後。

  寧靜的寺院裡禪音低唱。

  幽靜寺廟後山,竹林的一叢幽碧帶來無窮清雅。

  輕輕地踏足滿地的枯葉上,耳中聽到清脆的枯竹斷裂聲。

  有風在竹林中穿行,千杆竹影輕擺,天地俱颯颯作響,人也似醉了,醉在這竹林中。

  且有一條清溪,在竹林里穿行,跳動的水聲叮咚作響,令人心曠神怡。

  要找的人正在汲水,彎下身,擺動手,用一隻桶輕搖,接住潺潺流下來的凜冽清泉,良久,直起身來,吃力地把一大桶水拎到身旁。

  只是突然見到的光頭令人吃了一驚,驚掉了手中的竹扇。

  聽到身後有東西跌落的聲音,那人猛然轉過頭,手裡的桶倒了,水濕了半身衣袍,桶滾進溪里,隨著流水漂走,汲水的人全忘了撿。

  輕輕地,小心地喚他的名字,怕風聽到帶走了他,又怕他是這裡的竹仙,一叫會驚得無影。

  "珍珠。"

  象離別那日一樣,象腳下的溪水一樣,他的淚淌下來,流個不絕。

  "昊。"

  珍珠也很小心地叫著,怕這是夢,夢一驚就醒了,還是只有自己對著青竹。

  昊衝上去,用手指去抹他的淚,想抹乾淨他的臉,卻越抹越多,珍珠在笑著,兩泓深潭卻好似變了泉眼,一顆顆地滾出來,源源不絕。

  沒辦法,昊用指尖接了一顆,放進口裡,咸澀的味道和思念的味道一模一樣,原來珍珠正在把三百六十五顆思念全數還給自己。

  乾脆用舌尖舔上去,想把他的淚全接入口中,就算是苦,也讓我來嘗吧。

  淚卻強止住了。

  所有的苦寧願吞回肚子裡,也不肯給昊一星半點。

  分別已久的身子緊緊地擁在一起,昊的心裡再次有了地老天荒的感覺。

  就這樣在竹林里擁著地老天荒多好。

  誰也沒有動。

  任風動。

  任雲動

  任竹枝動。

  任飄落的竹葉動。

  "謝謝你。"

  珍珠輕輕地說。

  謝謝你的舍,終於還給我一小片自由的天,終於讓我離開吃人的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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