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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夫人怯生生地應了一聲。衛天留喊她賞花時,她是這麼應聲的。衛天留喊她彈琴時,她也是這麼應聲的。

  衛天留不知想到什麼,嘆了口氣。

  時小樹頭回聽見他嘆氣,心想:夫人沒機會給你守孝啦!

  他在送出的訃告中,添上了自己想請的人,靜靜等著仇人的到來。

  風雪崖不大不小,人也不多不少,然而這不大不小的地方上,這些人都想殺他。反倒是衛天留,已不能叫他憎恨,實則最開始時,他與這人接觸極少,即便有衛夫人在,他也並不憎厭對方,相反,他有時甚至感激對方。

  自然是感激的。透過泥土,時小樹的心神與對方牽在一起,對方的眼就是他的眼,他們似乎是同一個人。

  衛夫人抬頭看了一會兒月,忽然低下頭,時小樹便去看她。

  他的臉龐過於稚嫩,衛夫人移開視線,縱然如此,仍能感受到灼熱膩纏的目光——兩道,另一道來自於泥土之下。

  她不恨衛天留,也談不上愛,沒什麼反應。

  天亮得很早,時小樹連日不曾安睡,眼睛微紅,眼見日光從山頂映照出來,臉孔沉在金黃的光芒下,模糊了輪廓。

  他在衛夫人膝上枕了整晚,此時眯了眼,站起。

  「該動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固然將別人困在了這裡,自己何嘗不是同樣鎖在此處。

  不能停在一處。縱然與對方玩你追我趕的遊戲,也不能將自己變成瓮中之鱉。

  衛天留從地底下鑽起來的時候,頭上還頂了些新鮮的泥土,時小樹踮起腳尖,幫他拍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比尋常人更為高大,他反而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愛憐。他曾見過一個小女孩抱著娃娃,那娃娃十分簡陋,衣物灰撲撲的,更不能動,卻十分吸引人。

  時小樹那時漫無目的地四處走,遇見時駐足瞧了好一會兒。

  ——現在他有自己的娃娃了。

  第48章

  衛天留的模樣卻不好看,他原是個偉男子,這會兒嘴裡被塞了東西,時小樹想方設法將那東西取出,但無濟於事,此時他合不攏的嘴裡淌下涎液,顯出一種憨態,眼睛更紅也更腫脹,幾乎要從眼眶裡迸出來。

  這形容有些恐怖,尤其那別無毛髮的頭顱,乍看與常人有些差距。衛夫人瞧見他的時候,目光平靜如水,同過去一模一樣。

  衛天留走在最後,中間是衛夫人,時小樹走在最前。他不知道要去哪,便只能一點點動,他也不知道那鞠通什麼時候會抓住他的痕跡,只能提防著隨時有可能出現的敵人。

  人來之前,他先聽見了嗡嗡的拍翅聲。

  時小樹一愣,疾步抓住衛夫人的手腕,冷笑道:「來得倒快。」

  此時他暴露在外,必然注重自身安危,身邊又有衛夫人拖累,情勢險了五成不止。越危險,反令他越激揚,躲在幕後過於無趣,如今大家面對面拼上一場,也不算差。

  他掃了一眼,發覺人幾乎來齊了。

  第一個衝上來的是殷致虛。時小樹原就不是什麼精擅武學的人,與人動手更少,這十來日的交鋒倒讓他長進許多。

  他早知道有人要來,自然早做了準備,衛天留以身擋在中間,正撞上他。

  只是殷致虛不是會退卻的人,見衛天留一拳打來,刺向對方眼睛的一劍未有停頓,仿佛寧可以身相換。

  衛天留沒有神智,時小樹卻是有的,不想與他換傷,當即矮身避過,同時回了一掌。

  張靈夷在後頭,也喊道:「殷掌門莫要衝動!」

  她如此說,卻也仗劍迎上來,素女劍法威力巨大,憑空生出雪白的氣浪,洶湧澎湃。

  時小樹與她相隔一段距離,也覺得有些站立不穩。這是他頭回正面對上這些人,心情無有從前那般放鬆,不自覺將衛夫人的手抓得更緊,同時又往後退了半步。

  這半步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本能。時小樹許久不曾吃過東西,身上衣物也單薄,飢餓與寒冷同時襲上他,叫他腹內燒灼,唇上細細的絨毛仿佛感受到了水汽的撲墜。

  他的心仿佛也沉下了大海。

  衛天留的爪牙已經沒有了威脅,只以自己宛如鐵鑄的身體與對方碰撞。

  他速度極快,在場誰都比不上他,幾乎像投石機里投出的巨石。

  殷致虛與張靈夷先後受到他的撞擊,跌在地上。他們都有防備,但仍舊受了傷,殷致虛年紀不輕,吐了一小口血,張靈夷也拿手背抹了抹唇。

  時小樹的心情並沒有放鬆,這兩人之後還有溫恰恰。

  他原以為對方斷了兩根手指,拿不起劍了,誰想這人是個左撇子,後才改用右手,這會兒左手持劍,竟是一樣利落。

  尋常人都沒有與左手劍的高手對上過,何況是時小樹,躲了兩次後他心裡不耐,衛天留不顧己身,劈手便去奪劍。

  這劍不是尋常的劍,時小樹起先沒放在心上,注目其上時,見蒙濛霧氣隨劍鋒向兩邊,似見了猛虎四散奔逃。

  劍尖方要觸及衛天留肌膚,他忽然醒覺,反以手背捶向對方腕骨。

  腕骨堅硬,又有內力相護,但在對方神力下,卻有摧枯拉朽之勢,溫恰恰不是莽撞人,留有幾分力,見此連忙撤回,但仍被擦到一點,腕上酸痛,短時間裡是拿不了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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