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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緒還是搖頭:“你不是他。”

  這短短一句,讓太歲殺意捲土重來。

  這時,空中骨感無敵的獻明鳥殺到,俯衝直下,迫使不明真相的太歲不得不退開。

  而骨鳥再次義無反顧地背負起受傷的那緒,緩緩而起。

  天光漸亮,地上投下獻明白骨的影,斑駁巨大。

  那緒業火又燃。

  太歲彎腰,將所有靈力淬於指尖。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戰即將開始那刻,太歲欺身向前,指尖靈力釋放,所指卻不是那緒,而是那緒掌間所握的怒魄。

  方才與沉疴相遇,因為有所避讓,怒魄劍身已有裂紋。

  而太歲要做的,就是聚集所有力量,從這個細小的裂fèng投she進去,毀了怒魄。

  “後會有期。”

  彈指瞬間,太歲看向上空凜然欲撲的獻明鳥,審時度勢,借力一盪,收身遁去。

  第58章

  出太陽了,冬末初春正午的太陽,抬頭看去,依舊那麼刺眼。

  靈力已經散盡的椴會斜躺在地上,似乎連動一動都難。

  上古神獸如今成了肉身凡胎,甚至都不再需要怒魄,只需要那緒捏住他的咽喉,再念幾句破魂咒,他就會從此灰飛煙滅。

  怒魄劍身的裂紋開始從中間擴散,所過之處,發出淡淡燒灼味道。

  “佛祖肯定說過,要你不殺不能抵抗的廢人。”椴會仰著脖子,悠悠看著那緒。

  “我已盡破十誡,來日佛祖懲罰,我盡領就是!”

  “如果佛祖給你的懲罰,是你再也找不回你的莫涯呢?”

  那緒向前,步子凌亂,但不為所動,將怒魄一分分刺進他胸膛去。

  “我還欠他一個真相。”

  過片刻,他又幽幽道。

  “你欠他良多!”

  “你會補償他是不是?”椴會輕蔑:“和尚,有些裂痕傷在深處,你抹再多泥灰,也修補不了。”

  那緒開始猶豫。

  椴會這時身體上挺,迎怒魄而去,劍身刺透他的後背,而他也集聚最後的靈力,右手化作獸型,利爪刺進那緒胸膛。

  “《春抄》!”

  就在兩人僵持的片刻,刺進椴會身體的怒魄忽然化作黑煙,落地幻為人形,張口便喊了這兩個字。

  那緒錯身,從垂死掙扎的椴會爪下掙脫,好不容易才認出地下那赤身裸體的竟是白澤。

  “和尚若念破魂咒,你會死得萬般痛苦,說出那個秘密,我便賞你,讓你一起用春抄渡魂!”

  在地上艱難喘息之後,白澤卻並不理會那緒,只低著頭,一邊咳嗽一邊跟椴會說話。

  遠遠站在樹下的觀得到訊息,心緒難平,連忙清了清嗓子。

  “《春抄》?”椴會這時卻好似吃了悶頭一棍,反應有些遲緩:“你說的是你家相好,青鸞的春抄?”

  “沒錯,而且用的是青鸞聲音碎片,由他親自來唱。”

  “神曲春抄,傳說能渡春風。驅惡靈,渡魂魄,使萬物甦醒,包括沉睡的魂靈!”椴會看向那緒,雖受重創,但聲線卻節節拔高。

  那緒的反she弧這次不長了,立刻就明白他話里所指。

  “他還能回來。”依稀里椴會輕聲,情緒不明。

  那緒立刻轉向白澤,向他雙眼求證。

  白澤還不看他,顯是心虛,只將手掩唇,一口一口嘔出血來。

  “我知道,那是青鸞留給你的。”那緒蹲身,看著他,顯然已經大體明白狀況:“我只問你,除了春抄,這世上,還有沒有能讓他醒來的東西?”

  “我不是你。”被他盯得久了,白澤也終於熬受不住,抬起頭來,“我素來小氣,而且一點沒有善心。”

  那緒便不說話,看著他,愁腸百結。

  “我用十世善果,換你和青鸞下世結緣,你知道,我從不打誑語。”

  “你前世罪孽深重,舍了這十世善果,你便連畜生道也……和尚,他沒有那麼好!”

  “我再沒什麼可以給你。”

  那緒又加一句,逆著光,用盡氣力看他。

  白澤微怔。

  我再沒什麼給你。

  當日青鸞現出原形,將那聲音碎片給他時,依稀也似這麼說過。

  “和尚。”他有點唏噓,“我也試過,雖然我沒看到你們的未來,但我能感覺,你們……”

  “無論未來如何,和尚已經執妄,已經不能放下。”

  白澤沒再言語。

  什麼是春?

  青鸞說,是萬般甦醒,是不猜不忌,是不離不棄,是輾轉千里,終究有你。

  如果青鸞在生,也會願意將這最後一曲春抄唱給這對痴人來聽。

  在這世上,他最不能拂的,就是青鸞之意。

  “十世善果,換我和青鸞下世結緣,和尚,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終於,他給任性狹隘的自己找了個慷慨的理由。

  “還有,了結這廝,你我聯手,從無空回。上輩子你敗給他,只是因為老子不在!”

  那緒點頭。

  白澤於是起了身,雖然倍感吃力,但還是逆著光慢慢走了開去。

  一路景物空濛,在垂死之際,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覺得冷。

  在不遠處,青鸞的模樣不很真切。

  何謂是春,無非是求仁得仁,披肝瀝膽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站在他的對面。

  有沒有渡魂曲,他都已經到了目的地。

  白澤一哂,到這時終於不再介意,洋灑著邁開長腿,用青鸞最熟悉的姿勢朝他走去。

  “你既然願意為了他,放棄春抄渡魂。那又何苦還死守那點真相,留他終生遺憾?”

  待白澤走後,那緒重又看向椴會。

  椴會垂頭,冥頑不靈。

  所謂真相,便和普天下所有被解開的瘡疤一樣,面目猙獰不堪。

  他是被半邊俏小婊子姐姐帶大的小混混,一無是處。

  而莫涯家,是根基深厚的醫學世家,大富大貴。

  兩家人結緣時,這世上還沒有莫涯。

  那一天他跟朋友出去,吸了K粉,精神很是亢奮,回屋看見她姐姐回來,手裡拿著一份器官捐贈同意書。

  莫涯的那個媽患有腎衰,且是熊貓血,所以出價兩百萬,買她姐姐一個左腎。

  “兩百萬……”姐姐拿著那張紙,渾身顫抖:“兩百萬!只要你不再吸粉,我們可以拿這筆錢回徐州,給媽修個大墳,然後搞個小超市,兩人安安心心過完下半輩子!”

  他是個混混,而且吸粉,但那是他的姐姐,那個從小帶他出來,為了他敢一口掉人家耳朵的姐姐。

  第二天,他就拿著那張同意書,當著莫涯他爹的面,撕了個粉碎。

  同意書不止一份,且有法律效力,但莫涯的那個爹卻好像仁善,沒有追究,甚至在兩個月後,把那二百萬的首款還是打進了他姐戶頭。

  “她不喜歡我勉強別人,所以我不再要你的腎。我只希望你能代她生下我們的孩子,價錢還是兩百萬,她已時日無多,我希望你能完成她這最後的心愿。”

  當時當日,那個坐著賓利的男人在他姐跟前下跪,說的是這樣動情,而且條件優渥,讓人再也無法拒絕。

  於是,那個屬於別人的受精卵就這樣進了他姐的肚皮,一天天把他姐肚皮撐大。

  閒來沒事的時候,他還常摸他姐的肚皮,把耳朵湊上去,聽那小子在裡面翻騰。

  那個時候,他們相處甚是愉快。

  九個月後,姐姐剖腹產,生下了那個孩子。人家把孩子抱走,餘款立刻入了姐姐戶頭,兩百萬,毫釐不少。

  作為代孕,這已是天價。但他們沒有發現這裡面的不尋常,只覺得生個孩子,姐姐住院未免太久,而出院後,身體恢復得又太慢,和人家生孩子的不能比。

  但到了後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按照醫生說的,姐姐得了嚴重的產後抑鬱。到後來竟變得瘋魔,天天到人家去,蹲在恢弘別墅的門口,說想要回她的孩子。

  在那期間,姐姐的確做了些出格的事。那家人開始搬家,病弱的女主人受到驚嚇,不止一次被120接走。

  這樣的日子沒有維持多久,姐姐擾民,在第十次被警察帶走之後,沒有再能出來。

  權威機構出具證明,姐姐患有狂躁型精神疾病,危害公共安全,需要強制留院治療。

  精神病院的所謂治療,結果可想而知,在吃盡了苦頭和被灌了一大堆藥之後,姐姐的精神果然越來越不正常了。

  第六個月他去探望的時候,姐姐已經不說話,不停朝玻璃哈氣,然後拿手指在水汽里一道又一道畫圈。

  他當時抓狂,強拉著姐姐說要出院,打傷了兩個護工一個醫生,其中那個醫生當場脾臟破裂。

  他被判入獄,坐了三年牢出來,再去精神病院,那邊的人卻告訴他,姐姐死了。

  沒有為什麼,死了便是死了,精神病院總有病人自殺,院方深表遺憾。

  那個院長的語氣平淡,轉身便要秘書帶他去領他姐姐的骨灰。

  一個薄皮大芯板的小盒子,稍用力就能戳個窟窿,上面連張照片也沒有。

  那裡面裝的,就是他的姐姐。

  他那在雨夜背著他離家出走,一直背著他護著他,和他連筋連肉,不可分割的姐姐。

  抱著那個匣子,他跪倒在醫院門口,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拍他肩膀,等他回頭,那人卻急速跑開,只留下一個倉皇的背影,看著像是醫院的護工。

  而在他腳邊,多了一個油膩膩髒兮兮的牛皮紙袋。

  袋子裡面,有這個好心人簡短的說明,以及姐姐的遺物。

  一張寫滿血字的床單,字跡繚亂,前言不搭後語,不斷重複同樣的語句。

  姐姐在禁閉房時,就是這樣割開手腕,蘸血寫字,一遍又一遍重複寫同樣的話,直到身體裡所有鮮血流盡。

  還有一張,就是姐姐的死亡鑑定書。

  本來他已經麻木,已經不再哭,只是魔怔了一般,把這兩樣東西拿出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來來回回地看。

  但就在某刻,他的心神回來了些,再看那張鑑定書時,就發現了那個掩藏已久的秘密。

  死者血液分析正常,左腎缺失,除此外內臟無異常……左腎缺失!

  這四個字好似驚雷,一下劈得他從凳上跳了起來。

  再然後,所有的調查就很順風順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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