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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難,對不對?像今天這樣,斂融雖然嘴上不饒人,可我看得出,他是很喜歡無痕的,落塵雖然不多話,但他沒有阻止斂融的決定,那麼無痕在他心目中應該是有一定好感的,無痕,覺得他們怎麼樣?”

  無痕的眉毛皺了皺,半晌搖搖頭,“不知道。”

  “那師父就再給你一個任務,除了跟他們學為人處世,還要弄清楚他們在你心目中的感覺,不弄清楚不准回來。”半是看玩笑地說出口,右手悄悄移向無痕頸邊,看著無痕眼神逐漸迷茫,醺醺然打一個呵欠,顯出疲倦的樣子。

  “好奇怪,”無痕揉揉眼睛,竭力想要清醒。

  “累了就睡吧。”右手自他頸項間收回,抓過他一直在眼睛上肆虐的手,一把把他抱起來。懷裡的小小身軀很安靜,只一雙眼睛努力維持著要睜不睜的模樣。

  “好好睡吧,”輕輕拍拍他的背,我邁開步子走向素心居,“等你醒來了,就會發現原來你身邊原來有那麼多關心你的人,要不了多久,飛景應該就會加入了,到時候,可別又擺出那張冷冰冰的臉,你們,應該是能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一手拂過漸漸趨向於平靜的小臉,“無痕,可能明天過後,我就會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可是有一點,始終沒有變,師父的心裡一直都為無痕留著一角空間,只是之前,從來沒有去注意。”

  低垂的目光轉向漸漸東升的明月,低笑出聲,等到注意到了,才發現一切已成定局,而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清輝朗照,不知從何處傳來悠遠飄渺的洞簫之聲,嗚咽之音牽起惆悵之人幾多思念,幾多感慨,今夜,該是一個無眠之夜吧。

  送了無痕回去,我直接到了霽華軒,站在門口好一陣子,還是放棄敲門,悄悄進了庭院,站在翠竹林中,偷眼瞧著院中自斟自飲的白色身影。

  月光下的岑寂顯得有些虛幻,銀色的發上被月華染上淡淡的光亮,柔順沿著肩頭滑下,溫和的面部輪廓被高高束起發凸現出來,若有若無的嘆息自微合的口唇間流瀉出,空氣中似乎也起了與之相和的喟嘆,握住酒壺的手白到幾乎透明,連倒酒的動作也優雅地近乎幻覺,指尖執起酒杯,慢慢移至唇邊,杯中的水漬為淡色的唇覆上水亮的光澤,平添幾分魅惑。

  貪婪地看著,每一個細節都不願放過,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沒有鮮血,沒有殺戮,沒有眼淚,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活著。

  慢慢自林中走出,輕微的腳步聲讓岑寂抬起了頭,微微的困惑過後,便站起了身,原本泛起漣漪的衣衫恢復了一貫平滑,袖子落下來,遮住了放在桌上執杯的手。

  右手伸出去,取過那隻酒杯,在岑寂訝然的目光里,喝下那半杯殘酒,清涼的酒液落入喉中,激起胸腹間熾烈的感覺,好像,某種儀式呢,目光恍惚了很多,神智卻更加清醒,左手附上那隻藏在衣袖中的溫暖的手,淡淡的溫度自指尖一路漫延到心裡最深的地方,一步,兩步,三步,身子越來越貼近,酒杯掉落了,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我的右手環上身前人的腰際,抱緊一點,在抱緊一點,真好,可以觸碰,不再是夢境中的影子,臉貼上溫暖的胸膛,感受那一聲聲平穩的振動,酸澀的味道在鼻間漫延,刺痛的感覺讓什麼熱熱從眼眶裡落下,觸碰的身軀由一開始的僵硬慢慢緩和,頭頂上響起岑寂低沉的嗓音,“出了什麼事嗎,淵祭?”

  仰起臉,在岑寂幾乎是震驚的瞳仁里看見自己淚流滿面的模樣,可是,一點都不覺得丟臉呢,唇角微微翹起,拉開滿足的弧度,“我一直以為喜歡只是一個人的事,默默的開始,默默的結束就好,可是今天,看見你和芙澗在一起,我真的很心痛,痛到幾乎無法承擔,岑寂,我該怎麼辦?”

  岑寂愣了好久,才開口,“淵祭你……”

  我看著他有些為難的表情,想起今天面對芙澗時他唇畔含笑的樣子,忽然很害怕從他口中說出拒絕的話語,什麼也顧不得,扣緊了他的肩膀,將未完成的話淹沒在唇齒間,許是嚇到了,激烈的吮吻沒有遭到任何拒絕的意味,心頭狂喜,緊接著的就是一步步半強迫性的攻城略地,正深深沉溺於那份清新的味道,勾纏著的舌尖忽然有了退回的意圖,身前也遭到大力的推拒,手臂交纏上去,進一步貼近彼此的身軀,將抗拒的意味鎖在懷中,直到,腰側忽然被狠狠撞擊,疼痛讓本已混沌一片的大腦忽然清明,鬆開雙手,就看見岑寂一手抓住衣襟,劇烈喘息。

  呆呆地站在原地等他平復呼吸,那雙慢慢抬起的眼中,滿滿的戒備讓我的心霎時刺痛了一下,難道說,真的只是我一廂情願?

  指尖握緊了下,直到深深陷進掌心,有什麼從眼眶落下,迅速滑下頰邊,在地面上留下淺淺的痕跡,我看著岑寂抬起到半空中的手臂,猛地退後一步,“是我,唐突了,如果岑寂喜歡的真的是芙澗,那就當作淵祭從未來過,那些話,就當是從未聽過吧!”

  轉過身去,在聽見身後腳步聲時開口,“淵祭的喜歡,不想要因為同情而得到回應,岑寂好好想一想吧,今晚,我會一直在幻月池等你給我答案。”

  右手伸出,在半空中畫一個訣,默默想著下一個到達的地點,那邊,那場戲也該到了高cháo期吧!

  剛剛靠近幻月池畔,便嗅到一陣刺鼻的酒氣,無奈地揮揮手,看向玉石台邊搖搖晃晃的身影,搖搖頭,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酩酊大醉,冰山下的火種,埋得越深,爆發的那一刻,傷人傷己的危害度才更大,因為受過傷害,所以學會將心鎖得更深,拒絕所有人的碰觸,輕嘆一聲,拿起自岑寂那裡偷偷摸回來的那壺酒,倒入口中,清洌的味道久久不絕,斜一眼對面幾乎站不起來的身影,朝他揚揚酒壺,干一杯吧,同是天涯淪落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月已西斜,我幾乎要按耐不住,才看見出現在蓮池另一邊的雪色身影,長長鬆一口氣,看那道身影慢慢走向斜斜倚在玉石台旁的人,岑寂的手搭上那人的肩膀,披散的發間,那人慢慢抬起頭,迅速握上岑寂手腕的手似乎帶了力道,動作快的看不清,只一個閃神,就見岑寂被那人壓在玉石台上,長久的對視,幾乎讓我誤以為時間停止了流動,岑寂的一隻手慢慢撫上淡紫色的發,兩人的身形貼合了些,那人的頭俯低了,微風輕拂,空氣中仿若也出現了輕吟的呢喃之聲。

  長長呼出一口氣,看來,我再呆在這裡就是多餘了,聳聳肩,將已經空了的酒壺擱置在糙地上,我走向下山的路途,暗藍色的天幕,不知什麼時候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是朝陽啊,我微微一笑,回身看著眼前的空氣道,“我就知道,瞞得過斂融,瞞不過你,出來吧,落塵,從子夜就一直跟在我身後不累嗎?”

  “你到底是誰,像是淵祭,又不是淵祭,熟悉我們,卻沒有同伴的味道。”落塵的身影有透明轉向明晰,眉宇間好奇多餘防備。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誰,”我看著他說,“落塵,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要守護這份平和的生活,讓它能夠存在的更長久,好好照顧無痕,他還只是孩子,應該有斂融那樣明亮的笑容的。”

  “你……”落塵準備出口的話換作無聲,眼神微微透出驚訝,我抬起手,果然看見半透明流動的模樣,仰望東方,那裡正出現第一縷晨曦,呵,時間到了嗎?

  “落塵,”我故意把聲音放的凝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我怕是不行了。”

  “你說吧。”落塵聽我這麼一說,神色一凜,“只要我能回答。”

  沉默半晌,我忽然沖他眨眨眼睛,“昨天傍晚,你把斂融吃了吧,告訴我,味道如何?”

  落塵的臉一瞬間凝結成化石,片刻過後,一會兒變成青色,一會兒變成紅色,我在他的色彩地帶中揚聲大笑,幾乎同時,劇烈的疼痛逐漸滲透至四肢百骸中,身子似乎越來越輕,我在落塵驚駭的眼睛裡看見慢慢變成透明碎片,四散飛揚的自己,我在那些疼痛中繼續笑著,視線漸漸模糊了,心裡充溢的卻是前所未有的滿足,高高的空中,我可以看見幻月池畔相依相偎的身影,可以看見早起的無痕在素心居前練習幻術,可以看見落塵抬頭仰望的視線。

  所謂無尚神力,所謂改天換地,也不過是穿越時空的能力,只是世事皆有定數,時間也自有其順序發展,逆天而行,本就該遭受如此懲罰。

  再見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們,也許你們有一天聚集在一起時,會談論到,那個午後,悄悄走到你們面前又悄悄離開的同伴,那個與往日不一樣的淵祭,那個時候,落塵是會沉默著,想著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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