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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都護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沒了心情。娶個蒙古福晉,對你肯定會大有好處。有了蒙古人的支持,還怕什麼?這個外家,可不是一紙休書就可以休了的。”允禵聽他說的鄭重,不禁抬眼看著他。滿都護卻低頭喝茶,沒有和他對視。

  回京的官道上,玉穗兒正坐在馬車上抽泣,允禮騎馬到車前攔了他們。將馬交給馬車夫後,允禮也上了馬車,和玉穗兒並肩坐著。“玉姐姐,那奴才撮死呢,不值得你動怒。”允禮勸道。

  玉穗兒抬起淚眼,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是為那奴才生氣?我是為十四哥傷心呢。落在這樣的勢利小人手裡,他們為了邀功討賞,不定怎麼作踐他呢。”玉穗兒想起允禵,心裡劇痛。

  允禮道:“他們不敢的。”玉穗兒冷冷道:“有什麼不敢。奴才的嘴臉就是主子的心意。”允禮聽她這話,分明是對雍正有大不滿,心裡一凜。

  “既然來了,怎麼不見十四哥一面就走了?”允禮忍不住問。

  玉穗兒嘆息一聲,放下馬車的帘子,垂淚道:“他已經落魄成這樣,我又何必雪上加霜。當初我曾在四哥面前發誓再也不見他,這會兒要是給四哥知道我來看他,難免不遷怒於他,也會連累你。所以,不見也罷了。”

  玉穗兒低頭抽泣,允禮見她傷心,心裡也難過。他並不知道玉穗兒不再見允禵的原因,只猜到必定是跟雍正有關。玉穗兒不說,他也就不多問。

  “八嫂被逼自盡,八哥九哥被強令改名。我若是再由著性子來,十四哥必然還要遭殃,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玉穗兒哽咽著說不下去。

  允禮聽到這些,也是倒抽一口冷氣。雍正的狠,所有人有目共睹,他確實沒有把握,這次他安排玉穗兒和允禵見面會不會觸怒雍正,雍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越來越看不清。

  “十七弟,這些兄弟里,你是最有擔當的。我求你,給十四哥留些餘地。”玉穗兒握著他的手懇求道。允禮動容道:“十四哥也是我哥呀,我怎麼會逼他到絕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去做的。”玉穗兒抹抹淚水,沉思不語。

  玉穗兒回到京里不久,就聽說雍正在養心殿召見諸王大臣,讓他們議定允禩、允禟、允禵的罪狀。

  六月初一,允禩、允禟、允禵罪狀的被頒示全國,共議允禩罪狀四十款,允禟罪狀二十八款,允禵罪狀十四款。曾與胤禩相得的大臣鄂倫岱、阿爾松阿被處死。同時,允禵被押解回京,囚禁於景山壽皇殿。

  眾人都沒想到雍正的行動這樣迅速而毫不留情面,顯然他對這幾個兄弟已是深惡痛絕。所有人都預感到宗室里將面臨一場腥風血雨的風波。

  果然就在當月,允禟被從西北押至保定,雍正命直隸總督李紱看管允禟,允禟被羈押在巡撫衙門前的小屋裡,四面圍以高牆,猶如囚徒一般。過慣了富貴日子的允禟哪裡受過這樣的待遇,很快就得了重病,不出兩個月就悽慘的死在了保定。

  雍正四年九月初七,一直被拘禁在宗人府中的允禩也已病將不治。允禮知道允禩時日無多,雖然往日間不甚親厚,但念著骨肉親情,他還是告知了玉穗兒。玉穗兒知道後火速去見允祥,要去看望允禩,允祥起初不肯,可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答應帶她去看允禩最後一面。

  宗人府允禩所居的院落里,到處都是破敗不堪的景象。玉穗兒吩咐素綺、紫綃在門外候著,自己推門進去,見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連個桌子都沒有,心裡難過不已。允禩聽到聲音,緩緩睜開眼睛,模糊的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

  “是玉兒嗎?”他虛弱的問了一句。玉穗兒忙走過去坐在他病榻前,握著他瘦弱的手,顫聲道:“八哥,是我。”允禩聽到她的聲音,感慨萬千,“自從我被關進宗人府,除了老十三,還沒有人來看過我。玉兒,有你這樣重情義的妹妹,八哥我死也瞑目了。”玉穗兒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泣不成聲:“八哥,別說這樣的話。”

  允禩慘然一笑,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毓雯死了,靈兒走了,我早已心如死灰,不必哀傷,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唯一欣慰的是,靈兒得以安全出京,有我師妹照顧,想來不會又性命之虞,我也可死而無憾。”玉穗兒嗯了一聲,“有十三哥在,你放心吧,他會保靈兒周全的。”

  “九弟的骨灰有人收嗎?”允禩失神的望著她,表情十分沉痛。玉穗兒搖搖頭,“都不知道他葬在哪兒,沒有人敢提這事。九嫂子和碧蘿也被譴回外家,不許出京。”允禩閉目片刻,緩緩留下兩行眼淚。兄妹倆相對無言,徹骨的寒意將兩人包圍。

  “死無葬身之地,這就是我們罪有應得的下場。”允禩的聲音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玉穗兒緊緊握著他的手,哭道:“八哥——”允禩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難以啟齒。玉穗兒明白他心意,忍住淚道:“我知道你惦記旺兒,他如今已經成人了,有了家室。忍得這一時,等皇上氣消了,自會放了他。”

  允禩卻搖搖頭,咳嗽了幾聲。玉穗兒輕輕拍著他胸口,見他咳血,心中傷痛不已。允禩咳了一陣,漸漸平復下來。玉穗兒道:“事到如今,你也別想太多了,好好調理身子要緊。”

  允禩慘白的臉上毫無生氣,嘆息道:“我死了以後,如果可能的話,將我的骨灰和你八嫂合葬吧。她是因我而死,如果不是嫁給我,她還可以當她的多羅格格。”玉穗兒斟酌道:“這事兒,我會讓十七弟去辦。”

  允禩望著她滿面淚痕,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對我來說,死了即是解脫。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多一天煎熬。別傷心,真的,我別無所求,但求速死。”玉穗兒悲傷不已的看著他,哽咽不語,輕輕點了點頭。“玉兒,這幾年你一直不見十四弟,他很掛念你啊。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不見他。”

  玉穗兒抽泣了一下,緩緩道:“太后去世的時候,十四哥給皇上寫了一封信,罵皇上逼死親母,皇上很生氣,把我找去說要治他的罪。我不得已,只得發誓再也不見十四哥。”

  允禩雙眉微皺:“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皇上這麼做,當真莫名其妙。”玉穗兒搖搖頭,“不是的……和我有關。十四哥在信里跟四哥說,他甘願去遵化守皇陵,但是……”有些話她還是說不出口。

  允禩卻淡然一笑,接著她的話道:“他跟皇上要你了,是嗎?這麼多年,他終於還是說了。十四弟真是欠思量呀,這事兒哪能擺在明面上說,皇上的面子往哪兒擱。” 這些話,玉穗兒對允祥都不曾說起,此時說出了埋在心底多年隱情,忍不住伏在允禩身邊痛哭失聲。

  允禩無奈的嘆息一聲:“這回皇上是有心要處置我們,十四弟也是凶多吉少。我已經是無力回天,他還有轉圜餘地,不能讓他和我一般下場。玉兒,皇阿瑪臨終前給你的物件,可以拿出來了。”

  沒有什麼話比這句更讓玉穗兒驚愕的了,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允禩望著她的臉色,道:“我聽魏珠說,皇阿瑪歸天的時候,是他伺候入殮,皇阿瑪常戴在左手上那個翡翠扳指不見了。四哥得的是傳位的佛珠,你得的是保命的扳指,八哥猜的沒錯吧。”玉穗兒先是驚愕,後來漸漸傷心起來,“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允禩道:“這扳指跟丹書鐵券一樣只能用一次,不到最要緊的時候,不能輕易拿出來。而且,它雖是御賜,卻救不了必死之人,你明白嗎?”玉穗兒點點頭。

  玉穗兒走後,允禩閉目而睡。恍惚間,一張張親人的臉浮現在眼前,他仿佛聽得見她們的聲音。

  先是生母良妃慈愛的目光,再是八福晉毓雯慡朗的笑聲,緊接著是孩子們純真的面容,最後是洛靈甜美的笑容。一陣寒風從破舊的窗戶颳了進來,允禩渾身一激靈,醒了過來。看著滿室漆黑一片,憶起方才夢中的親人,眼前卻不住地閃現著八福晉美麗的笑靨,“等急了吧?快了,我們快見面了。”允禩悽然一笑,幽幽地道。

  一陣急咳打斷了他的話,他身子倦縮著,漸漸忍了過去,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滑下,他卻沒有理會。抬起頭,看著窗外異常晴朗的星空,露出了一絲釋然的微笑:“靈兒,保重自己,我答應你,咱們來生再見。”

  次日,允禩在宗人府病逝,年僅四十五歲。

  ☆、第一百二十六章

  ?  蘇州蓮衣府上,洛靈斜倚在水榭的柱子旁,兩眼發直地看著水中嬉戲的水禽,心裡卻仍念著京城宗人府中的允禩,她不知為了什麼,這幾日總是隱隱地覺得不安。

  蓮衣在遠處看到她,忙快步走了過來:“怎麼一個人悶在這兒,害我擔心了半天。”

  洛靈回過神兒來,有些失措地握著她的手:“我昨天做了個夢,夢裡胤禩跟我說了些話。”

  “說了什麼?”蓮衣一愣。

  洛靈極力回憶著,半晌才道:“我記不清了,只記得四個字,他說,來生再見!蓮衣,我擔心他有事。”

  蓮衣一驚,攬住洛靈的肩柔聲道:“靈兒,夢不能當真的,沒聽人說嘛,夢是反的。”

  “是嗎?”洛靈低頭想了想,又將目光轉向了水中成雙的鴛鴦:“對,夢是反的,他一定沒事。可能,我太想他了,所以才總會在夢裡見到他。”

  “對嘛。”蓮衣鬆了口氣,攏了攏她耳邊的碎發:“我剛讓人拿了幾匹上好的緞子回來,一會兒跟我去看看,給寧兒多做些新衣。”洛靈溫柔地沖她笑了笑,手中緊緊攥住了那枚翡翠扳指。

  不出允禩所料,在他死後,雍正很快開始清算允禵的罪狀。一些體察上意的大臣再次奏請將允禵立即正法,雍正沒有同意。朝會散後,他將允祥和允禮叫到南書房。

  允祥知道雍正的用意,勸道:“皇上,十四弟殺不得呀。”雍正摘下眼鏡,遞了個摺子給他,道:“這是理藩院遞上來的摺子,你看看,你這十四弟是個怎樣的人。”允祥疑惑的拿起那摺子來看,科爾沁蒙古的幾個台吉聯名上書力保允禵,稱他無謀反之意,罪不至死。

  允祥看了雍正一眼,雍正冷笑道:“老十四太精明了,只可惜這回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以為娶了一個蒙古的格格,有了蒙古人支持,朕就不敢辦他,當真可笑。”允祥奇道:“他什麼時候有個蒙古小福晉,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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