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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離再掃視了一遍眼前的「鬼牆」,意識到尉遲明霜果真履行了自己的諾言。

  七香樓年輕的女孩們在陽間的顛沛中老去死去,後在陰府幾經輾轉,到了尉遲明霜「麾下」。

  思緒飄遠了,雲離好像更應該思考尉遲明霜是要做什麼。

  琴靳溫和地笑道:「尉遲姑娘……就算您攜著雲離君到閻王跟前再告一狀,小仙量著,閻王大人也說不出我們雲離君罪在何處啊。」

  尉遲明霜一直沒說話。

  良久,雲離明白過來,她就是想看自己一眼。

  想向他炫耀:因為我,你那遵規守矩的蘇瞳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一種發泄,和絕望之中的許真拉尉遲府下水,是一種性質的發泄。

  我在陰府過得不好,但我更不願意回到陽間再為人。追根溯源,如果不是你插手我和尉遲令的事,我不會被傷害,尉遲府不會被傷害,我不會把念想寄托在死後,也不會到頭來覺得,陰陽兩界根本沒有一寸令人安心的淨土。

  淨土也許在天上,可我這鬼樣子要如何上天?

  求之不能,我只想在你心裡劃一道口子,在你的痛苦上建立哪怕一絲快意。

  這些東西在尉遲明霜的眼睛中汩汩流出,水流湧出眼眶後,竟然成為了無形的火。火再持續燒灼,將她皺縮的臉燒得更加難看。

  尉遲明霜想在雲離臉上收撿起零星的憤怒,但到頭來她等到的是冷笑和一句突兀的話:「尉遲令大概也去陰府了。」

  眾鬼不解,琴靳雙手合十做了個「借過」的手勢,而後幫雲離撥開了人牆。

  尉遲明霜猛然轉身,緊盯雲離的背影,隨後發出了一聲獸類哀鳴似的低喝。她知道自己的炫耀非但沒有結果,雲離卻反過來刺了她一刀。

  雲離要說的是,尉遲令也下去了,你們或許會碰面,但你敢見他嗎?以當今這種面貌?

  往前走了幾步,雲離突然笑出了聲。他還想當著尉遲明霜的面補充一句,那時八十歲的蘇瞳也依舊身負一派仙風道骨的,可八十歲的你卻變成了跟尉遲令永難相交的模樣。

  不經意間,琴靳偏頭看了看雲離,見得司命君的眼底有一分被壓抑的猙獰。於是他意識到尉遲明霜不是沒有達到她的目的,否則雲離根本不屑於跟她說任何一句話,遑論把插在自己心裡的匕首抽出來,再費力朝她擲去。

  假意的平靜恐怖非常,琴靳不由擔心雲離君要吃人。

  早早遠離後面那群鬼的氣息最好,琴靳花了三成仙力祭出一道符,攜著雲離,瞬息之間轉至白隱寺跟前的百級石階之下。

  清晰可感,當兩人拾級而上、離白隱寺的大門越來越近,雲離周身的戾氣消減了。

  晚上,暗紅基調的白隱寺門口,竟然站著一個人。

  主元方丈。

  雲離說驚異也不驚異,只鞠了一躬,朝主元行了一禮。

  主元合十回禮,道:「雲公子。」

  雲離和主元錯開,再走了幾步,想要到寺里去;不料門裡突然出來兩個小和尚,合力把白隱寺大門推掩了。雲離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回頭,只見主元的臉上是一些「斯人已去,掛懷無果」的無聲之言。

  雲離道:「不管什麼地方,總有個准許『故人回顧』的道理吧?」

  主元道說阻攔雲公子是蘇公子拜託他的其中一事,說罷,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予雲離。那是本簿子,封題「璃金居士」。主元示意雲離翻開來看,雲離只見前幾頁是一些零碎的心法體悟,便想到這步子是蘇瞳致仕後寫下的心法初稿。

  再翻幾頁,簿子深沉的風格驟變,居然出現了稀奇古怪的簡筆圖畫。圖畫的線條把時間牽引到了嘉輝元年,彼時雲離程老夫婦的書房裡,翻出了十六歲的蘇瞳羞於見人的「畫作」。現下,眼前的圖畫與那個時候的簡筆畫筆觸相同,然所記錄的內容,卻是白隱寺里雲離各種各樣的睡姿。

  琴靳看到雲離的眉宇間有了小小的變化,於是依著好奇心,湊過來看那簿子裡是什麼樣的內容。然這時雲離卻再翻了一頁:白色的紙頁襯托出蘇瞳的最後幾筆,不是畫,而是幾個由斷續的墨痕拼接出來的字。

  「不思量,自相忘。」

  ……

  三百年的封印和這本簿子,融合起來,無非是「不如不」三個字。

  第八十六章 (終)

  永瑞四年。

  諾音閣。

  有人敲門,雲離從床榻上坐起來,披了件衣服,然後起身找燈。

  不知這些年上面是颳起了什麼風,仙君天神們開始喜歡晚上看戲。好在琴靳把陰府的習慣帶到了天上,晚上精力充沛,是以雲離只消在白天接待眾位仙君,至於半夜的客人,琴靳自會替他招待妥帖。

  可這時琴靳卻容人來敲門打攪他,想是碰見什麼不好處理的事情了。

  不知不覺,雲離的脾氣似乎變得愈發光滑了,起床氣什麼的,走到門邊的時候就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他提燈照亮門窗,門窗上映出一女子的剪影。

  從剪影上看,那女子款然大方,像是幕遮。

  幕遮許久沒來諾音閣了,聽說臧南帶她游遍了九重天下的各個仙境,也游遍了夏國五州,這會兒兩人去到夏國的四海之外探訪新天地去了。雲離心目中的師父快活得很,和臧南君成天黏在一起,更是把以前「我要一個人當遊仙」的誓言拋了個一乾二淨,哪有時間和精力回來看一眼他這辛苦操持著司命仙境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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