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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慡氣清,從暖野上飄來的柳絮浮在營地的上空。搏戲之後的馬術比賽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勇士們個個都想在新皇面前一展才能,以圖得天子器用。

  謝驚鴻在貴賓位上,臉上一直帶著笑容,神色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他在想著什麼。不久,他瞧見一個人漂亮地翻身下馬,輕輕為他鼓起掌來,同寧晉說:“靖國果然人傑輩出。”

  寧晉本應不應地“恩”了聲,謝驚鴻再道:“不過老夫這個奴才的馬術更漂亮一些,不知靖國有沒有人敢同他比試比試?”他的手指指向背後的謝老七。

  謝老七聞言默然走出來,對寧晉行禮:“戰場上馬術對決玩得不是花樣,奴才想真刀真槍地與靖國的勇士比一比,請皇上恩准。”

  寧晉沒有不應的道理,就叫官員吩咐下去,從武科中挑出幾個好手來跟謝老七比試。

  謝驚鴻一臉微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春闈出來的年輕俊傑體力要比謝老七好很多,但始終不如他老辣。謝老七功夫甚好,寧晉觀摩半晌,都有些吃不准他的路數,更別提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子。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上馬的人盡數被謝老七挑下來,一個接一個跑到寧晉面前請罪,謝驚鴻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饒有趣味地看向寧晉。

  寧晉是個能沉住氣的,連輸多場都未曾變過一點神容,也未怪責任何人,只在口上不斷稱讚謝老七。

  謝老七走過來,沉著臉,尋不著意氣風發的樣子,似乎輸贏於他而言無足輕重。

  輸得人不覺輸,贏得人不覺得人,這才是最無趣的。謝驚鴻興致缺缺地笑了聲:“前幾日未見攝政王,聽聞他身體已大好,不知吾等能否有幸見到他?”

  他專往寧晉心窩子裡戳,非要在這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整出點動靜不可。

  寧晉默了一會兒,眼神終於放到謝驚鴻的身上,一字一句道:“你想玩,朕陪你。”

  他揮手遣人,幾個官員和服侍的下人都往後退了很遠,默默在遠處觀望著。

  謝驚鴻“霍”地笑出來:“我倒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關於寧恪。”寧晉直接點出要害,“朕想聽聽你的條件。”

  謝驚鴻轉念想想便知寧晉截下那封信,笑意更深:“籌碼在我這裡,規矩由我來定。皇上若能將何湛交給我,此番邦交,姜國一定會給你豐厚的回報。至於四殿下,我不會傷他分毫,完好無缺地給皇上您送回宮。”

  寧晉陰沉著眼,冷笑道:“寧恪是你的兒子,拿他做籌碼,你不覺得可笑嗎?”

  謝驚鴻怔了怔,沒有想到寧晉早已知情。他微微眯起眼:“奴才出身的人,能坐到皇位,果然是有幾分本事。”

  寧晉說:“不想寧恪跟你一樣受萬人唾罵,這場規矩就該由朕來定。現在,籌碼在朕手中。”

  謝驚鴻覺得更有意思了:“只要能玩,無論是誰定規矩,我都願意試一試。”

  “若朕贏了,你就永遠不要在出現在何湛面前。至於寧恪,若他想留,你帶不走;若他想走,朕也不會強求。”寧晉想要的是永絕後患。

  “那…倘若是我贏了呢?”

  “你不會贏。你是他的父親,面對你,朕不惜命。”

  “堂堂靖國皇上要拿命來跟我賭,我都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惶恐了。”

  謝驚鴻摸了摸下巴,眼裡泛起邪氣,似乎執意要擾亂寧晉的心神:“早知道吾兒有這等攏人心的本事,就該將他送到姜國皇宮去。姜國皇胄可比你有用多了。”

  寧晉將殷霜劍拔出鞘,眼神順著劍身一直看向劍尖,話卻是對著謝驚鴻說:“所以朕說,你不配做他的父親。”

  謝驚鴻:“你想怎麼玩?”

  寧晉冷了眼:“朕親自跟謝老七比試,誰先從馬上摔下來,算誰輸。”

  被點名的謝老七沒什麼反應,一直在等謝驚鴻的命令。謝驚鴻不想寧晉會跟謝老七動手。儘管謝驚鴻不太能摸清寧晉底子深淺,然則寧晉師從玄機子,武功套路與鳳鳴王相仿,謝老七曾在戰場上與鳳鳴王交過鋒,雙方不相上下,的確是個險局。

  可越險的局越能顯出寧晉的正視——他是鐵了心要斷掉謝驚鴻帶走何湛的念頭。

  謝驚鴻點頭應下,說:“若老七贏了,我要你親自將何湛交給我。”

  “朕說過,你不會贏。”

  寧晉要親自上陣一事遭群臣反對,就連一旁護衛他的鐵驍騎都跪下請示他不要輕率,萬要以安危為重。寧晉不應,安撫此次只是同謝老七過過路數,點到為止,隨即親自挑出匹好馬來,提劍翻身上馬。

  謝老七換了把精鋼長刀,牽馬上場,與寧晉相對而立。

  寧晉不是好勝之人,但此次他要贏的欲望太盛,只稍作觀察,揮劍甩韁就沖了上去。

  謝老七依舊是保守的打法,只守不攻,寧晉的劍幾次險些將他挑下馬去。謝老七臂上衣袖被寧晉戳個大窟窿,差點就將他整條胳膊砍下來。與鳳鳴王的套路不同,鳳鳴王的劍沉穩,若行雲走野,一套下來能將攻防圍得嚴絲合fèng,水泄不漏;寧晉也不知是糅合了誰的劍法,出劍的角度刁鑽非常,劍法詭異,虛虛實實相雜,令人難以捉摸。

  謝老七見長此以往難以抗敵,微微沉了沉眸,有意地將寧晉往後方山林中引去。

  見謝老七跑,寧晉也無畏懼地跟上去,雙方馬上都掛著弓和箭,寧晉收劍張弓,箭矢極速沖向謝老七的背脊。謝老七聞風閃身,箭尖兒划過他的耳側,在他臉上留下一條不長不短的血痕。

  謝老七狠狠抽動馬韁,眼眸深沉,不敢再輕心大意。

  兩人雙雙沒入密林當中。謝驚鴻騎馬跟上去,一隊鐵驍騎也緊隨其後。

  得令從清風山趕來的楊英招來到之時,雙方已在叢林中不知周旋多久,鐵驍騎的人上前將情況一一告知,楊英招一聽,心下著急了。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謝驚鴻怎是講規矩講道理的人?他素來陰險,如此要寧晉應戰,不知在耍什麼花招。寧晉為何湛一門心思地求勝,如此怕是要吃大虧的!

  楊英招不等再探,直接挑開槍,上馬往叢林中衝去。

  黑鳥從密密鬱郁的林中驚飛而起,楊英招抬頭看去,心中惶惶不安,止不住動如擂鼓。

  鐵驍騎的馬蹄獨特,她尚能循著蹤跡跟上一段,可沒再往深處走,馬蹄的痕跡變得雜亂。似乎經過了一場騷擾,鐵驍騎都四下紛亂逃開,馬蹄印延伸至四面八方,楊英招遍尋不得方向,只能憑藉著風吹糙動繼續探去。

  寧晉的弓緊繃待發,周圍陷入了極為恐怖的靜謐當中,他發現不對之時已經晚了,密林中找不到謝老七的蹤跡,他屏住呼吸,眼看四路,耳觀八方,忽地聽到一陣糙動,他的箭如脫兔,直入糙叢當中。

  緊接著,謝老七的身影在樹影中閃現,寧晉的箭緊隨其後,飛快地she過去,幾次都將謝老七逼得無處可躲。

  忽然,寧晉聞見一股獨特的香味。他師從玄機子,對於毒或藥的香氣極為熟悉敏感,這是“喪魂”,可讓人在短時間內失去反抗能力。

  他驚著捂上口鼻,從馬上翻下來,匍匐著躲到一棵樹的後面,以作遮擋。

  縱然他躲得再快,多多少少也吸入一點,便是這一點點就足以讓他再難抗敵,他棄弓抽劍,手握刃口,硬生生在手心當中劃出一道血痕來,疼痛讓他逐漸恢復感覺。

  他強咬著牙起身,方才明白謝驚鴻此次的目標從來就不是何湛,而是他。

  謝老七說:“寧晉,不要再躲了,出來吧!你逃不掉了!”

  謝驚鴻一心想要何湛認他,軟硬兼施逼何湛為他效力,所以無論何種計謀都是對何湛使的。

  他不是沒想過對寧晉下手,但是他享受讓敵人痛苦的過程,他要的是何湛的背叛,對寧晉的背叛。然而寧晉的成長速度遠遠超過他的預想,寧左寧右在朝多年,寧晉只用了小小的手段就讓他們兄弟二人土崩瓦解,一個成了殘廢,一個自盡而亡,如此下去,寧恪的路只會更難走。

  正如魏瑤所說,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要送給忠國公府的信,倘若何湛能收到,以他的脾性定會前來,屆時自投羅網便是最好;倘若這封信叫寧晉的人截下,他轉而對付寧晉,未嘗不是個好方法。

  謝驚鴻的馬穩穩噹噹停在謝老七身後,他道:“寧晉,靖國的男兒要死,就要死得坦坦蕩蕩!你身為靖國皇上,怎麼如此懦弱!”

  寧晉掌心的血順著指尖兒流下,痛覺已經完全消失了,他拿不起劍來。眼看著謝老七的步伐越來越近,他的心思反而沉靜下來,沉著地去找尋著一線生機。

  “喪魂”不需要藥石,只需一碗水即可化解,可眼下根本找不到一口水,幸在他只吸入一點點,倘若能拖住時間,或許還有得救。

  寧晉杵著劍站起身,倚著樹幹喘了幾口粗氣:“你就不怕何湛恨你?”

  謝老七止住步伐,循著聲音望去,果然從婆娑的樹影中發現一個模糊的身形。他心下警覺,反倒放慢了搜尋的步伐,只聽身後的謝驚鴻說:“不過是枚棋子罷了,恨不恨的又有什麼關係?”

  何湛與他不同心,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他的兒子是寧恪,辛辛苦苦謀劃到今日,不過是為了寧恪而已。

  寧晉的手上漸漸再度恢復知覺,他背上的箭筒中還有一支箭,他將箭收到手中,側頭往樹幹後望去,果然看見謝驚鴻和謝老七二人。

  寧晉從糙叢中滾了一圈,儘可能快速地變換位置,謝老七驚著眼後退幾步,隨著糙叢的動響追過去。

  寧晉猛地將箭甩出去,謝老七一眯眼,手腕一轉,手上長刀翻刃將這枚暗箭從中劈裂!

  寧晉正要從糙叢中躍出再攻之時,一把冷劍轉眼架到寧晉的脖子上。

  謝驚鴻蒼著聲音笑,說:“你輸了。”

  第127章昔朝

  寧晉汗水涔涔,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此刻蒼白如紙,謝驚鴻手中的長劍泛著寒意,似乎能從頸間傳到他的四肢百骸。

  寧晉手中的殷霜劍還在,謝驚鴻見了便要他將劍扔下。

  寧晉冷不丁地扯出笑容來,耳邊背後謝老七的腳步聲,他心下一斷,反手用劍格擋過去,順勢在謝驚鴻的腰際狠狠搗了一記。

  謝驚鴻吃痛,手上一松,劍已被寧晉奪過,形勢極速逆轉,現在刀劍卻是架在了謝驚鴻的脖子上。

  謝驚鴻眯了眼,寧晉將劍刃逼得更緊,說:“朕說過,你不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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