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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他對面的馬克安,同樣傷痕累累,喘著粗氣。

  「你果然厲害,我們這麼多人都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我不會放棄的!」

  馬克安將劍一挺,又沖了上來。兩支劍交織在一起翻騰纏鬥,不知過了多久,馬克安漸漸露出敗相,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在雷克西爾一個進擊下,馬克安慌張地舉劍招架,可是後腳卻忽然一腳踩空,向著身後的懸崖栽倒下去。就在這時,雷克西爾一步踏上前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馬克安的手臂,用力把他拖了上來。

  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馬克安狼狽地趴在地上。愛米莉驚叫著沖向雷克西爾,捧起他的手。他的手因為要救馬克安,被堅硬的岩石劃破,鮮血淋漓。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呆住了。

  「為什麼要救我?」馬克安抬起臉,不敢置信地望著雷克西爾。

  「你沒有必要這樣死去。」雷克西爾冷淡地回答。

  死裡逃生的馬克安神情異樣地扭曲著。他深深地垂著頭,胸口劇烈地起伏,許久,慢慢地抬起臉來,聲音從牙齒fèng里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

  「……你走吧!」

  「頭兒!」

  周圍有人叫了一聲。馬克安向人們緩緩掃視。

  「你們的家人被放回來的時候,你們就已經猶豫了吧?」

  人們漸漸低下頭去。馬克安用驕傲的眼神望著雷克西爾。

  「我輸了!我不會污辱一個騎士的聲名,你和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用今天這場決鬥結束了。我以羅可那騎士的名譽發誓,站在這裡的人,今後都不會再向你復仇。」

  「我會記住你的承諾,騎士。」雷克西爾微微頷首。「相對應的,我允諾,只要羅可那不進犯我國,塞克因對羅可那永不相侵。」

  這樣說完,雷克西爾擁住愛米莉,向著來時的路走去。馬克安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走到城堡面前,一個人面向雷克西爾沖了過來。看清他的臉後,雷克西爾驚訝地叫出了聲。

  「萊比特?」

  衝到他們面前來的正是心急如焚的萊比特。一看到平安無事的雷克西爾,萊比特整個人就因太過放鬆,差點癱軟下去。

  「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愛米莉一看到萊比特,在雷克西爾面前都沒掉一滴眼淚的她,撲進萊比特的懷裡就放聲大哭起來。

  「萊比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

  雷克西爾不禁露出苦笑。萊比特連忙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一邊抬起頭來,和雷克西爾交換了一個深深的視線。雷克西爾微微皺起眉頭。

  「你怎麼會又跟來?」

  「我還沒怪你居然打暈我!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來,而且特蘭斯也帶了人馬趕過來,他說哪怕被你罵死也不能放著你不管……」

  萊比特微笑著說。可是,他的視線掠過雷克西爾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笑容忽然一下子凝固了。

  「帕森,住手!」

  遠遠傳來馬克安的大叫。萊比特將懷中的愛米莉一把推開,用盡全身力氣撲向雷克西爾,擋在了他的身前。

  尖叫聲里,一枝飛箭迎面she來,一箭she穿了萊比特的胸膛。

  凍結的空氣里,萊比特重重地倒在地上。

  鮮血,在他倒下的地方迅速溢開。暗紅色的液體流到了雷克西爾的腳邊。

  愛米莉一聲悽厲的尖叫劃破長夜。她發出慘叫向著萊比特撲了過去,可是剛要碰上萊比特的身體,就被一聲如雷的大吼嚇呆住。

  「別碰他!」

  雷克西爾用愛米莉從未見過的恐怖表情站在那裡。他定定地站著,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萊比特。鮮血在萊比特的胸前溢成一朵暗紅色的玫瑰,玫瑰的花瓣正不斷舒張,直到擴張到萊比特的整個前胸。雷克西爾緩緩地蹲下身體,他試圖將萊比特抱起來,可是剛移動萊比特的肩膀,一陣痛苦的抽搐就滾過萊比特的身體,萊比特猛地張開口來,一口鮮血噴在雷克西爾的胸口。

  見此情景,愛米莉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馬克安一跳而起,猛地揪住持著弓箭的男人的衣領,憤怒地大吼。

  「誰叫你she的?已經停止了!停止了你沒聽到嗎?」

  「那是你,不是我!」名叫帕森的男人咬牙切齒。「可惡!居然沒she中雷克西爾!」他張弓搭箭還要再she,被馬克安狠狠一拳揍倒在地。

  「你要害我成為背信棄義的小人嗎!」

  遠處傳來雜亂的馬蹄聲。一聲長長的馬嘶急促地響起,騎士團趕到了。為首的一個人跳下馬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雷克西爾身邊。

  「雷克西爾!你沒事吧?你……」

  可是,當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時,一張俊俏的臉霎那間變得慘白。

  「……上帝……萊比特!!你怎麼了!!……我的天!!」

  特蘭斯臉色煞白地撲上前來,可是,下一秒他就被一把推開。

  「別碰他!」

  特蘭斯呆呆地望著雷克西爾。雷克西爾兩手環抱著萊比特的肩膀,仿佛靈魂離體般,一動不動。他的眼睛空空洞洞,像兩顆無機質的玻璃,既看不出悲傷也看不出憤怒。他扯下衣襟壓住萊比特滲血的傷口,然後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帕森。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從帕森心底湧起,他僵硬地爬起來,顫抖著手去拉弓,可是箭只she到一半就無力地掉落在地。帕森驚恐地望著一枝冰冷的長矛對準了他的胸口,長矛後是雷克西爾野獸般殺戮的眼神。

  帕森驚慌地看向馬克安和周圍的人,然而他們只是沉默。雷克西爾有足夠的立場尋仇,任何人如果幹涉都將成為不齒的小人。絕望的帕森瞳孔倏地放大了。

  可就在長矛即將脫手的剎那,雷克西爾的手被人拉住了。

  萊比特艱難地拉著雷克西爾的手,勉力睜開虛弱的眼睛。

  「……別……再增加仇恨……」

  說完,他狂吐出一口鮮血,再度暈了過去。長矛嗆啷一聲掉在地上,雷克西爾將昏厥的萊比特一把摟進懷中。

  「馬!我的馬!!」

  雷克西爾抬頭大聲震吼,銀髮在風中亂舞,充血的雙眼可怕得仿佛即將發狂的猛獸。馬被飛快地牽來了,雷克西爾翻身上馬,將萊比特緊緊抱進懷裡。鮮血迅速染濕了雷克西爾的胸前,插在萊比特胸前的長箭發著無情的冷然光芒。

  「雷克西爾!你別亂來!」

  特蘭斯衝上前嘶聲大叫著。

  「這裡離王宮太遠,回去找御醫已經來不及了!他在半路就會失血而死的!」

  「他不會死的。他的命是屬於我的。我不會讓他死。」

  雷克西爾的聲音異常平靜,仿佛抱在懷中的萊比特只是在熟睡。他被長發遮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就仿佛一尊快要崩碎前的神像。

  他抖動馬韁就要飛馳而去,特蘭斯上前一把拉住了韁繩。

  「你聽我說!」特蘭斯急促地、拼命地說著。「我認識一個醫生,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鎮上,我親眼看他治好了很多快要重病而死的病人,如果你相信我就讓我帶你們去!」

  雷克西爾看向特蘭斯,特蘭斯焦急地說著:「沒時間了雷克西爾,你相信我!」

  暗夜的街道盡頭,一間平凡的宅子裡亮著明滅的燈光。屋外,穿著王家騎士服飾的人馬一字排開,悄無聲息地把守著四周。濃密的緊張氣氛籠罩著這座平民的宅院。

  屋內,萊比特躺在雷克西爾的懷裡,箭嗾插在他的身上,美麗的臉孔沒有血色地蒼白一片。特蘭斯焦急地望著站在他身旁的人,那個人的眉毛只是微微聳動一下,都帶動特蘭斯的臉色緊跟著一變。

  「奧蘭多!怎麼樣?」

  聽到特蘭斯緊張地詢問,他身旁的年輕男人轉過臉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黑髮,黑眸,全身都是安靜的黑色。身材挺拔修長,白皙光潔的額頭顯得沉靜而優雅。端正的容貌給人以非常可信賴的印象,但那雙不帶感情色彩的黑眸又使他英俊的面孔顯得過於嚴肅。

  望著特蘭斯熱切的目光,名叫奧蘭多的年輕醫生用平靜無波的口吻宣告。

  「太晚了。」

  特蘭斯踉蹌退了一步,臉上一下沒了血色。他呆怔了一會兒,一把抓住了奧蘭多,失控地搖動著他:「奧蘭多,你一定有辦法的,你能夠救活那麼多的人,一定也可以救萊比特的!求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他還這麼年輕!」

  奧蘭多看了看他,依舊用不帶感情色彩的語氣回答。

  「沒用的,特蘭斯。他能挺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蹟。」

  特蘭斯捂住了臉,發出悲慘的呻吟。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雷克西爾忽然站了起來。他一言不發地抱著萊比特走向對面,飛快地掃了一眼壁柜上滿滿當當的藥瓶,騰出一隻手來掃下其中的幾罐,打開其中的一個,自己喝了一口之後,將藥瓶里的液體送進萊比特的口中。

  「亂來的話只會讓他死得更快。」

  年輕醫生看著他的動作淡漠地發言。然而雷克西爾充耳不聞,又擰開另一個藥瓶的蓋子。箭依然插在萊比特的胸口,周圍被密密的布條緊急止血了,然而布條下的紅色還是在不斷滲出。萊比特臉色蒼白,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奧蘭多!」

  特蘭斯幾乎是用哀求的聲音朝向年輕的男子,知道他要說什麼的男人迅速打斷了他。

  「你應該知道,我的判斷從來不出錯。」

  「可是奧蘭多!這個少年是我最重要的一位朋友,我甚至把他的生命看得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所以請你無論如何……」

  「比你的生命還重要?」

  奧蘭多忽然挑了挑眉,臉上瞬間閃過不易覺察的微妙表情。黑色的髮絲下,一雙黑色的眼睛飛快地望向特蘭斯,嘴角邊卻浮出嘲弄的微笑。

  「我真沒想到,這句話居然能從你的嘴裡聽到。」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惱怒的特蘭斯抓狂地喊著。「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救萊比特!難道你連一個醫生最起碼的救人之心都沒有嗎?我真是看錯你了!!」

  完全無視另外兩個人的存在,雷克西爾在餵過萊比特兩三種液體之後,抱著他大步走向門外。

  「雷克西爾!你要去哪裡?」

  雷克西爾站在門口,銀色的月光籠罩著他銀色的長髮。他的聲音異乎尋常的平靜,平靜得讓人感到恐懼。

  「萊比特不會死。即使找遍全城的醫生,我也不會讓他死。」

  他邁步要跨出屋外,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冷冷的喝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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