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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就在祭禮前不久,還約好了為之欣喜祝願,也確實準備抑制那些難過替尊者喜悅,他雖沒有經歷過那漫長而孤獨的生涯,但也能猜得出生存那麼久該是何等難以承受的事情,況且沒有任何長久的陪伴。

  僅僅是五千年他就已經覺得相當滿足,再多百年他可能都會疲憊,對尊者的選擇他是贊同的,何況尊者實在已經留下了一切能留的後手。

  只是眼睜睜看著尊者一點點失去血色,青絲化雪通體除了瞳孔一切都變得純白而又單薄到底是不一樣的,眼睜睜看著尊者一切被剝離無力到臥在祭壇無法起身是不一樣的。

  眼睜睜看著竭力安慰自己的尊者卻連瞳孔中的倒影都模模糊糊,身軀一點點的開始透明,捧著自己面頰的手指從頂端開始虛化,不用觸碰都能夠感受到尊者此刻怕是輕到還沒有一顆稻草沉重的感覺與先前空口白話,自以為做好了一切準備到底是不一樣的。

  輕輕碰了碰尊者再三禁止過的閥門,靠著祭壇感覺自己的力度也一點點消失,仲懷卿反而不復先前悲痛,驚濤駭浪被沙野覆蓋,笑著執起尊者雙手。

  果然啊,尊者此刻已經連自己打開了那份修為的流逝都感覺不到了,勉強緊了緊手中的力氣,察覺到尊者的寬慰將頭埋在了尊者肩項。

  他是沒有安全感,也確實不見到尊者和自己一般消亡便不能安心,可誰說他就必須要先眼看著尊者逝去才願安心追隨?現在尊者會離去已經成了定局,他發現自己其實也並沒有那份看著愛人逝世的勇氣。

  所以一起消逝,前後幾息有什麼所謂,只要知道尊者會和自己一起,也就夠了。

  被藏起的臉上雙眼緊閉,一滴血珠才凝出便滲入了尊者的玄裳,真可笑啊,先前萬分哀痛的時候也只是尋常淚水,現在看開了決心了反而血淚粘稠。

  尊者看來是真的連淚水滲入都感覺不到了,仲懷卿笑的有些奇異,其實他又哪來的那麼多語言一點點再給尊者說過呢,比起永遠神秘的尊者,他的一生已經如同白紙一覽無餘,連紋路上都滿是尊者的印記。

  此時此刻,也實在無需將那點感情反覆訴說,餘光掃到了交纏在一起的髮絲,一樣的銀白,不一樣的質地和透明,融在一起難分彼此,掌指緊緊交握。

  忍不住就想到了當年初學詩經時的驚艷,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今算是達到了吧。

  遇見尊者前嘗幻想過那種生活早已經達到,凡間傳唱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也算是完成,他這一生也沒什麼追求了,唯獨是不同於尊者真真正正的無愧於心,他欠潮思觀同良多,便是盡力彌補仍覺得不足,且願師侄爭氣,莫負了師弟生前風采罷。

  最後還是眼看著尊者徹底消散,已經無法把握平衡的他向下摔落,又在及地前通體化虛,前後不過剎那之別,最後的一點思維尚且嘲笑自己,本來還道是可以徹底同歸,卻又終究差了須臾,又有些感激,悲哀還未來及湧來,他已經不復存在。

  遙遙間像是得到了清冷又溫融的氣息看護,莫名眷戀而又難過,一瞬間仿佛看見樹下立了個少年,肩立小小白鳥,有一種異樣的熟悉。

  恨長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崖的身影一點一點的化作少年,逐漸凝聚成翩翩體態,從虞青塵本質削減開始,到一切灰飛煙滅結束。

  朦朧褪去,少年沾染上了鮮亮色彩,天生出白衣如雲烏髮可瀉,薄唇淡色,廣袖銀紋,瞳藏深雪沉且澄,長眉凝青欲入鬢。膚勝霜玉,骨壓松柏,長身而立,敢言舉世無芳華。

  靜悄悄的站在樹下,一手護持著肩上的小紙鶴,遠遠地望著那個祭壇,即便是祭壇已經隨著虞青塵的化虛崩碎,血雨重新落下,反而細細靡靡,帶了些粘稠,無言間恍若天地哀怮,莫名就有沉痛之意瀰漫天下。

  接了一滴到指尖,用靈氣使它能夠被自己觸碰,崖甚至聞到了淺淡的腥甜和清香。原來是真的含了些血啊,收回靈力看著那血滴一點點貌似滲入了指尖。

  再探查看看,體內完全沒有變化,所謂的滲入,只是在接觸到了什麼的時候就消失罷了。

  低低的嗤了聲,仰頭任由血雨靡靡淋下,小紙鶴感到包裹自己的霧氣變得堅實起來就有了預感,閉上眼睛不敢看,等到細軟的衣料和微涼的手掌觸感已經無法掩蓋後,它終於忍不住,嚎啕著茫然的沖了出來。

  看見漫天的血雨的時候它顫抖著簡直要抽搐過去,翅膀上的筋脈揪成了一團團讓它甚至無法飛下去,被同尊者體溫相近而又迥然不同的手掌接住後,它就更加哭的慘烈。

  眼睛根本就睜不開,抽抽著控制不住小爪子一彈一彈,露出肚子毛羽乍起翅膀怪異的癱在那時不時跳扇一下,整隻小紙鶴看上去就是要崩潰的樣子。

  少年一直極有耐心的安撫著小紙鶴,輕重恰好的撫摸按壓著,是小紙鶴一貫喜歡享受的旋律自己卻也有些悵然的又看了下祭壇的方向,他現在應該也是很難過的,只是無法流淚。

  尊者多少還是留了一些存在的,在尊者轉世前,他大概都不會有真正足以讓他落淚的情緒了吧。

  小紙鶴甫能控制發聲就嘶啞著嗓子強行嘶鳴,斷斷續續還帶著幾分抽噎,情急之下甚至都沒有動用自己使人聽懂言語的天賦,少年卻理所應當似得將之毫無阻礙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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