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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溫熱的手伸過來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趙蘇陽回頭靜靜地望著商承恩,心亂了,神智卻清醒著。

  商承恩把沈琦抱去了另一個房間,客廳只剩下趙蘇陽和沈柔。

  “對不起。”沈柔哭得妝容都花了,她搖著頭,“我真不知道結局會是那樣。”

  趙蘇陽看到她白皙的手腕那道猙獰的刀痕,知道她當初受了多少折磨,她當初不過是個天真無邪的女孩子,愛玩愛鬧,刁蠻任性,因為一時賭氣跑去酒吧放縱,醉酒被人占了便宜,對方有錢有勢英俊有型,還承諾對她負責,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白馬王子,輕易占據了她的心。

  紅杏出牆被男友撞見,挨了男友一耳光,她跑到情人那裡哭訴,只想尋求一些安慰和對方更多的珍惜,哪裡想到她無心的一句話會給對方招來那樣的禍患。一切不過年輕放縱,涉世未深。

  趙蘇陽久久沒有說話,伸手輕輕把沈柔攬進懷裡,“傻瓜,要對不起也該我對不起阿井。”

  沈柔搖著頭,哭得肝腸寸斷,當年她知道趙蘇陽因她被人圍堵輪暴,汪井為他陪了一條命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她還記得自己被三個流氓圍堵,那兩個大男孩舉著磚頭為她拼命,明明被打得頭破血流,卻還笑嘻嘻地揉著她的頭髮喊她傻丫頭的模樣,三個人曾經在一個被窩裡,端著鍋蓋,抱著鋼鍋,舉著瓷茶杯,三人爭著搶著,幾包泡麵竟成了世間難得的美味。

  三個年輕男女,曖昧過,輕狂過,瘋鬧過,瀟灑過,能這樣無拘無束在一起哭笑打鬧的人,人一生能遇到幾個?沈柔在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中遇到了兩個,當初的她何其幸福?可是結果如何?她親手將那兩個陪她笑過鬧過的男孩推下了萬丈懸崖。

  沉重的負罪感壓得她透不過氣,當她終於有勇氣舉起刀片了斷一生的時候,醫生卻告訴她,她懷孕了。

  一個想要結束生命的人卻孕育了另一個生命,那時候的奇妙心情,沈柔無法言喻,只是捂著嘴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哭了許久,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她自己能體會。

  一個女人如果想為誰生下一個孩子,那只會是溫柔待她的男人,而那樣待過沈柔的只有那個叫趙蘇陽,在她少女初夜小心地碰觸她愛惜她如珍寶的大男孩。

  沈柔走的那天,獨自一個人撐著傘,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沒有帶走沈琦。

  用她的話說,這個孩子本來就屬於趙蘇陽,該留給他。

  後來趙蘇陽和商承恩帶著沈琦先去汪井的墓前掃了墓,然後又出席了沈柔的婚禮,這一切像是在寫了滿滿一頁的紙張末尾緩緩地畫了個句號,快樂過,傷痛過,一切的一切在畫上句號的那一刻,奇妙的平靜了,心靜如水。

  【四】

  等趙蘇陽在雜誌封面上看到商承恩的照片的時候,覺得意料之中又覺得意料之外,箇中滋味難以言表。

  國內著名的男性期刊雜誌,封面背景古老埃及古城,漫天風沙揚起,神秘而亘古,商承恩一身暗金皮製,野性冷傲,透出來自人性最深處的性感,如同雕像般深鑿的面部輪廓,剛毅英挺的五官,洶湧而來的暗cháo一般深邃的目光,一切皆如字幕所說那樣——王者歸來。

  沈琦從後邊跑過來,一把抱住趙蘇陽的脖子,瘦小的身體在趙蘇陽背上左右晃蕩,“哇,叔叔好帥啊。”

  這孩子竟然也知道什麼叫帥,趙蘇陽失笑,“喂,你快把爸爸勒死了。”

  晚上商承恩回來的時候,看到客廳茶几上那本以自己為封面的雜誌的時候,面上沒什麼表情,一直到晚上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吃飯的時候他也沒開口。沈琦晃蕩著兩條小細腿,含著勺子正哼著幼兒園老師新教的兒歌,聲音軟綿綿的,讓安靜的客廳氣氛活躍了些。

  趙蘇陽捏了下他的臉蛋,“先吃飯。”

  沈琦伸胳膊把小碗遞給他,趙蘇陽給他挖了些燉蛋,淋了些濃香的肉汁拌好給他,“哪有男孩子喜歡貓咪拌飯的?”

  趙蘇陽雖這樣說,卻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大約也正因為如此,沈琦一直不怕他,甚至經常在他面前無理取鬧,每次看到他爸爸因為他露出為難和無奈的表情的時候,他的心情總是很好很好。

  沈琦這孩子的性子像誰,趙蘇陽也說不清,明明在家裡那樣乖巧的一個孩子,到了外頭就成了小魔頭,見到生人就渾身冒出尖尖的刺,炸毛的小黑貓一樣,幼兒園裡那些小朋友沒一個沒被他欺負或者嚇唬過,每次趙蘇陽去幼兒園接他的時候總免不了被幼兒園老師說教半個小時。

  不過他在家裡實在很乖巧,每天晚上穿著小公雞的套頭連體睡衣在客廳里跑來跑去,總讓趙蘇陽覺得這個家完美無缺。

  商承恩被忽視了那麼久終於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端過趙蘇陽的碗給他盛了些湯,“蘇陽……”

  “吃完飯別亂跑,看一會《蠟筆小新》就去睡覺,不許半夜跑出來打電話,這個月的話費已經超支了。”

  “不行~”沈琦仰著脖子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半夜給小朋友打電話?”

  “我不能讓小秋睡好覺啊,那小屁孩太欠調教了,他竟然不聽我的話。”

  趙蘇陽敲敲他的腦門,笑道:“你好意思說別人是小屁孩?再讓我知道你欺負人家小姑娘,我打你了。”

  “什麼啊。”沈琦兩手叉腰,趾高氣昂,“男孩子哪能沒有點緋聞?”

  趙蘇陽撫額搖頭失笑,“你都跟誰學的這些?”

  沈琦還自顧自地嘀咕,“小秋有小雞雞的,又沒有fèng。”

  商承恩沉著臉,一頓飯吃得不知滋味。

  飯後洗了澡,趙蘇陽正在客廳拖地,商承恩高大的身形出現在沈琦的小臥室門前,沈琦正抱著他爸爸的筆記本看《蠟筆小新》,聽見聲音以為是他爸爸,張口就喊,“爸爸,我今晚跟你睡。”

  “不准。”商承恩冷著嗓音,一口駁回。

  沈琦縮著脖子把臉埋到屏幕後頭,就露出一小撮烏黑的頭髮,等臥室的門關上,他才吐出一口氣來,“小氣。”

  這晚商承恩睡得很早,把自己洗乾淨之後裹著浴巾就躺到床上,手裡拿著一本雜誌裝模作樣地看,臥室的房門他刻意留了fèng,好讓趙蘇陽看到他,但趙蘇陽忙碌的身影來來回回,卻沒在門前停過一秒。

  吸塵器的聲音嗡嗡地從客廳傳來,隨後又是一些零碎的聲響,商承恩知道趙蘇陽在收拾茶几,等一切安靜下來,商承恩調整了下姿勢。

  媒體、經紀人以及國際一流的攝影師對他的評論,商承恩一清二楚,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雕像般深鑿的眉宇,令人瘋狂的男性唇線,健碩的體魄,黃金比例的完美身型以及能激發女性性慾望的傲然雄壯。

  可是如今,商承恩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因為客廳那個男人對此完全沒有反應。

  客廳的門被關上了,隔絕了一切聲響,商承恩終於坐不住了,起身開了臥室的門。

  臥室里安靜之極,壁燈只亮了一盞,光線柔和,將整個客廳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暈中,米白色的沙發旁靜靜地擺著一雙毛氈材質的綿軟拖鞋,鵝黃色的毛毯勾勒出那人單薄的身形,商承恩心裡那股浮躁忽然淡去了,不剩絲毫。

  在沙發旁站了許久,商承恩蹲下身子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對方柔軟的髮絲,髮絲微涼,在手掌的輕撫下染了些掌心的溫度。掌心留戀地從發間移到對方白淨的臉頰,拇指摩挲著對方眼角,商承恩正想得寸進尺地湊近,拇指下對方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沒睡?”商承恩放軟了聲音。

  趙蘇陽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把毛毯往脖子上拉了拉,昏暗的光線下,趙蘇陽的睡顏很平和,瞧不出任何表情,這樣無聲的拒絕,商承恩從來都抵抗不住。

  商承恩一笑,厚實的掌心沿著對方腰側的曲線緩緩下移,隔著暖柔的毛毯摸到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極有分寸的騷擾,挑逗。

  “你不該瞞我。”

  “蘇陽,我認錯。”商承恩停下手中的動作,改握住對方比自己窄一圈細一圈的手。

  趙蘇陽垂下眼皮,沒有反應,商承恩的聲音緩和下來,在柔光籠罩下客廳顯得分外溫和,“但是蘇陽,你得承認,我們需要錢,琦琦很快就要上小學了,然後初中、高中、大學,將來也許還要出國,之後要戀愛結婚,這些都得花錢,除了琦琦還有我們,我們總有上年紀的一天,你也不想給琦琦增加負擔吧。”

  商承恩靠著沙發坐在地板上,鼻息和趙蘇陽淺淺的氣息融合,“蘇陽,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怕我踏入那個對你來說陌生無比的圈子之後會變得讓你不認識,然後我可能抵擋不住那些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誘惑,終究有一天會拋開你和琦琦,對不對?”

  趙蘇陽沒有說話,但是商承恩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他嘆了口氣,“我不否認我會受誘惑,而且會陷得越來越深,最後不可自拔。”

  毛毯底下的身體微微動了動,商承恩笑笑,“傻瓜蘇陽,你真不知道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最大的誘惑是什麼?”

  趙蘇陽露出一雙眼睛,目光流轉,商承恩搖了搖頭笑著說:“我認錯,不光為我瞞了你,也為我身上永遠洗刷不乾淨的罪,神說性感的身體是原罪,我非但沒有抵抗這樣的誘惑,反而縱容自己一次又一次在肉體交融過程中沉迷,這難道不是原罪中最不可饒恕的罪麼?”

  察覺對方閃躲的視線,商承恩笑意更深,聲音也沾染了黑夜的磁性誘惑,“我這具套著罪惡枷鎖,堪比阿波羅和狄俄尼索斯的完美軀體只為你勃起,我渾身滾熱的汗水只撒在你的身上,蘇陽,你不想讓我在你的汗水中沉溺麼?”最後的話語消失在兩人交織的火熱唇舌中。

  夜,剛開始,夜,還很長。

  十年之後,當商承恩的名字在國內外各大雜誌期刊乃至GG媒體成為男模界不可跨越的巔峰的時候,他正帶著報紙折的帽子,一身狼狽的粉刷著新居的牆壁,沈琦如今已經長成一個翩翩少年郎了,穿著亮皮的短羽絨服,下邊一條低腰小腳牛仔褲,細碎的栗色短髮,左耳一枚銀色的耳釘,精緻的帥氣,此時正光著白白的腳在一堆紙板箱裡翻找東西,一邊找一邊喊,“老爸,我的小牛皮腰帶呢,我同學聚會要遲到啦。”

  “來了來了。”趙蘇陽急急地趕過來,被地上的雜物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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