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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胤真人同芙蕖進來時,便看到她仰躺著流淚不止,強忍著悲戚嗚咽之聲,肩頭顫抖。

  看到他進來,她內心所有的羞愧都湧上了臉,眼淚更加洶湧,終於壓抑不住,痛哭失聲,芙蕖十分驚訝,不知發生了何事,看看殷畫樓又看看默然不語的紫胤真人,一時很有些手足無措。

  紫胤真人見她哭的越發難以克制,揮手命芙蕖退下了,輕聲道:“你的星蘊玄鳥,原本便有不死之身,殷氏又有上古鳳凰血統,到得你這一代,許是天意造化,才有借屍還魂一事,那魔魅胡言亂語,想藉此惑亂你心志,為師何曾將此視作妖孽?莫要多想,待傷勢痊癒,再潛心修行。”

  殷畫樓淚眼模糊中見他面有關切,沒有橫目冷對,也沒有探究怪罪,只是一如以往的溫和平靜,不知心中是羞愧多還是感激多,耳邊又響起魔魅那污言穢語,終是抽泣道:“弟子害了師尊清名,已無顏再得師尊教誨,弟子願自廢修為,終老後山,只求不要被師尊逐出門牆!”言罷揮手便要自毀丹田。

  “胡鬧!”紫胤真人大驚,不想她竟剛烈至此!急忙揮手拂去,總算阻止了她這番自殘舉動,“胡鬧至極!為師教導你二十年,難道是為了今日叫你做此大不孝之舉!”

  他震怒道:“既知修行路遠,自該如當日閉關前一般守心如一,苦思大道,如何這般魯莽,隨意輕賤自己性命修為!”

  他早已修得忘情之境,少有這樣動怒的時候,殷畫樓被他喝止,不敢再輕舉妄動,只是心中壓制不住久未出現的傷心委屈,眼淚不止,終是連臉也偏到床里去,痛恨自己如那山野間庸俗婦人一般,情緒難控,情態惡劣污濁!

  紫胤真人緩了緩情緒,道:“休要再胡思亂想,袁世貞之事已有了結果,待你傷勢痊癒,修書一封與朝廷,以免牽連袁家無辜,今日這般冒失舉動不可再有,先歇息吧!”

  言罷轉身出了門,芙蕖見他出來,忙行禮後進去了,她未曾聽清師徒二人說了些什麼,只聽得紫胤真人怒斥了兩句,見殷畫樓仍在痛哭不止,分明也不是因身上傷情,思來想去不知她究竟為何事傷懷,她哭的那樣可憐,芙蕖心中不忍,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上前輕輕順著她髮絲脊背,待她平復下來。

  紫胤真人在院中看著屠蘇的房間出了一會神,回頭再看廊下那幾株白海棠花樹,枝葉返青,再過月余便要打苞綻放了,心下沒來由的一陣煩亂掠過,沉思良久,返身回了書房靜坐冥思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3 章

  又過了些時日,殷畫樓身體大有恢復,好幾位師兄弟師姐妹俱都來探望過她,得知那袁世貞不過提了騰空劍消息,便將她誘騙了去,都嘆她太過輕信,只有陵越搖頭道:“你啊,痴性不改,自幼便將師尊敬作天人,師尊一生愛劍,竟是叫那人利用這點險些把你折進去,如今便是得了這劍,師尊哪裡就能安心。”

  殷畫樓只是垂下眼睛不語,陵越道:“此番得了教訓,今後再不要這樣執拗,徒惹師尊憂心,你我師兄妹三人,屠蘇已去,我難修正果,將來,只怕唯有你尚能繼承師尊心血,侍奉左右,今後要勤謹修行,不要辜負了師尊一番教導!”

  殷畫樓輕聲道:“師兄放心,我早已決心像師尊一樣,練就仙身,無論他日天意是否成全,我只儘自己所有努力,不會讓師尊失望。”

  陵越點頭道:“我是知道你的,但凡你下定決心做的,便沒有半途而廢的,你既這樣說了,我便放心的很,師尊也能放心隱居了。”

  殷畫樓陡然抓緊了手中被子,又趕忙鬆開,只是聲音平緩道:“師尊……有了隱居的打算麼?”

  陵越道:“為著我與屠蘇,師尊已被世事煩擾多年,屠蘇去後,我不知師尊究竟如何想,消息傳來那日,師尊……在房中立了整整一夜,可見心苦。師尊雖不再為天墉執劍,但我初為掌教後那些年,他卻也為了我護持不少。昨日,師尊曾道你天資過人,又肯勤修,這些年所能授予你的你皆已牢記,所差者,不過融會貫通罷了,這卻是需要些經歷與機緣,端看各人悟性罷了,師尊已無有什麼可以教你,天墉後輩也自有造化,他自當攜劍歸隱,不再過問世事。”

  殷畫樓克制著心中澀然,輕輕點頭道:“我知道,師尊終是重情,反倒常為世情所擾,不得自在。”

  師兄妹二人說了些話,陵越便去了書房尋紫胤真人說些壽宴安排諸事。

  待她傷勢痊癒,靈力運轉無礙,可同往日一般到院外習劍時,已是四月中了,天墉城內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花糙皆正長得茂盛,桃花已然開敗,幼小的果實已掛上了枝頭,臨天閣內的薔薇開的正好,那幾株白海棠花樹花苞簇簇,正含苞待放,想必到得五月初八師尊生辰前後,正是開花熱烈之時。

  殷畫樓看著那花苞出了一會兒神,燃起香爐,蒙上雙眼,斂起心緒小試了一番天墉城基礎劍法,多日未練,加之傷重初愈,筋骨轉和間竟是有些滯澀了,她凝神調整著身體每一處關節每一處肌肉的反應,仔細分辨耳邊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音,感受著香爐位置所在,由慢至快每一次收勢,力求劍尖堪堪打在香頭上,待將所知劍法盡數試了一遍,耳邊傳來些微異響,她扯下絲帶,一回頭,卻見師尊紫胤真人正在房外廊下站著,不知看了多久。

  殷畫樓忙正身行禮,紫胤真人道:“坐下說話吧。”師徒二人在花下坐了,見他神色溫和,她心中略略安定下來。

  紫胤真人便問起幻月城主一事,殷畫樓忙將回京時的偶遇之事原委說了一遍,紫胤真人點頭道:“那人繼承幻月有數百年了,為師與他倒也算得舊相識,他所持那管碧簫,你定是領教過了,不是凡物,此簫名喚‘二十四橋明月夜’,與為師藏劍室那把‘鴻雁長飛光不度’原是同一主人所有,一蕭一劍俱鎮于丹霞山天光洞府,為師正是因尋劍與他相識,此人正邪難辨,好風雅之物,當日為取劍為師與他有過衝突,後他遭遇危難,為師略施援手,最終那一蕭一劍也算各得所好,各不相干,卻不想倒有今日機緣,也是慶幸。”

  殷畫樓聽罷才知來龍去脈,紫胤真人又見她低頭不語,道:“那魔魅昔年戕害屠蘇,與為師素有舊怨,她道你來歷奇異,為師倒想聽你自己說說,前身又是何經歷?”

  殷畫樓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想到這些時日他並未因自己的來歷而帶她有何不同,斟酌一番語言才道:“弟子寄生於此,最初與殷家內院的十年裡,總也不能拋下前塵,處處格格不入。弟子前身,亦是殷姓,祖上四代俱在軍中,尚有一位兄長,我二人一名景行,一名景宜,俱是祖父所取。兄長軍校畢業後,於軍中任職,弟子自幼耳濡目染,愛重軍姿,雖是女流,也一力走了這條路,父親很是喜歡,只是因此違拗了母親心意。”

  紫胤真人聽了便覺得她前身所處之地與眼下有些不同,因問道:“女子從軍?只怕倍覺艱辛,昔年為師見你房中處處規制齊整,想必是軍規所致?”

  殷畫樓有些赧然點頭道:“彼時弟子除軍校四年外,已在軍中服役三年,且家學淵源,這些軍制早已溶入日常,世間人人皆有來處,唯有弟子茫然無屬,唯獨撿起這些規制,日日親手執行時,才倍覺心安,仿若尋到心之所在,女兵於軍營中,自是要付出比男兵多幾倍甚至十幾倍的辛苦方能立足,儘管一身血汗,然而實現的卻是內心最嚮往的道路,弟子便也常覺甘之如飴。”

  紫胤真人點頭道:“如此也難怪你為何自幼便那般自律刻苦,雖說萬事皆可拋,恰恰這來處是一個人最不能忘卻和拋棄的,想來昔年陡然成了三歲孩童,終是無法摒棄真心去故做天真痴傻之態。只是一朝生魂入體,可是因起了戰事麼?”

  殷畫樓搖頭道:“弟子前身所處國度,和平已久,並無戰事,只是,師尊往日可曾聽聞世間有一味藥物,名喚阿芙蓉?”

  紫胤真人沉吟道:“此物是一味極為有效的麻醉藥物,醫者若行金石之法,倒是能用來緩解病人苦痛,只是過量便使人成癮,卻是害人。”

  殷畫樓點頭道:“正是,只是在弟子前身,又出現許多與其相似的藥物,又高度提純,危害大了千百倍不止,少量即可成癮,發作起來,狀如魔鬼,更可為此無惡不作。那東西……是能亡軍亡國的,卻可以給那些毒梟帶來豐厚的利益!他們購買武器,招募軍隊,成規模成建制的製作販賣這種東西,無孔不入,一直是各國重點打擊的領域,只是那地方是數國交界,各方勢力錯綜複雜,難以根除。”

  紫胤真人嘆道:“凡事過猶不及,竟不曾想到原本一樣可以救人性命的藥物,落入有心人手中,利益所使,轉眼便成了害人的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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