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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見國觀重新走上正軌,國師便吩咐府中上下收拾打點行裝,準備舉家搬遷,離開洛陽。

  他入宮同皇帝辭行,如今皇帝全面掌政,早已知曉國師曾無反心,此刻倒頗有些感到對他的虧欠了,畢竟這是輔佐過二朝的良將忠臣,於情於理都不容虧待。於是便加封加賞,賜他田畝,封為萬戶侯,並在忠臣閣為他塑像。國師收了賞賜,再次拜別皇帝。

  臨別之際,又兼御花園中下過一場雨,落花滿地,觸景生情的皇帝依依不捨,挽起國師的手,頭一次拉起兩句家常真心話:“愛卿啊,朕很羨慕你,你們夫婦甚是恩愛,不離不棄,你也算是所求有所得了。”

  皇帝因為受到沈硯真的各種婉拒和冷待,心情正像個懷春少女,而國師也理解不了他這中年男人的少女情懷,於是只恭敬溫雅地微微一笑,道:“皇后仁孝矜慈,亦是陛下和社稷之福。”

  皇帝聽了暗暗不悅,看來這位國師還是不懂他的傷春悲秋,他心裡只有一個清秀傲骨的沈大夫,怎麼會突然提起後宮那個母夜叉,看來他和自己喜歡的不是一個類型,還兼帶有些受虐傾向,自己還是回頭跟錢丞相好好喝酒訴苦一番罷。

  ……

  孟章特別捨不得國師,還要求媒人將自己的婚期提前,一定要留國師夫婦下來喝喜酒,於是一切匆匆忙忙提上日程,辦喜事那天,新娘子定做的頭釵竟然還沒有送到,顧柔從自己頭上拔下來一根龍鳳釵贈給新娘子。於是喜事熱熱鬧鬧辦完,從頭到尾,大家都喝得盡興而歸。

  顧柔因為懷孕,沒有喝酒,一直笑著看大夥折騰孟章,白鳥營的弟兄把孟章灌得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還要去鬧洞房。顧柔在旁邊看,看見祝小魚也沒有喝酒,她站在人群中笑。

  顧柔想要安慰小魚幾句,祝小魚反過來安慰她:“俺沒事兒,伍長,俺不傷心。”

  顧柔忍不住要問:“為什麼呢?”

  “俺也以為會很傷心,但其實是,看見你喜歡的人很開心,你也會跟著不自覺地替他高興。”

  為了祝小魚這句話,顧柔摸了摸祝小魚的頭,看見她憨里憨氣的笑容,覺得心安又心酸。

  祝小魚又道:“其實,俺想,可能冷司馬也就是這種想法吧,所以他對你那麼好。”

  顧柔呆了呆,“什麼?”這又關冷山什麼事。

  “冷司馬喜歡伍長你,這白鳥營上下誰不知道啊,那會兒在藥王谷他拼了命去救你,全都看出來了。”祝小魚說不喝,還是偷偷喝了,她出了名的一杯倒,這會兒雖然沒有倒,卻開始說胡話。

  她說完這句話,便含著眼淚含著笑,趴在喜宴上睡著了。

  ……

  離開京城的時候,顧柔見了冷山一面,她把名牌還給了冷山。

  這枚銘牌,是在走馬谷重傷,生死懸於一線時他交給顧柔的,如今捧在手中,顧柔才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太尉大人,謝謝您。”她道。這會兒,她懷孕三個月,肚子還沒有顯,但人已有些微微地胖了,臉也圓潤了一圈,笑起來兩個酒窩也淡了。

  她捧著銘牌,鄭重其事地還到他面前:“謝謝您教會我那麼多。此物珍貴,一定還有更適合保管它的人。”

  如今的冷山,已貴為太尉,他一身官服,儀表迥秀,舉手投足比從前更為沉穩和風度。他從容地接過放回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沖她笑道:“好的,你去了要保重。”

  原本以為會很尷尬的顧柔,因為他這灑脫慡朗的一笑,而感到心頭放鬆,也笑起來:“好,您也是。”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件事,我很不放心,就是硯真一直困在太醫院,我聽聞皇后娘娘對她甚多不滿,太尉大人,您是知道硯真這個人的,您……”

  “我知道,我會照應的,你大可放心。沈硯真的信件我會派人定期捎回給你。”

  顧柔長出一口氣:“那樣太好了,多謝您!”

  說完這個謝字,心中卻突然升起一種遺憾和愧疚——從認識冷山開始,仿佛她便一直在感謝他,他和祝小魚一樣,是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人,而自己發現之後,卻真的也無以為報。

  顧柔的神情黯了一黯,離別的時候快到了。

  冷山仿佛看出她的心情,忽道:“是我要多謝你。”說罷笑道:“你放心去吧。”

  ——顧柔的出現他從未期待,但她的出現,超出他全部的期待。從她帶領他走出常玉陰影的那一刻起,生命和萬物也跟著復甦。如果說,他拯救了她的一時,那麼她便是拯救了他的一生。

  從今以後,他學會如何輕鬆地面對過去和未來,又怎會遺恨呢?

  冷山送顧柔回到車隊附近,揮手道別。顧柔身子比以前笨重,顧及胎兒,也不敢亂用輕功蹦蹦跳跳了,陳翹兒和銀珠一前一後攙扶她上去。

  國師在一旁看妻子上了車,見冷山還在駐足凝望,便過來同他說幾句話。

  冷山遠遠見他,收了收笑容,不知道這位大宗師是否還跟從前一樣習慣擺臭臉,總之他的笑容素來對冷山吝嗇。

  意料之外地,卻見國師牽衣帶步笑容舒展地行來,聲音開朗地道:“我在千鐘塔時讀了許多書。”

  冷山道:“哦?”

  “全部都是儒家的書,”國師走到他跟前,停住腳步,忽然目光向左一瞥,一邊思索道,“我想,或許時代的變遷,使得不同的流派都會有它獨特的用處,我身處道門,眼光始終無法跳脫,如今想來,也許當今的天下,正需要像你和錢鵬月這樣的能臣。未必我是對的,未必皇上是錯的,未必如今的我是錯的,未必將來的我不對。”

  冷山聽了,瞬間深明其意,笑道:“哦,你這算是跳脫了嗎?”

  他微微一笑。“心寬天地也寬了。”

  冷山點點頭。

  兩人各自舉起右手,在空中交叉相握。

  “從今以後,我在朝,你在野,各自保重。”

  “保重。”

  芳糙離離的驛道旁,馬車揚塵飛馳遠去,幾縷煙紗般的淡雲漂浮在天空,帶著無限的繾綣和留戀,無限的回溯和感懷,久久縈繞。

  ……

  夏去秋來,東萊郡的縣城裡,一家染布坊迎來了一行稀奇貴客。

  這些人從主人到丫鬟僕人,衣飾佩戴皆簡潔華貴,言語神態甚是端莊高雅。尤其那掌柜的忙前忙後招呼的男主人,神如秋水,姿同玉立,一雙深邃眼睛如描似畫,模樣實在清俊,惹來店裡不少婦人側目,就連幾個布坊夥計都忍不住停下來旁觀。

  那些夥計跟主人家搭不上話,就跟主人家的漂亮丫鬟搭訕,問那秀氣靈動的姑子道:“姐姐,你們家男主人當真奇怪,這些挑選布料的活計不都是下人做的嗎,就算姑子夫人們親自來做,那也是女人的活計。”

  脖子上掛著銀珠串的銀珠揚起臉,笑道:“這你不懂了罷,我們家女君和別人家不一樣,美貌又多才,招男君疼愛,自然要寵愛些的了,她的吃穿用度男君事無巨細都要親自挑選。女君受寵,就連我們這些侍奉的丫鬟也跟著沾光。”

  她說得十分驕傲,惹起一旁貴婦吃味,酸她道:“原來你們家男君是位富貴閒人,男兒志在四方,如今男子講究飽學多才,求取功名才是,像你們男君這樣的,恐怕太學的門檻也沒摸著過吧。”這婦人的丈夫剛剛考上太學,正在得意勁頭上,言語也稍顯刻薄了些。

  銀珠竟沒有生氣,反倒笑嘻嘻道:“缺見識過的當然各種新鮮,考功名也當個寶,咱們家男君什麼沒見識過,如今太學藏書館裡還掛著他各種手跡,國觀里還供奉他的兵器呢,功臣閣里還有他的金身塑像,嘁!”雖然是笑著,卻一臉對那婦人井底之蛙的輕視。

  她口氣這般大,把所有人的驚嚇住了,可是看這些丫鬟們穿得實在好,將信將疑,羨慕又稀奇。

  大家一同朝銀珠口中的男君望去,只見他素衣星冠,低頭忙著挑選布料。

  【你好了沒有啊?】

  【馬上馬上,卿卿稍等。】

  【馬上是幾時啊,人家嘴巴都乾死了!】

  【已經到了布坊。】

  【什麼?!才到染布坊啊?我還以為你買到酸梅了呢,那什麼時候才能煮成酸梅湯啊。】

  那邊顧柔聽聲音就知道在噘嘴不高興了,誰叫現在她肚裡有貨,份量超群呢?在家中吐口唾沫都能砸個坑,母親孫氏更是對她呵護備至,尤恐她半點不高興,讓肚子裡的孩子也跟著不高興,於是天天督訓他寵妻一百式,還拿出老爹的反例來教育他不要三心二意娶妻又納妾免得家宅不寧。

  唉,有時候,一個人出來靜靜也挺好。他這麼想著,卻回頭看見一大群丫鬟僕婢跟在後面。劉青還殷勤地拿起一塊花式布樣:“男君,這個好看吧,配女君合適。”

  喲,全是她的眼線呢。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沒想到這口大氣一喘,那邊心靈感應似的又傳來了催促聲:

  【怎麼又沒話啦,你在做什麼呀。】

  【很快,要不然,讓劉青先捎回來給你煮?】

  【不要嘛,我就要喝你煮的,別人煮我為甚不叫銀珠叫劉青,還用得著勞駕你。】

  【煮煮煮,不勞駕。】一個頭兩個大。

  【可是你磨磨蹭蹭,回來煮好了還是燙的,我不是渴死了就是燙死了。哎奇怪,人家說海邊涼快,真是見鬼得很,太陽沒落山一樣熱,秋老虎就是厲害……】

  【行,我回來煮好給你吹涼,可以嗎,女君?】他簡直要討饒了。

  【嘻嘻,好的,】她在那邊很欠扁地笑了幾聲,【我不跟你說了哦,我和翹兒她們搓麻將,過會錢夫人要回府小睡,回來你接她的班,順給我餵牌啊,輸了好幾把了。】

  ……他寧可看會書,或者彈琴,或者練會劍。

  而現實是,他就算不去陪老婆打麻將,也要替她買零嘴,挑衣裳,順便把她的愛寵——一隻叫做飛鏢的貓咪梳毛。

  第212章 大結局(中)

  【你要什麼顏色的?】

  這會兒, 她忙著在麻將桌上酣戰,又沒空理會他了。他只得自己挑選。

  掌柜的賣了十多年綢緞, 一眼便瞧出他服飾素雅卻格調名貴,心裡知道遇上了豪客,便親自前來殷勤相問:“客人要什麼樣兒的布料,給什麼人穿?”

  “孩子, 未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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